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秋》碎石心

1、第一章 水蜜桃味的初见

　　“陆老师，你能帮帮我吗？”水汪汪的大眼睛，妞妞又开口要求陆叶帮忙了。其实大班的孩子应该自己动手扣纽扣了，但是妞妞是个腼腆并且动手能力不强的孩子，所以陆叶只能破例一次，告诉自己明天让她自己扣，可是谁知道第二天呢。
　　“妞妞，陆老师觉得这样简单的事情，你可以自己完成的，不如你今天尝试一下好吗？”陆叶耐心地给她做了一个示范，这样简单的动作，她在小班的时候已经重复了几百遍，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妞妞看着陆叶低头扣扣子的样子，似乎是有自己动手的欲望了，她慢慢抬起手放在了衣服的第二粒口子上。
　　“第二粒纽扣”相信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故事，青春花季的少男少女们都喜欢这个纯真美好的故事，那个时候的陆叶也跟这些男孩女孩一样，相信极了。但是作为一名人民教师，她当然不会允许我手下的孩子去明白这个故事的原委。
　　窗外的风刮起了树上的几片落叶，冬天来了。就在思绪飘散的时候，妞妞奇迹般地扣好了自己的纽扣。她好奇地看着有些异常的“陆老师”，一脸困惑，正伸手拉着陆叶的衣角。她缓过神来，发现孩子们都已经坐下来吃点心了。
　　“好了，大家快点吃了，现在是冬天，天气冷。食物冷掉了就不好吃咯。”陆叶再次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地又到了冬天，外面灰蒙蒙的，上海天气湿冷还有雾霾，阴沉的天气让人心情也抑郁。
　　四点二十分，放学了。送走了孩子们，陆叶抬手看了一下表，时间刚刚好，下班之后的私人时间，她不会轻易放过，总是会安排一些有意义的活动，例如：与闺蜜约会。这个闺蜜不是一般的闺蜜，她们认识十年了，她陪陆叶度过了很多的事情，如今她还陪伴陆叶左右。她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道理专家，可能跟她读的专业有关系——法律。她讲话总是密不透风，但是嘴巴却不饶人，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跟她在一起相处很舒服，不用掩饰陆叶的任何情绪。
　　手挎着包一路快步走，约好的五点半，陆叶抬起手看手表，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因为看时间有点紧，所以裹紧了大衣，迎着风快速走起来。嘴边呼出的热气变成了一缕白烟，到了傍晚天气总是很冷，陆叶拉紧了自己脖子上的格子围巾。路过seven-eleven门口的她，看到门口有个孩子，正在吃糖。陆叶不禁眯着眼笑了笑，那些年她也特别喜欢吃糖，而且还是水蜜桃口味的。
　　“快点了，要上课了你还在磨蹭什么？”衣衣拿着手里的战利品站在“黑黑”的门口，“黑黑”是一个杂货铺的名字，这个名字流传于学生之中，其实这个店本来有一个类似“XX小店”的名字，可是由于它里面的东西实在太贵，所以W校的同学都叫它“黑黑”。大概就是“黑心的黑店”，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只叫塔“黑黑”了。而这个名字也成为了W校，同学之间的暗号。下课之后同学们都喜欢去shopping，那个时候中学生一个星期也只不过五十块，去“黑黑”轻而易举就可以花完所有。老师自然是不允许他们买零食，所以他们一直只说“去黑黑逛逛”，这样简单而且又不容易老师发现。
　　“知道了，你着急什么。”穿着蓝白校服的陆叶抬手看了看手表，“还有两分钟，马上就到我了。”她皱眉看着门口着急的衣衣，摇了摇头，继续排队准备结账。队伍就是一条长龙，因为店本身就不大，再加上客流量大的惊人。收银成为了“黑黑”最麻烦的事情，阿姨只喜欢口算价钱，从来不需要什么计算机辅助。虽然学生极度怀疑阿姨的口算能力，但是事实证明，阿姨从未出错过。
　　“等会儿是菜皮的课，你迟到了就等于找死。”衣衣看了看手表，已经只剩下一分钟了。她在“黑黑”的门口跺脚，无奈地对着队伍最前边的陆叶吼着，与此同时，陆叶已经拿着“嗨秋”出来了。
　　“知道了，我不是好了吗？着急也没用，付钱总得排队吧，要不然下次你帮我排队我去拿东西，这样快点。”陆叶将一卷糖放进口袋，准备跑着上楼。
　　“快点走了走了。”衣衣已经迈开了几步，离着五六米的地方，对着原地不动的陆叶叫起来“铃声响了，你快点。”
　　“来了。”陆叶手插在口袋里，跟着一起上楼。一楼、两楼……在两楼拐角处，陆叶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对面的教室，靠窗的同学已经坐好，老师刚刚走进班级。
　　“姑娘，你上车吗？”思绪被拉回，陆叶才发现公交车来了。司机坐在驾驶座山，探着脑袋看着正在发呆的陆叶。
　　“嗯，不好意思。”陆叶上了车，找了一个有阳光的位置坐下，车子里开着空调，很暖和。陆叶扯了扯围巾，感觉空气里到处都是城市的味道。
　　“下一站徐家汇。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陆叶起身，准备下车。抬眼望去，车厢内没几个人的身影，难得公交如此空，看来今天还算顺利。她抬手看了看手表，脸上紧锁的眉头松了松。
　　约见面的地方是一家西式的餐厅，非常复古，装修精致看得出花了大价钱，走进去之前你就可以看到各式的中英对照的菜单摆在门口，透明的玻璃和咖啡灰的栅栏围起了整个店面。门面不大，但是给人的感觉比较舒服。陆叶抬眼看着招牌，现在的餐厅都喜欢起一些奇怪的名字，也许是想搞特立独行让人印象深刻吧。她笑了笑，推动了玻璃门走了进去。
　　“欢迎光临，请问小姐几位？”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身穿立领衬衫的服务生，看到她满面笑意，陆叶也礼貌地笑了笑，露出了一颗虎牙。
　　“两位，我们预定了晚上五点半的。我姓陆”陆叶看着服务生打开一本精致的复古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的登记了很多名字。
　　“陆小姐，无烟区。请跟我来。”服务生扫了一眼名单，立马找到了陆叶的名字，很显然她对预定过的顾客都很熟悉。这在陆叶看来加分不少。很多人气高的餐厅不接受预定，衣衣是一个讨厌等待的人，每次排队的店的都是不考虑的。这家店装修正巧符合陆叶的品味，而且还可以预定，所以今天衣衣兴致也很高。
　　“请坐。我先给您上白开水，请稍等。”服务生离开的片刻，陆叶环顾四周的环境，的确跟网上的介绍一样，复古的桌子和椅子，还有圆桌和方桌的区分。每个区域的装修风格类似，但是仔细看就会发现细节上的不同将区块划分的很明显。陆叶忍不住在一盏台灯上看了好久，这盏台灯发出微弱的黄色。整个灯罩都是碎花的琉璃，看得出它并不是一盏普通的台灯，更像是装饰品。
　　“陆小姐，这是菜单。”服务生拿来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与刚才的登记册一样，封面也是复古的味道。打开来看了几页，陆叶用手轻轻点了点图片上的字。洁净白皙的手划过黑色的字体，像是在抚摸什么。
　　“我等朋友来了再点单。谢谢。”陆叶仰起头，看着服务生，微笑地解释道。
　　“叮叮”手机从包里发出声音，打开一看“衣衣”的名字映入眼帘，一定是说自己快到了。陆叶打开页面，一行字加一个表情让陆叶的嘴角上扬。“我快到了哟。^-^”
　　放下手机，陆叶看向玻璃窗外。自从实习以来，自己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看看窗外了，大学里她的位置也不是靠窗的，所以几乎没什么时间从一扇扇玻璃后面，瞭望这个世界的美。
　　可能因为冬天的关系，天已经暗了下来，路灯的微光和街边各大商店的灯光交相辉映。坐在店里开着暖气，丝毫不觉得这是冬天。季节就是在不知不觉中交替轮回，时间也是在不知不觉中转动，所以岁月很安静。陆叶天生就是个感性的人，她喜欢热闹也喜欢安静，所以对于她而言，没有什么太吵或是太寂寞的说法。就在陆叶看着窗外发呆的时候，对面的衣衣已经坐下，她立刻脱下外套，拍了拍陆叶的肩。
　　“想什么呢？亲爱的，我好饿，你点单了吗？”衣衣瞪着自己的眼睛，看着出神的陆叶，陆叶转头并且摇头。
　　“服务员，点单。”衣衣二话没说，摸了摸可怜的肚子，她看着菜单上的食物都是如此诱人，不一会儿就点单完毕。合上菜单，看了看陆叶。陆叶默契地点了点头。
　　“就先这些吧，谢谢。甜点最后上。”服务员拿走了菜单。
　　“你今天倒是挺早的，最近幼儿园怎么样？孩子们表现乖嘛？”衣衣一边整理自己的衣服，一边看着陆叶问道。
　　“嗯，乖。比你乖。”陆叶忍不住笑了出来，又露出了那颗虎牙，她每次笑起来眼睛都是眯眯的，虎牙就显得特别引人注目。
　　“你呢？活动中心忙不忙？上次帮你出的主意，主任有没有对你倍加赞许。”陆叶上次帮衣衣临时出了很多好的活动方案的点子，其实她还有很多想法没说。衣衣让她留着点，作为以后的保底。
　　“有你出马，能不通过吗。赞美倒是没有，但是主任还是点头说好的。”衣衣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现在调到了分公司，到哪里都不方便。本来还以为可以离你们幼儿园近一些的，谁知道越调越远了。”衣衣一副不满足的样子，撅起嘴巴。
　　“反正你调来调去我也习惯了，上次一场空欢喜。下次你调走别再跟我嚷嚷了，等我看到的时候已经是过去式了。”陆叶无奈地看着衣衣那张苦瓜脸，她一手拨弄着手机，一手拿起水杯喝起来。
　　“断绝联系总行了吧，我告诉你是你自己没看到，怎么能怪我呢。”衣衣不服气地拍了拍桌子，好像是被冤枉了。
　　“哎对了，刚刚看到seven-eleven门口有个小孩在吃糖，突然想起了以前在‘黑黑’买‘嗨秋’，你还记得我最喜欢吃什么口味吗？”
　　“嗨秋啊，嗯……”衣衣一手托腮，一脸沉思的样子。陆叶以为她真的忘记了，心里暗喜，果然还是有地方可以难倒衣衣。
　　“你当我真的忘记啦。水蜜桃口味呗。”衣衣骄傲地拍了拍陆叶放在桌子上的手，“怎么样？牛伐？”衣衣得意忘形起来，陆叶哭笑不得，原来她还记得。
　　“那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口味的吗？”衣衣突然反问道，她贱兮兮的表情让陆叶更加无奈，这个表情一出现，一般都是必答题。
　　“葡萄味。”陆叶骄傲地抬头，看了一眼正等着看好戏的衣衣，听到了答案之后的衣衣有些失望了，双手环抱看好戏的她结果还是没有难倒陆叶。
　　“十年了，作为朋友这点不知道，还怎么在你身边混下去？”陆叶的一句话，衣衣听了心里暖了起来。
　　“十年了？”衣衣忽闪的眼睛，看着对面的陆叶。餐厅的灯光并不是很强烈，但是足够看清她脸上的惊喜了。
　　“是啊，不然你以为是多少时间？十年很快，好像你一眨眼就能过去。”陆叶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此时服务员正端着菜准备送上。
　　“对了说起‘黑黑’，今年教师节也没回学校，啥时候回去看看呗。三年没回去了吧？”衣衣兴致勃勃地讲着这个提议，一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炸土豆放在了嘴里。土豆外壳的馥郁占据了味蕾的知觉，她幸福地闭上眼睛，感觉像是吃了一块牛排，不停地咀嚼着。
　　“哦，可以啊。等我们什么时候有空。”陆叶看似兴致不高，回母校其实并不简单，之前回去的几次都是因为大学时间安排方便，现在实习期间不能请假，也不会为了回母校而大动干戈。况且母校的很多老师都已经不在W校了，回去见不到几个老师的面。
　　“我听说菜皮当上了年级组长，你还记得她以前是怎么对我们的吗？现在这帮小孩，苦了。”衣衣小声地说着，生怕被别人听到，仿佛隔壁桌坐着的就是菜皮本人。
　　其实菜皮是一个绰号，由来并不光彩所以就不介绍了。她之所以这么狠就是因为我们是她来上海任教的第一批学生，她过去是在东北教书的，满嘴的东北话。以前常听到她说一些我们根本不明白的方言，而且还要自己领悟，她从不为此解释一二，她说过去在东北的时候，那帮学生吃得了苦，我们太娇生惯。所以一到上海，她就魔鬼式训练我们班级，直到毕业我们班级的纪律一直是全校第一的。
　　说来也不能再巧了，衣衣即使再讨厌这个菜皮，也不可否认菜皮功不可没，而且说得再远一些，她们是一个姓氏，也许几百年前祖先是远房亲戚呢。
　　“我们也不是这样过来了，应该不至于比我们再委屈了吧。而且年级组长跟班主任还不一样，毕竟精力在一个年级，他们应该是幸运儿才对。”陆叶分析了一下给衣衣听，衣衣点着头，似乎有些道理。
　　“不过说来说去，我们不也是顶风作案，谁管他菜皮是谁？”衣衣想到以前，笑了起来，因为这句话其中也包括了陆叶。
　　顶风作案，是呵。这个词虽然有些许不恰当，可是的确在菜皮的眼皮底下，班级里也不太平，做过很多违反校纪校规的事情，只是没人举报便没人知道罢了。年少轻狂，谁不会犯错呢，更何况这根本不能算是错误，硬是要说，可以说是迷失了自己。
　　下课铃声总是那么悦耳，隔壁班级下课总是非常准时，吃饭时间饭堂很挤，所以不准时的结果就是耽误吃饭时间。陆叶和衣衣一前一后，对了一个眼神。这个眼神表示去几楼吃饭，当然只有他们两个知道。
　　“下课，今天中午我检查订正，你们吃完饭就回教室。”菜皮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即使走在去食堂的路上，也似乎能不停地听到这句话。
　　“衣衣，你今天怎么想到去一楼了。平时不是喜欢二楼的面吗？”陆叶一脸疑惑，喜欢面食的衣衣，平时最喜欢二楼的炸鸡腿和炸酱面，今天突然转性了。
　　“难得去一楼怎么了，而且食堂本来就三楼，总得光顾光顾一楼的阿姨们，不然她们没生意了。”话音未落走进食堂就看到人山人海，衣衣脸色不悦。
　　“我去排队，你去看看吃啥。等会儿告诉我。”陆叶走到队伍的最后边，不一会儿被人山人海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