《孵化辰星》隔壁炖肉

21、命运的恶意

　　候考室里，瑞德咬着叉子，面前是吃空的午餐盘，目光呆滞的盯着考场入口处的通道，就这样大概过去15分钟，依旧没有人从考场走出。

　　明明共享同样的午后，身处同一个地点，有些人被卷入灾难有些人却可以侥幸逃脱。瑞德感慨着，发出懒洋洋的叹息。

　　等一下会有人出来吗？真的是网路问题么？这件事究竟会怎么解决？若是我当时犹豫一下，会不会也会被卷入进去？话说回来电脑再厉害也是有不靠谱的时候啊。种种思绪在瑞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瑞德坐在沙发上，视线飘忽，在他背后，监考官自从送来午饭之后就没有再离开，候考室里有他们镇场子，气氛虽然浮躁，但到底是没出什么篓子。

　　啊，应该有争论吧，背后的那群人应该在吵架吧。瑞德脑内深陷关于'命运与选择'的话题无法自拔，他听到了背后传来刺耳的噪音，却根本没留心那些人在做什么。

　　意外的是，事情比他想象中结束的还要早。

　　当瑞德脑内讨论已经歪楼到'镜花水月、虚幻人生，不如早点死一死'时。考场入口处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讨论，打断了他脱线的思路。

　　人群中传来的吵闹的杂音，就像突然奏响的下课铃，瞬间让整个气氛沉闷的候考室活了过来。

　　瑞德身后，围着监考官坚持讨要说法的几位考生立刻甩开监考官，冲了到人群中，扑向自己的亲人。

　　人群里传出这样的声音，"哇，终于出来了。”

　　"刚刚是怎么一回事。”

　　"是掉线吧。”

　　"这次考试怎么算？”

　　"我扔了半天骰子，还以为到不了终点就出不来呢，没想到是骗人的啊。”

　　"是系统故障吧，都说了是系统故障。”

　　"哇，你也是扔骰子，你是不是也见到一个木偶？”

　　事情的结束就如同它的发生一样突然，事情的发展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从考试中心的警报铃响起到事情的结束总共不过30分钟的时间。

　　就在大家陆续退场的时候，国立考试中西的广播响了起来，内容不外乎关于此次事情的一些官方解释，混合着一些宽慰大家的话语。

　　30分钟，这个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没有引起什么伤亡事故，在官方给与适当的补偿与让步，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以及保证之后，相信这次的意外不久就会被人们淡忘。

　　考场中，西德尼有些狼狈的从虚拟现实机中脱出，可以说在他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回到现实。

　　此时他发型凌乱，满脸不爽，他忍了忍到底还是没把句脏话说出来，"……，被耍了！”

　　不清楚西德尼最后在网络上与蕨菜胡子刻托之间发生了什么，使得他发出这样的感叹。

　　他正打算起身从考试机中迈出，口袋里的联络器就在此时响了起来。

　　他所在的标准考场大约30人，此刻大家都在整理自己的东西向出口挤，现场有些混乱。

　　西德尼连忙又坐了回去，掏出电话，"喂，学长。”

　　通讯器那头传来焦急的声音，"西德尼，快点过来，萨默斯老师晕倒了？”

　　这个消息让西德尼睁大双眼，"怎么回事！老师不是昨天还好好的么？”

　　西德尼咬紧牙关，他已经失去了父母与兄弟，失去了所熟悉的一切，他本以为厄运已经结束。他原以为，前方的道路尽管曲折，缺少亲族的扶持，但只要自己能坚持走下去，总有重获自由的一天。

　　可是现在，难道连最后可信任的倚靠都要消失。绝对不可以，至少在自己真正长大之前，庇护者还是必须要存在的。无论是学习的机会，还是获得自由的机会，甚至是长大的机会……西德尼从没有天真的以为，只要他付出努力与耐心就可以获得这些。至少对于他来说，资格比什么都重要。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赶路，西德尼听到对方气喘吁吁的说，"不清楚具体怎么回事，我们现在都在往医院赶，老师中午去'奥林帕斯'的综合控制室帮忙。但是被送回时却昏迷不醒！"说道这，电话那头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啊对了，你今天也去考试了吧，我听说'摩涅塔'出事了，你现在没事吧，能过来这边么？”

　　"好的，具体的见面再说，你们在哪里，我现在就赶过去。”

　　"我们都在往国立中心医院赶，你也快点过来吧。”

　　西德尼连忙道，"好的！我这就过去。”

　　西德尼挂上电话，将手中的通讯器攥紧。他想，萨默斯必须活着，不论用什么去交换，都必须让他活下去。

　　阿泽皱着眉头从电脑中脱出，此刻他浑身针扎般的刺痛，但他顾不了这么多，他还在想蕨菜胡子对他讲的那些话。

　　阿泽下意识的用刘海将额头遮挡。他将考试头盔随意的放到一边，勉强自己站起来，天知道此刻他的下肢麻木几乎没有知觉，他扶着旁边的墙壁，摇晃着身躯，周围的考生还在就刚刚的意外议论纷纷，没有人留意到有人需要帮助，人类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理解他人的痛苦，并在理解他人的同时不可避免的处在一个看客的角度。

　　这个世界上能真正帮到自己的只有自己，阿泽这样想着，很难说他此刻是希望有人能伸出手拉他一把还是更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扭转现状，他穿过吵杂的人群，一个人孤单的离开了考场。

　　命运路上，目标遥远而充满未知，有时回头看冲过了头的自己就像个盲目的傻瓜。但，此刻他只想抓住什么，即使摆在面前的机会不过是个玩笑般的骗局。

　　阿泽抬头看到，国立考试中心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小雨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早已将地面浸湿。风卷着雨水，一股冷意袭来，让阿泽禁不住连忙将衣服扣紧。

　　他花了一点时间来到了一栋高大的建筑前，这是一所综合型的医院。他在医院门口前驻足，确定没有走错之后，走了进去。

　　医院里的病人不是很多。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这里，却比之前来过的任何一次都要忐忑。这一次，他不是因为身不适才来这里。阿泽在医院的柜台办理了登记手续，就像往常一样。

　　此刻只有他自己明白他内心的挣扎，一方面他不知道是不是该相信那个诡异木偶的那些鬼话，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今天的决定会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这里。

　　这就是刻托所说的医院……与厄利克斯主机直接相连的医院。

　　他要来这里找一样东西。

　　阿泽再次回忆起与刻托交谈的场景："我确实是在利用你，因为我已经无力保存'灾难之源'的碎片了。我必须在他们找到它之前将他转移出去。而你是我现阶段所找到的最合适的载体……”

　　"但选择权依旧在你手上。”

　　"选择权在我？不要骗人了。"阿泽笑道，"如果我现在拒绝呢。”

　　"那么我会在这里直接破坏你的大脑，为了保护这个秘密。”

　　"我可以假装答应你，然后不去履行约定或是直接将秘密泄露出去。”

　　蕨菜胡子听后，哈哈大笑。

　　"怎么可能呢，阿泽。我确信你已经心动了。你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是的，你猜对了，刻托。我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在看到你向我展示的有关'灾难之源'的力量后，阿泽想，我确定自己不想用这废物般的身体过一辈子。

　　健康的人能理解么，心脏正常跳动的那种安心感；健康人能理解么，自由伸展四肢的快乐；拥有健康的人能理解么，脚掌接触地面脚踏实地迈出步伐的快乐；拥有健康的人能理解么，生命是如此珍贵，不论用什么去交换都是值得的。

　　阿泽径直走到挂号机前，挂了自助治疗机的号牌。这种自助治疗终端与'厄利克斯系统'相连，病人只需要躺上去按几下按钮，从检查、诊断、治疗、到配药，完全是自动化流水线。这种自助机很受患者欢迎，除非是疑难杂症，常规病患者更愿意选择这种设备。

　　诊疗室是个不大的房间，摆放着一体化的自动诊疗机，一个单人沙发，一台饮水机，还余下一条宽窄刚好让一个人通过的走道，衣架在门后的挂钩上。

　　诊疗室是个十分私密的地方，但这里依旧存在监控设备，这里的监控设备是由审判系统 '墨提斯'与医疗系统'厄利克斯'共同管理。

　　当阿泽进入诊疗室，他有一瞬间呆愣。之前他东想西想的，挂号时并没有留意43号机究竟是治疗哪方面的。阿泽出入医院无数次，这却是他第一次看牙科。

　　是的，自助诊疗室也是分科室的。

　　他躺到工作台上，还没来的及任何动作，仪器自动就开始对他的牙齿进行扫描，终端机一个小小的探头探了进来。紧接着，阿泽有些被动的张开嘴，一个吸管一样的东西插了进来，开始对阿泽的口腔进行清洗。

　　阿泽不清楚口腔诊疗机是否平时就是这样工作的，他长大嘴巴躺在工作台上，望着天花板，网格状天花板上安装有两个摄像头。他看到后急忙别开眼，却被正上方的口腔灯闪花了眼。

　　刻托真的不是在骗我么，就在阿泽内心疑惑的时候，他感到有个玉米粒大小的异物，被放到了他的嘴里。

　　阿泽不知道这是否就是蕨菜胡子所说的东西，刻托告诉他必须在今天下午2点到2点半之间登录到43号机才能拿到它，而诊疗机就在此时停止了运转。

　　阿泽从工作台上坐起，他没有立刻去检查嘴里的东西。他平静走下工作台，推开玻璃门走了出去。

　　当他漫步走到医院的门口时，有人迎面跑来，与他擦肩而过。

　　此刻，院内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空乌云密布，室外光线晦涩不清，那人跑的匆忙，心事重重的阿泽本没有留心那人的脸，但对方路过带起的水花溅湿了阿泽的裤脚。

　　阿泽向后望去。

　　奔跑中的西德尼，留心到溅起的水花，想向对方说声抱歉，却在抬头的瞬间，被那人额头上的丑陋疤痕吸引。

　　看到孩子愣神，阿泽立刻意识到对方一定是看到了自己额上的疤痕。因为雨水将他的头发打湿，嫌弃总有水滴落，他刚刚将刘海撩到一边。

　　阿泽急忙用手遮住额头，转身快步离开。

　　西德尼这一瞬间的愣神，让他错过了将口中话语说出来的机会，他原本是打算道歉的。

　　许多年之后，西德尼再次回忆起这一幕，深刻感受到命运极深的恶意。

　　但当时他顾不上这个小小的插曲，转身向萨默斯的病房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