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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偃旗息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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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云小图还没进家门,心里头就打起了小鼓。许棠虽然只有云小图一个孩子,却实在是个严母,非但不会过分溺爱,而且处处对云小图严格要求。
她和云平如中年得女,本是可心的大喜事,也十分渴望多年后有一个体贴细心的小棉袄颐养天年,许棠更是对女儿诸多期待,云家家境虽不算富裕,可还是腾出一大笔开支,为女儿报了双语幼儿园,更是自小尽心培养,慕名师报了钢琴班、舞蹈班、英语班、绘画班……一力贯彻着学习从娃娃抓起的政策,从不肯落下任何一门有用的课程。
许棠虽然有心把女儿养成高贵优雅、才气横溢的小公主,然而事与愿违,云小图在幼儿园时期就已经是班里出了名的调皮鬼,不但揪小伙伴的头发,把嚼过的口香糖粘在别人的裤子上,从不好好睡午觉,还总是拉着班里孩子一起爬高上低,溜出学校看热闹……许棠和云平如隔三差五都要被老师叫到办公室一顿训斥,为女儿惹出的麻烦处理善后。
如果说这些小事还勉强可以算作小孩子贪玩,许棠虽然不满,却仍然能够耐着性子说教一番。那么云小图翘掉补习班和特长班,已经触及了母亲的底线,无论许棠采取怀柔政策还是武力应对,云小图都不为所动,从不肯安静地坐在学习班里超过十分钟。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学阶段,许棠对女儿的顽劣无可奈何,只好面对现实,母女俩都做了最后的让步——保留了英语班,而这仅仅是上个星期的事情,许棠余怒未消,一星期来彻底断绝了云小图的零花钱,并且连她最爱的小蛋糕都消失在了冰箱里……
云小图几乎能够想象到母亲看到自己新裙子的惨状之后有何反应,哪里还敢明目张胆的堂皇入室,她支着耳朵趴在大门上,按着惯常,这个点正是父母歇午觉是时候,果然,门内传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呼噜声,带着特有的吹哨音,不是老爸又是谁!
她捂着嘴巴直乐,掏出挂在脖子上的钥匙,浑身的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尽量不弄出一丁点儿的声音,活像一只偷油喝的小老鼠,‘啪嗒’门锁应声而开,云小图蹑手蹑脚地进了门,忍着脚底的疼,惦着左脚一瘸一拐地朝着卫生间走去。
“小图,小图,小图……”
机械僵硬的声音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云小图浑身一机灵,身子僵在原地,正想求饶,却总觉得这声音有些不对劲,转念一想,扭头看向院子门口挂着的鸟笼,顿时又可气又想笑。
原来是云平如养的那只八哥鸟在叫,这只八哥是父亲最大的乐子,平时精心呵护,没事就拉着笼子出去晒太阳斗鸟叫,更是日复一日地教他说话,八哥本就十分聪明,不过一年,就已经学会简单的古诗,有事没事就露两手逗乐子,惹得父亲一阵大笑,对母亲也是百般讨好,每天早上只要许棠一起来梳妆,它就歪着头念‘漂亮’,十分得父母的心意。
可是这只八哥偏偏对云小图从不理睬,任她怎么逗弄讨好,她从来不肯开口说话,总是居高临下地瞧着她,不是歪着头理毛,就是悠闲地抬着爪子嗑瓜子吃,时间久了,云小图自是对它毫无好感,总是趁着父母不在,对着它练飞镖玩儿,没少蹭掉它的鸟毛……
没想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只八哥鬼使神差般的叫出了她的名字!!而且任凭云小图如何比划威胁,它都不为所动,反而越叫越起劲,声音也越来越大。云小图恼羞成怒,随手拿起桌子上的英语练习册就扔了过去,八哥扑棱着翅膀惊慌躲闪,总算住了声音。
云小图拍了拍手,朝着它做了个鬼脸,得意地吐了吐舌头,八哥炸着头顶的羽毛,偏头瞧着云小图,突然嘎嘎嘎地叫了几声,嘴巴里蹦出一句:“漂亮!”
“小图!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许棠的狮子吼差点把云小图的三魂七魄吓飞,她咽了口唾沫,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到母亲惊怒交加的脸,顿时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一边往卫生间里走,一边笑嘻嘻的打着哈哈:“啊,妈妈,你怎么还没去上班啊,我、我刚才在外面不小心摔了一跤,哎!妈,你、你别拿鸡毛掸子啊!我还、还受着伤呢……别、别……”
“@#¥……&**&……%¥!!!!”
自从上次掉落树洞之后,云小图着实安静了一阵子。直到过了一个多星期,还不停有邻居狐疑问起,前几天云家出了什么事情,竟闹出那样大的动静,如此和气的一家人,怎么又是吵闹又是摔东西,小孩子都吓得哭了那么久,真是造孽……
没了云小图的调皮捣蛋,李云飞在大院儿的日子过得实在索然无味,几次都忍不住去云家大门口蹲守,却依然不见好朋友的半个影子,壮起胆子去敲门,又总是云家大人应门,再三问起,都只是说云小图回老家养病去了,李云飞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大病,还要如此神秘地回老家养着。
八月底的天气正是多变,前几天闷热难耐,老天爷似是酝酿了一场好雨,却一直忍着不发。李云飞在家闷了好几天,简直快要发霉了,实在呆不下去,就趁着天阴,出来院子里转悠着玩儿。
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的土腥气,湿润的风打着旋儿卷起地上的尘土,夹杂着些烂叶子,打在李云飞的脚脖子上,他无聊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儿,一路跟着它又跑又跳,不知不觉又来到了云家大门外。
“小图!”
只见云小图手里提溜着一只空玻璃瓶子,一瘸一拐地迈着小步子,脖子上、手臂上还有脸蛋儿上,贴着几张卡通创可贴,脚上和手上都缠着绷带,大概是脚上裹得太厚穿不上鞋子,她左脚上趿拉着一只不合脚的大拖鞋,右脚仍然穿着她那双惹眼的红凉鞋,虽然看着十分滑稽,但她的心情似乎不错,隔了老远,李云飞就听着她嘴里哼着歌,瓶子被她一前一后的晃悠着,颇为惬意……
“小图!真是你!”李云飞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云小图消失了这么久之后,居然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顿时如同失群的鸟儿找到了组织,飞奔了过去。
云小图闻声望去,见好友李云飞正一脸兴奋地瞧着她,眼神一亮,却又迅速地暗淡下去,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废话,不是我还能是谁……”
“小图,你这一阵子去哪儿了?我都快无聊死了,正好大阴天,走,咱们去弄几条鱼去,我昨天看着张老头那一池子锦鲤跟煮饺子一样,翻着肚子扑腾,都快眼馋死了!”
李云飞扯着好友的衣服,恨不能立刻飞奔到鱼池边上,痛痛快快地玩儿一下午,可是云小图却一点儿动身的迹象都没有,仍是苦着脸,眉毛都快拧成了麻花,一脸的苦大仇深,她叹了口气:“唉,不行,我一会儿还得回家去。”云小图咬着下嘴唇,脑袋瓜里进行着天人大战,像是做了什么极为艰难的决定,终于开口说道:“我妈让我去门口灌点儿醋,一会儿还要回去读英语,你……你还是找别人一起去吧……”
李云飞瞪着眼睛,像是瞧见了什么破天荒的大怪事,在他的脑袋里,如果云小图能拒绝捉鲤鱼的诱惑,要么就是她有了更有趣的乐子,要么就是她真的病了,而读英语对于云小图来说,绝不是什么‘更有趣的乐子’,迅速地排除了第一种可能,李云飞联想到前一阵子云家大人所说的养病一事,上下打量了一圈云小图,问道:“你真的生病了?”
在孩子的眼中,从树洞里摔下来的那点擦伤当然不能算‘病’,云小图疑惑不解:“我没有啊,谁跟你说我病了?”
“你妈妈呀,我之前去找你玩儿,她告诉我的。”
云小图再次叹了口气,淡淡地喔了一声,说:“上次咱们掏鸟,回去以后我妈吵了我一顿,我不想再惹她生气了,准备在家好好预习功课,等着开学。”
李云飞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人,神色怪异地退开几步,简直像看到了一个顶着好友身子的妖怪:“小、小图,你没事儿吧?”
云小图仍是恹恹的:“我先去了,一会儿我妈该着急了,你自己去玩儿吧,咱们开学见。”
看着云小图渐渐走远,李云飞愣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化掉她的一百八十度大反转:“小图……”
云小图当然没有对李云飞说实话,许棠也不仅仅是吵了她一顿而已,她的屁股到现在还隐隐作痛,上面的‘五指山’虽然消了肿,却仍是不能坐得太久,由于对她的顽劣忍耐已久,父母盛怒之下彻底对她禁了足,并且严肃告诫,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就要被转进一所封闭的女子学校,据说那里不仅有她讨厌的舞蹈课、音乐课、美术课、还有学习不完的礼仪课和形态课,而且每周只有半天假期,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她被这个消息震慑住了,只好听从母亲的安排,天天闷在家里学习英语,而且之前的抗议也被宣布无效,她最讨厌的钢琴课又被加入了日程,而且开学前必须把新学期的课程预习完毕。
只是云小图没想到,好不容易等到了开学,她不仅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小伙伴们,也见到了另一个让他‘念念不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