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壹拾捌 长白有雪,月亮琥珀 ...
-
十八
壹拾捌长白有雪,月亮琥珀
次日的天并不好,从傍晚便开始下着的雪并未有多少停下的势头,风倒是小了不少,飘着的雪花犹如春日的柳絮般悠悠落下。
这点风雪并未打乱方应看进入长白的计划,他们是伪装成采药的商队进了长白山的。
长白一脉,本就多的是采药的商队。毕竟长白上的人参与雪莲享负盛名,被誉为神药传得神乎其神,在京城朝贡时可见一斑。
而看见一行人浩浩荡荡,有车有马,也只是引得几个官兵侧目了一下,便被为首懂得女真语的人各塞了一份沉甸甸的钱袋打消了疑虑。
只是稍微例行公事地提点了一番,便放了行。
方应看此行准备得很是充分,带着两个当地的老向导引着他们到达目的地。
长白山脉冰雪常年不消,遥看而去,绵延千里,《山海经》有记载,被称之为“不咸山”,北魏称“徒太山”,唐称“太白山”。
方应看此行带的人必定个个都是高手,无情坐在轿中抱着温烫的暖手壶,指尖的温度传入四肢百骸,驱散了些许凉气。
走过这么长一段山路,而轿外还下着不小的细雪,没有内力御体的他,就算是轿内碳火融融,随着愈加深入雪山深处,仍旧是感觉些许寒气侵体而入。
而轿子却依旧平稳,节奏不疾不徐,抬轿的四人呼吸都未曾乱过,像是如履平地一般。
这般内力深厚,想必在江湖中要排上前五十了。
而方应看带着这么些人,想必不仅仅是为了那一方藏宝地。
“崖余可是冷了?”
方应看将烧着的黑炭拨了拨,瞬间铜盆里便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那黑色也染上了赤红色,散飞了些许烧红的碳屑。
无情朝他望去,只见方应看那双低垂的桃花眼里映着那些明灭的红,似是又有异红在眼底荡漾。
——是碳火?还是?
“主子。”门外是任劳的声音。
任劳任怨本应是在京城,却是在昨天傍晚兜着偌大的风沙帽迎着风雪而来。
当时,无情从兵器房走出来,正好碰上了刚到的二人。
两人还未来得及解开兜帽,起风上满是雪屑,看起来风尘仆仆,步履匆忙看起来是赶去见方应看。
看到无情,俩人的目光皆是一凝,眼神并非友善,尽管收敛了许多,却仍旧透着警惕的敌意。
顾着主仆之分,俩人拱手恭敬了一句“无情总捕”。无情与有桥集团、方应看一党远之,此时正在方应看的地盘,也是冷淡地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然而无情心里却是诧异任劳任怨的到来,任劳任怨大概是方应看这个生性多疑的人身边少有甚至可能说是唯二的信得过的心腹,若是二人来了一人或许还能说是方应看需要个信得过的下属来使唤。
而任劳任怨却是一个不差,全部来到了距离京城少说几千里的东北。方应看虽说现在是有桥集团的掌舵人,却依旧逃不过米苍穹的压制,而如今朝中正处于新帝登基,局势未稳的过渡之期。
——此时,却是将所有心腹都远离了京城这个权力中心,甚至不顾有桥集团,此行当真如此凶险么?
如此想着,无情看向方应看的目光愈加深邃。
“主子,这雪越下越大,带路的不肯在往前走。”任劳隔着厚重的挡风帘这般道。
“……”方应看拨着碳火的手停了下来,沉默不语。
“他们说,这个时间本就不是上山的好时机,今晚风雪若是不停,再往前走可能会遇上雪崩。”任劳继续道。
“还有多远?”方应看沉声道。
“才走不到三分之一。”
“继续走。”
“是。”
任劳领了命令便离开了轿子,方应看将拨碳火的木棍放在了一边,在一旁的行李里取出了一件大氅,凑近了无情。
两人的距离一直隔着炭火盆,此时的凑近让无情蓦然一惊。
无情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又是出了神。
抱着暖手壶的手瞬间冰凉,似乎是抓住了什么头绪一般,却又倏忽间不见了踪影,只有方应看将大氅严严实实地罩在了他的身上的触感才是真实的。
“我去外面看看。”方应看将大氅的领子往无情的脖颈处收拢了些,看着无情如玉般的脸,衬着那雪白的袍子,唇角不自觉地便勾起了一抹几分邪性的笑。
——“崖余这般,真好看。”
一如当时在悦来客栈一般的言辞,听起来情真意切,情意绵绵。
“……”无情沉默,待方应看的手离开了他,将衣服收拢了些许,道,“我也出去看看。”
方应看盯了无情一会儿,并未阻止。
无情一掀开帘子便感觉到风雪扑面而来,舔在脸上,如同刀子一般,割得脸生疼。
方应看已下了马车,对无情含笑道:“雪太深了,还是让在下代劳吧?”
无情看着方应看深陷在雪地里大约半尺的腿,若是轮椅放在这松软的雪中,恐怕半个轮子都得陷进去。
无情忽然生出了些许悔意,后悔这一时起意,正进退两难之间却看见方应看已经将后背递到了他的眼前,微弯着腰,随时等待着无情将双手搭在他的肩上。
无情心神一震,看着方应看的背影,目光隐晦得复杂,最终还是迟疑地攀上了方应看的肩膀。
方应看将无情背了起来,步履稳健,走向队伍的前头。
“去高处。”无情低低地吩咐道。
任劳打着伞站在一侧,跟着他们上了那边的雪坡,站在高处远眺,仍旧是白茫茫一片。
无情早已将那布上的地图在心里默上了无数遍。那张地图上的路线画的很是简陋,像是随手画出的线条一般。
无情更倾向于,这是当年太祖打江山的时候,在行军途中走过的路,一步一步走出来,一笔一笔记下来的路。
当年的标识恐怕早已随着年月的迁移,风雪的侵蚀而变得模糊甚至早就没有了,无情唯一能够认出的便是这深山中的一处天然而成的湖泊。
布上给这片湖泊的记载称之为“月亮琥珀”。
看起来,应该就是长白山天池。
绕过天池,再往前走,恐怕也不再是金的属地了。
“今天能到达天池么?”无情问。
“这风雪若是再大些,今晚恐怕不能再走了,大概是到不了。”任劳看了一眼方应看,后来回答道。
“这天上盘旋着的鹰,你们不管么?”无情低声道。
正值冬雪,又在长白,除非是御寒的动物,怎么可能会有鹰这样的飞禽一直盘旋在他们的上空,不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