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生往事》漫言低语

25、25）番外三：罗炎传

　　性格的作用比智力大得多，头脑的作用不如心情，天资不如判断力所节制着的自制，耐心和规律。开始在内心生活得更严肃的人，也会在外表上开始生活得更朴素。悔恨自己的错误，而且力求不再重蹈覆辙，这才是真正的悔悟。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应该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海明威
　　苏更生在沉寂良久之后，再次出山工作，这次她进入一家当时还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职员二十多人，老板节俭的连个秘书也没一个。
　　看过她的简历，老板说：“你的工作经历丰富，参与过大型的程序开发，像你这样在大公司里干过，还有些小成绩，是难得的好人才，学识和专业都很强，找个工作那应该很容易，我想问问你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呢？我们毕竟不大，和你以前的公司规模也没法比。”
　　意料之中的问题，“我想换个环境，以前公司规模是比较大，熟人也多，五湖四海，而你这里比较清静，适合我慢慢进入状态，哦，对了，忘记说我简历上有六年的时间没有工作，那段时间，我在监狱里服刑。”
　　老板看看眼前镇静自若的女子，无法想象她还有个犯人身份，她说：“不过，你放心，我在监狱里一直没有闲着，现下计算机和互联网方面的知识，一点也没落下，技术方面，你可以放心，如果你能给我个机会试试，那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你在薪金方面有什么要求吗？”
　　“没什么特别的要求，你看着给，我需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重启的开始，并不是钱。”
　　“苏小姐，我其实很看好你，毕竟我这里技术方面并不强，也急需有个专业人士来帮我把技术部撑起来，这样看，你是最合适的人选，同时我也希望能多了解你一些，这对咱们以后的工作都有好处，我冒昧的问一句你进监狱是什么原因呢？如果不想说，就当我没问。”
　　“说来有点复杂，如果简单说的话就是为母复仇。”
　　“那最后，你仇报了吗？”
　　“当然，而且我还捡回一条命，所以一点也不后悔。”
　　那之后，苏更生去了公司的技术开发部，她说过不想见以前的同事，可当老板在业务上出现瓶颈期的时候，她又主动请缨，积极协助老板渡过难关。
　　“这个公司的老板，和我是旧识，只是多年未见，我想我去和他谈谈，兴许还有机会。另外在合作方面，我觉得还是要多切磋一下，努力争取，哪怕这次咱们亏一点，也要把这个业务做完，我了解他们的老板，他不会让你一直亏，再一个，有了这次合作，提供了令他满意的技术服务，咱们也有资本跟他要求更多的深层次合作的机会，你说呢？”
　　“听你的。”一拍即合。
　　和老板一起去那家公司，见到了负责人，和大魔王聊业务，苏更生也是游刃有余，于是，他们的机会来了。
　　风和日丽，再跟老板出门一同谈事情，苏更生有点不能忍他的座驾。“老板。”
　　“别叫的那么生分，直接叫我名字，冯志。”
　　“冯总，今天天挺好的，风和日丽的，咱俩毕竟是要去谈个几百万的单子，你能不能别开这不到十万块钱的车去呢？一是，车小坐不了几个人，再一个手动挡，一旦没捣鼓好，半路熄火就不好看了。”
　　“可我这车还没坏呀，其实我也想换车的，就是没时间去买，你知道，买车手续办起来挺麻烦的。”
　　“那今天，能不能开我的车去？”
　　“那感情好！”
　　路上，老板问她：“你开这么好的车，挣的又不多，别人会不会以为你是来公司体验生活的？”
　　“这车，是我老公买的，他就爱买贵东西，便宜的看不上。”
　　隔了一会儿，冯志说：“要不，我也买个奔驰？”
　　“那是甚好。”
　　罗炎和苏更生几年后再次联系，是打的电话。罗炎说：“我在老家混不下去了，正经的工作，人家不要我，三教九流倒是喜欢我，苏更生，我已经烦了混日子，看见以前追我的男人，发现早已物是人非，也不想做不光彩的角色，我想离开这里，想多挣点钱，让我妈别再受苦。”
　　“你能干什么？你已经准备好来外地吃苦打拼了吗？从零开始也不介意？”
　　“苏更生，我想来想去，这一路走来大概也就和你能称得上是朋友，其他的都算不上，虽然在牢里我和你也并不是多么友好和谐，但我知道你和别人不同，你比他们都强，也知道前面的路怎么走，心里有数！起码跟着你，不会走丢，我打这个电话就想问问你肯不肯搭我一把手，你看怎么样？”
　　“其实，只有你自己才能救得了自己。”
　　“你得拉我一把。”
　　“那来北京，可好？”
　　“当然好。”
　　老板在办公室里忙碌，苏更生走进去，说：“老大！你缺不缺个司机？你车已经这么好了，就差个司机。”老板这次雷厉风行，一怒，买个凯迪拉克，够拉风。
　　“我自己开车很方便，要什么司机啊。”
　　“我知道你会开车，可你电话太多，事情也多，很难集中精力专心开车是不是？边开车边打电话多危险，要是有个人替你开车，瞻前马后的服务你，累了你也可以歇歇，倦了还有个人聊几句，一举两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司机不要钱呢？”笑眯眯的。
　　“什么情况？”瞪大眼睛，便宜那么容易占的啊？
　　“我一朋友，刚来北京，就想先找个事情做，要求不高，管饭就行。”哦，明白了。
　　“我想想。”
　　苏更生可没给他多想的时间，下午冯志就在楼下的车里见到了罗炎，她迎着老板的目光，面无表情，主动伸手和他握了一下，“我叫罗炎，苏更生朋友。”
　　“这么酷。”她的手有力，动作干净利落。
　　“以后去哪，我给你开车，如果有人欺负你，我帮你解决。”看得出这是个很硬气的女人，不好惹。
　　“女侠，管不管帮忙要账？”老板当然懂得物尽其用的道理。
　　“可以，不过，你得另外给我加工钱。”
　　“咦？苏更生说你不要工钱的。”
　　“哦？是嘛？”脸色一正，车子飞射出去，从外面绕一圈回来，老板就态度有所转变，捂着一直难受作呕的胸口，秒怂，晕头转向的求饶。
　　“车技不错，不错，试用期就算过了哈，工资按一般员工工作一年的薪金计算，其余的还有三险一金，午餐补助，另外催要账款，按金额的百分之二计算奖金。”
　　“嗯，同意。”她酷酷的扯着一边的嘴角轻笑。
　　罗炎开车快，车技当然也好，但冯志看不惯，一怕罚单多，事故多，再一个也是人傻心好，他像个大妈一样苦口婆心讲半天，她只回他一个唇角略歪的微笑。
　　她时常话少的可怜，仿佛驾驶室里坐着的是个机器人，此人喜欢穿风衣，是个衣服架子，个子又瘦又高，走起路来，衣袂翩翩，目不斜视，很是拉风。
　　某日，老板和苏更生一同坐车出去谈事情，发现罗炎车开的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快，也偶尔和苏更生说话聊天，俩人你来我往，好像车里没他这个人一样，一句也插不上嘴，被人，被下属忽视的感觉有多糟啊，参考冯志此刻的感受。
　　每每晚上和客户应酬的时候，才感觉到有个司机不管多晚都等着你，也真的让人很踏实，放心的应酬，不管喝了多少酒，状态好不好，都不用担心。
　　应酬过后，东倒西歪的坐在副驾上，她总是一脸的嘲笑，说：“我只看到有些人表面风光无限，却不知，他们背地里也顺风顺水啊。”比如此刻，老板喝的腿发软的时候，有司机来扶着上车，还把他安全送回家。
　　老板接话接的也很快，哪能让话掉地上啊，“上学那会儿，有些人表面考试分数很高，却不知道他们背地里也没少玩。”
　　送他到家，扶他上楼，再嫌弃的把他扔进沙发里：“一个人在外面不容易，要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按时喝酒哈。”冯志的酒就这么被她一句话气醒了，这是哪来的丧门星啊？
　　冯志歪躺着，瞪着眼睛故作镇静的说：“好久没喝如此美味的毒鸡汤了，我干了，你随意啊。”
　　罗炎咧嘴微笑，“你那怂样，我随意了，你敢干吗？今天我的工作算完成了，以后记得别喝这么晚，影响我休息。”
　　“喂，罗炎，你这是对领导的态度吗？快，先去帮我打杯水来。”故意指使她干活。
　　“嗨，罗炎你家是哪的？我看你走路带风，甩头带劲儿的，平时连个表情也没有，好像还会两下子，你以前是干保镖的啊？”
　　“保镖？呵，你挺有想象力呀。”
　　“你和苏更生什么关系？我看你们好像非常熟，她不是个多话的人，不是跟谁都能聊半小时的。”
　　“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另外，苏更生老公，你可能不认识，但我跟他有点熟，我劝你不要多想。”一脸的严肃。
　　“如果我好奇，你呢？”
　　“那我也有一句劝告，别轻易聊天，会依赖；话多了也不行，睡眠不足。”
　　很多时候，真话都是隐藏在玩笑中，只是说者有心，听者无意罢了。
　　罗炎理了新发型，超酷炫的彩虹染发，把闷骚发挥到了极致。冯志坐在副驾上，见一阵风吹过她的头发，露出发根的七彩颜色，故意调侃她：“怎么把哪国的国旗挂脑袋上了？风来了，老远一看，以为国旗飘起来了。”笑嘻嘻，心情就这么好。
　　“冯总，咱能不能工作时间里，不聊天呢？”
　　“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让我一句话也不说，你想憋死我？”
　　“不是，你话怎么越来越多呢？”
　　“别人都跟我谈工作，谈生意，电话多的不得了，就你不谈，我倒觉得没负担，挺好。”
　　“可我不想跟你聊天，再一个，我和你聊不到一块儿去。”
　　“但我觉得和你一见如故。”笑弯一双眼。
　　罗炎瞥他一眼，“越了解越想靠近，是吧？冯总，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别跟我聊天，聊出感情你又不负责。”
　　“呵！罗炎，果然，厉害啊！”侧着脸看她目不转睛的开车在路上，她的侧脸线条明朗，却缺少一般女子的温婉气质，她似乎都不会脸红一下子。
　　那天，罗炎说的一句话给他很深的印象，她说：“人们一般都是根据颜值决定有没有和你有话聊，可是冯总，虽然我很饿，但也挑食。”
　　世界上哪来的那么多一见如故无话不谈，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说的话题我都感兴趣。
　　一天，一个开三轮摩托拉货的，刮蹭了罗炎的车，那个拉货大叔的脸色在看见车子的划痕后很灰败，不知如何是好，又后悔不迭。
　　罗炎跑过去凶巴巴的问，“我说老头儿，这车你赔的起吗？”
　　大爷垂下头嘟囔说：“赔不起。”
　　罗炎眼睛一瞪，说：“赔不起！你还不赶紧跑，搁这干啥呢？”
　　大爷一步三回头，然后看见那个骂骂咧咧的高个儿女人上了车开走了。
　　回去跟冯总报告说：“车子被刮了，也不知道谁刮的。”冯总一听，气急败坏。
　　“我下午，还要用车，这车刮成这样子不丢脸吗？”
　　“我去给你借个车去。保险公司会理赔，你又不吃亏。”
　　“可耽误事儿啊，再说你的任务就是开好车，现在车出了问题，你就得负责，这个月的工资要扣。”
　　“扣多少？”
　　“500块。”
　　“行。”冯志一愣，怎么也不讨价还价一下呢？服个软也行啊，他就是吓唬她一下，这个败家老娘们儿。
　　傍晚，冯志去饭店约见客户，罗炎去面店吃碗面，听见店里正放“光辉岁月”，想起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是在监狱的禁闭室里，不知哪里飘来的。每每听到这首歌就会想起那种感受：无助，挣扎，期盼，很多很多的感觉难以名状，一同充斥着心间。过去了这么久，却在异乡下雨的夜里，那个路边的小面馆，再次听到这首光辉岁月，一下子回忆的碗被打翻了，所有的人和事逐渐清晰，所有的心伤和挣扎也鲜活了起来。
　　她久久趴在方向盘上，直到听见有人敲车窗。冯志本来想说今晚收获颇多，放松放松，可看见罗炎眼角的湿意，就哪也不想去了，他问她：“你怎么了？哭了？到底怎么了呢？”她启动车子，没有回答。
　　冯志察言观色，琢磨一会儿说：“是因为我扣你钱？其实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你要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就不扣了，真的，不扣了！”见她没回话，只好停了嘴。
　　到了地方，问她：“上我家喝点茶，再走吧？”
　　她坐在阳台里的椅子里，冯志契而不舍：“你是不是想家啦？”
　　“我就没在家呆过多久，不想家。刚才听见以前喜欢的歌，想起很多过去的事情，有点儿难过。”
　　冯志坐到茶几另一边，“跟我说说。”罗炎摇摇头。
　　冯志看着茶杯里沉浮的茶叶说：“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觉得你不简单，你是有故事的人，今天正好，我挺想听，你愿不愿意说说呢？”
　　“我不想说。”
　　“那就算了。以后有机会你再说。”
　　夏天到了，罗炎穿的简单，T恤配牛仔裤，青春靓丽，走在人群里，那样显眼。作为老板的私人司机，就会接触很多老板的私事，她从不多言，让她干嘛她干嘛。
　　一次陪老板买衣服，被问衣服怎么样，她回答的很欠揍：“想听实话吗？”冯志点头。
　　“我觉得你即便穿皮尔卡丹，也穿不出什么高档感脚，你穿什么都像个农民企业家。”冯志听了之后，大笑起来，笑的眼角皱纹露出来。
　　“你就不能看在钱的份上说句好听的啊，我是没你穿衣服好看，也不要这么打击我啊！今天，既然你说大实话，那我就奖励你一件衣服，你随便挑，我买单！怎么样？”
　　罗炎挑眉看看自己的老板，“冯总，这是几个意思？你买衣服给我？呵呵，怎么对我有想法？别忘了，我可不是18岁的小姑娘！不容易打动。”说的冯志一下脸红了。
　　“就一件衣服而已，你至于吗？我图你什么？你长的又不好看，人还特糙，又不像个女的。”
　　“我只说你衣品差，你要这么数落我？”
　　“是你先把我往歪处想的，你赖谁！”
　　那天真的买了一件很贵的限量款的休闲装给她，她试衣服时露出来大手臂的刺青，居然纹了一个花臂，那么的刺眼，冯志看见了，却没有多问。
　　上了车，她出人意料的主动提起，她说：“我二十岁时，因为失手把人砍了，被判了几年，后来认识苏更生，出来混不下去时，我求她帮我一把，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偶尔有点犯糊涂，我有义务提醒你一句，给个忠告，以后千万别后悔，我这人认死理儿，不会拐弯，也不喜欢和人玩暧昧。”
　　“我又没说喜欢你，你怕什么？怎么还没谈过恋爱吗？”
　　“在监狱里虚度青春，该谈恋爱的时候我服刑，如果说爱，那我可能比较爱自己。”
　　“你很诚实，这并不多见，你怎么不选择骗骗人呢？不是大家都喜欢把好的一面给别人看吗，你却偏不？怎么想反其道而行之，引起我注意？”
　　罗炎笑起来：“外面刮风的时候，我也感觉冷，可我不随便抱别人。”
　　“人和人，别说配不配，合适就好。一块钱的打火机也能点着一千块钱的香烟，几万块钱的一桌菜还是离不了二块钱的盐。”他抬眼注视着她，良久，看见她突然拼命的眨眼，仿佛掩饰着什么。
　　“不要离我太近。”说着一脚油门冲进马路，冯志被安全带勒回座位里，狠狠的瞪了罗炎一眼。
　　“罗炎，你我本无缘，全靠我死撑，哈哈，扎心了。”冯志酸不溜丢的突然来一句。
　　罗炎笑了一下，“你见一个爱一个，你不是扎心了，你是炸肾了。”
　　冯志听后哈哈大笑，“我说我因为没时间所以没正经谈过女朋友，你信吗？”
　　罗炎不置而否：“我也说我没有过男人，你信吗？”
　　冯志看向她：“你砍人，是为了男人吗？”
　　罗炎说：“是啊。”这次冯志没有再接话。
　　快到冯志家楼下，他又忍不住，“有个名人说：太斤斤计较的人，适合买菜，不适合谈恋爱。”
　　“谈恋爱，多耽误时间，不如多挣点钱。”
　　“跟老板谈恋爱，也是挣钱的捷径啊，理想还是要有的，一旦他眼瞎了呢！”然后就露出笑容来。
　　罗炎撇撇嘴：“一旦没成功呢？饭碗砸了，钱也挣不到，损失太大，不值得。”
　　“值不值得，试过才知道。”
　　“我只偏爱男神那个型的，颜值不够，个头不超过一米八五的都不行。”
　　“你这是要找老公呢，还是找模特啊？”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不急，也不将就。”
　　“那你以后肯定会一人终老一生，信不信？”
　　“怎么会，我前男友就符合我所有的条件，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乖乖的来了。”
　　冯志点点头“行，我把'炸肾'的大奖转赠给你前男友。”
　　最后，罗炎还说：“把喜欢收好，别轻易给别人。”
　　冯志说：“我记住了。”
　　两人在一起最基础的就是有话讲，无非你说他听，然后他逗你。

　　历历万乡

　　她住在七月的洪流上
　　天台倾倒理想一万丈
　　她午睡在北风仓皇途经的芦苇荡

　　她梦中的草原白茫茫
　　列车搭上悲欢去辗转
　　她尝遍了每个异乡限时赠送的糖

　　若我站在朝阳上 能否脱去昨日的惆怅
　　单薄语言能否传达我所有的牵挂
　　若有天我不复勇往 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

　　踏遍万水千山总有一地故乡
　　城市慷慨亮整夜光
　　如同少年不惧岁月长

　　她想要的不多只是和别人的不一样
　　烛光倒影为我添茶
　　相逢太短不等茶水凉

　　你扔下的习惯还顽强活在我身上
　　若我站在朝阳上 能否脱去昨日的惆怅
　　单薄语言能否传达我所有的牵挂

　　若有天我不复勇往 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
　　踏遍万水千山总有一地故乡

　　她走在马蹄的余声中
　　夕阳燃烧离别多少场
　　她向陌生人们解说陌生人的风光

　　等她归来坐下对我讲
　　故人旧时容颜未沧桑
　　我们仍旧想要当初想要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