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楠可待》南语焉

20、第九章-1

　　不知不觉，忙忙碌碌过完了十月，W市的气候随着几波大幅度降温和冷雨，有直接越过本来就很短暂的秋天迈入冬天的气势了。墨楠每逢换季就要感冒，这次她有准备提早把自己裹得厚厚的，总被任子瑜嘲笑熊要冬眠了。
　　正巧她手头的论文项目结束了，她被导师通知进另外一个课题组，正好是和Hf合作的那个课题，理由是墨楠英语特别好，而且文字功底很好。这就意味着她和顾南辰会在一起共事了，好吧，墨楠想大概这就是天意，逃不掉也躲不过的吧。
　　整个课题组见面时的场面还是出乎意料的宏大的，院里的领导和几位教授都出席了，当然还有他们一众负责干活的博士们，以及Hf方代表顾南辰。
　　难得的顾南辰穿了一身黑色，黑色衬衣西裤，搭在椅后的还是黑色风衣，衬得整个人更加沉稳。任子瑜碰碰墨楠，眼里是掩不住的惊艳，“哎，一身黑，禁欲系美男有木有。”墨楠无语的扯了扯嘴角，不敢苟同。
　　听完几个发言，最终的任务分配还是落在了顾南辰和另外一个副教授那里，在墨楠听来，似乎顾南辰一个就有点一夫当关的作用了，期初的开题，中间的建模，实证那块都由Hf方负责，而她们院出人出力就好。但就这，也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的，因为墨楠的后期进入，她还从任子瑜那里听来，另外一个和她老板不对付的教授带的博士生颇有微词，但墨楠想人家没说到自己脸前，还是权当不知道的好。
　　其间，顾南辰除了做了一个发言，就没再出过声，依旧是平静的表情，专注的听整个会议的进程，可墨楠总是不受控制的老往他那边瞟，直觉上总觉得他有哪里怪怪的。
　　中国式的会议就有种把大事最大化，小事放大化的本事，快到十点钟才结束，墨楠也是醉了。临到最后离开，墨楠想着要不要跟顾南辰打个招呼，谁知他似乎有些愣神，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墨楠到他身边他才发觉，对墨楠笑了笑：“这段时间我有些忙，抱歉”，墨楠不在意的摇摇头：“啊，我也是脚不沾地的，你不走么？”。
　　顾南辰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来，像是下定了一个决心，说：“你今天有空么，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墨楠一愣，说：“额，我倒是没什么事，什么地方？”顾南辰起身，说：“那就走吧。”
　　就这样，墨楠做进了顾南辰的车里，虽说墨楠不会开车，可平时老爱看看车展汽车杂志什么的，顾南辰这款车也是墨楠钟爱的美系车别克，车型很高大，线条也流畅舒服，看着车渐渐平稳地穿过车流，车厢里却是安静极了。在墨楠内心纠结几个来回之后，准备找点话题时，顾南辰突然开口了。
　　声音还是低沉而有质感，却多出了种压抑的感觉，“楠楠，你说你不了解我，那是因为我已经习惯了独行侠的生活，我想了想应该有必要让你逐渐了解我。”
　　接着他又说：“我，曾经有一个哥哥，大我五岁，他，如果你觉得我算得上是聪明的话，那我跟他比还差了太多。如果不是他恐怕也没有我的存在，直到最后也是他把命给了我”，他只见顾南辰下颌紧了紧，暂时没了声音。
　　墨楠来不及消化“如果不是他恐怕也没有我的存在”，就被“直到最后也是他把命给了我”震惊了，只听顾南辰又说：“今天我就是去看他，这是自从十岁之后我第一次来，让你跟我一起，我是对自己没了这点勇气。”
　　自始至终，墨楠没有发现顾南辰的表情有任何变化，声音也没多大起伏，看着顾南辰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修长匀称，由于用力微微泛白，她有种难以自抑的想要握住那只手的冲动。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她说：“好的，我陪你一起。”
　　顾南辰手指一僵，回头看了墨楠一眼，没有出声又转回头看着前方路况。

　　那是W市接近郊外的一座陵园，才待在W市只有几年的墨楠自然不知道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但从周围的环境以及硬件软件的设施来看，这应该算是一所比较高级的陵园了。
　　不是清明那种悼念亲人故友的固定日子，再加上天气阴冷，这里也笼罩了一层阴郁的氛围。进门需要登记，墨楠眯着眼睛看到在顾南辰报出的“顾南宇”名下已经有人登记了，从没见过顾南辰带过眼镜，他的视力应该也看到了，可他像是没看到一样，询问了顾南宇的位置，在管理人员的疑惑的眼神里带着墨楠离开了。
　　方向感好的人真的就不是墨楠这种不分东西南北还搞混左右的人所能想象的，除了中间有点路顾南辰放慢了脚步，墨楠问他怎么了，他也摇摇头没做声，弄得墨楠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中间他们丝毫没有走弯路，几乎是沉默地来到顾南宇的墓碑那里。
　　墓碑前是一束淡黄色的菊花，还沾有露珠，看来在他们之前来悼念的人刚走不久。碑上没有逝者的照片，仅有“爱子顾南宇之墓”和他的生卒日期。或许是他太过年轻了吧，在世间只不过停留了十五载，短暂的如一束烟火，转眼即逝。今天是他的忌日，墨楠算算年纪，他也不过刚过而立之年，三十一岁，可谓是人生正好的时节，而他已经离开了十六年，比他活的时间还久，想到这里，墨楠也有些伤感。
　　只见静默好一会儿的顾南辰，从风衣兜里掏出几张照片，墨楠还没来得及看清，只隐约看见里面好像有带着学士帽的顾南辰还有奖杯，便见顾南辰掏出打火机，蹲下身子将那几张照片给点燃了。
　　有好几次，墨楠都担心火苗都燃到顾南辰指尖了，可他好像完全不在意，一张接着一张，等顾南辰点完之后，连墨楠也被刚才的烟火气熏得眼有些红。
　　虽然时候已接近中午，但风掠过墓园里的常青松柏，吹到人脸上还是刮得阴冷而生疼，墨楠侧过头看了看顾南辰，他又恢复了之前的姿势，静静地立在碑前，默默地注视着墓碑，侧脸的线条也似乎在当下的氛围里多了几分凌厉。除了呼呼的风声，仿佛时间都已经凝固，直到一个在这个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耳的声音出现。
　　“哟，我们顾大博士回来了，这还记得你哥啊，你可是第一次来吧，小姑小姑夫刚走，你没碰上么？”说话人是一个比顾南辰略矮，年纪看起来老成很多的男人，眉目神情之间跟顾南辰似乎有些相同，只不过顾南辰的表情多是沉静淡然的，而他此刻却多了些厌弃的神色。
　　顾南辰转过身，轻咳了一声，说：没有，他们不知道。”那个男人见顾南辰没有介绍墨楠的意思，对墨楠点头说：“我是顾南辰的表哥陈雨航”，墨楠也点点头说：“你好，我是顾南辰的朋友，墨楠。”而点头间，陈雨航便又对顾南辰说：“也幸亏你没让他们见着，当初他们不告诉你南宇葬在了这里，我想你应该明白他们的用意吧。不过你也算是狠心，这么多年，竟然现在才来。”
　　墨楠只觉得顾南辰这位表哥对顾南辰好像来意不善，跟陈雨萌完全不一样。当听见后边他的话的时候，她侧头有些紧张得看了看顾南辰。而顾南辰表情似乎一直没变，只是眼神好像愈发深邃了，他身形未动，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墨楠有些莫名地担心，做出了一个她每每想来都觉得那不像是自己的行为，她上前握住了顾南辰紧成拳头的右手，她的手不暖而顾南辰的手更是冰凉，便又加上了自己的右手双手包住顾南辰的手。她能感觉到手中的那只手有一瞬间的僵硬，顾南辰侧头看了看墨楠，墨楠事后想想那时红红的却没有泪水的双眼，应该是溢满了悲伤，而墨楠当时除了握紧之外不知道还能干什么。顾南辰后来松开了拳头，反手握住墨楠的左手，终是如常答道：“雨航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牵着墨楠头也没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