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钗头凤》汀零

2、赴宴

　　时光流转，回到这个爱情悲剧的开始。
　　那是一个梅雨时节，无根水从天上绵绵的飘下。天出奇的昏暗，只让人觉自己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徘徊，毫无止境的。但事实却不是如此，这只是视觉上的障术罢了，内心实际上是无比的清醒。
　　彼时的陆游正是束发之年（注：束发之年指男子十五六岁），即将在母亲的带领下，去王庄赴宴。
　　说是赴宴，表面上是王庄邀请各大名门贵族的宴会，暗里头却可以称作王庄大小姐的选婿宴。
　　陆游一家，虽不能站上“名门望族”这个台面，却在方圆十里都是小有名气的，于是，便也邀请进了王庄的“选婿宴”，毕竟，谁家父亲不希望自己女儿嫁一个像陆游一样才华横溢的少年呢？
　　翌日，陆游便与母亲登上了去往王庄的马车。
　　马车不宽，也就勉强坐得下两个人的大小，十分简朴，也就几种简单的花纹样式，便没有其他的了。
　　雨没有像昨天一样再下了，天却比昨日要来的昏暗。虽说没有下雨，却还是有不少的水雾，迎着清晨的风扑面而来。
　　一路上，陆游并没有开口与母亲谈话，而是呆呆的坐在靠窗的位置，脑中一片空白，目光因而迷离失焦，眸中只有一闪而过的影子。
　　陆家本就离王庄不远，不过一会儿，就到了。
　　这是一座虽不华丽，却又不失大体的建筑。
　　昨夜刚刚下过雨，地上十分泥泞，坑坑洼洼里都是雨水。
　　“陆游哥哥。”
　　陆游抬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唐婉。
　　来人正是陆游的远房表妹唐婉，此时的唐婉正是金钗之年（注：金钗之年是指女子十二岁）。她身着绿色襦裙，头上梳了个垂挂髻，几缕发丝在风中飘飘扬扬。
　　她是城里有名的家族——唐家的小姐，从小便乖巧懂事，悟得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远近闻名的才女。见过她的人都称赞：“令媛不愧对才女一名，得此女，唐兄真是有福之人啊！”对于这般称赞，唐婉也只是抿嘴轻笑罢了。
　　唐婉心里想着自家嬷嬷出门前对自己说的“女孩子走路时要缓步走，哪有像你一样，蹦蹦跳跳的，活像个男孩子”之类的话，虽说自己极其不乐意，但看到如此之大的宴会，还是只能乖乖照嬷嬷说的去做，不然，待到回家后，嬷嬷定会说“在家里还好，在外头时定不能这般，人人都认为，唐家的小姐，都会是大家闺秀”等，意指自己丢了唐家脸面的话。
　　可看见陆游哥哥也在这里，内心便非常急切的想要跑过去，却又想起嬷嬷语重心长地对自己说的话，便停止刚刚想跑跳的脚跨出的步子，改为快步的行走。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绳子将双腿困住，只能迈开一尺远。这样的步伐，显得十分的滑稽。
　　毫无疑问的，唐婉摔倒了，却不是摔倒在地上，而是摔倒在了一双大手里。
　　这双手的主人正是陆游。
　　唐婉无比尴尬的抬头，正巧对上陆游含着笑意的双眼，她慌忙站起身来，笨笨拙拙地朝陆游行了一礼。
　　“不习惯行礼就别行了。”陆游笑道。
　　唐婉十分尴尬，小声嘀咕：“嬷嬷说，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还说，我的性格，就像调皮捣蛋的男孩子。”
　　陆游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抬手摸了摸唐婉的额头。
　　“像你这个年纪，像男孩子一样好玩也是情有可原的，只是……”陆游似乎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已到嘴边的话。
　　“陆游哥哥，只是什么？”唐婉问道。
　　陆游回过神来，笑道，“没有，嬷嬷这也是对你好，照她说的去做吧。”
　　只是，像你这般大时，我便连一个男孩子调皮捣蛋的个性也被成堆的书中墨迹一点一点地收敛了去了。
　　唐婉似乎觉察到了陆游心里所想的，闭了口，不再接着问下去。
　　远处，陆母向陆游招手，催促他快点进去。陆游会意，低头，笑望唐婉，低声道：“你可先在这里等等你的爹娘，随他们一起进去好么？”
　　唐婉抬起头，宛若星空璀璨般的双眸看向陆游，道：“哥哥放心去，我稍等片刻便进来。”
　　陆游笑，将牵着唐婉的手放开，与陆母一同朝王庄的内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