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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这个梁子结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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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别哭了。”在支撑不下去之前,何正终于抛出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安慰。
女孩子蜷曲着身子,双手抱着膝盖靠在树枝上,大约是有些累了,哭声渐渐低下去,肩膀有一下没一下地抽动着。听到身边的人出了声,她微微一顿,好似这才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状态,她迅速地把头埋进胳膊里,偷偷擦掉眼角的泪水,抹干净鼻子上的鼻涕,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陌生孩子。
男孩子的发育总比女孩子迟一些,何正的个头只和云小图差不了多少,由于他的大部分时间都被各种老师占据着,放学之后的活动永远只有象棋、书法和为数不多的雕塑课程。用他母亲薛怀瑾的话来说,对弈归于脑,练字系于心,雕塑既关乎审美,又关乎他的幸福,他虽然不明白雕塑和幸福有什么关系,可是却十分喜欢亲自动手创造出一些美好的东西。久而久之,他的户外活动变得越来越少,皮肤呈现出稍许苍白,唇色也十分淡,眼睛随了他父亲的深邃,眼珠黝黑,沉静温柔,却少了这个年纪男孩子的灵动跳脱,整个人看上去颇显孱弱。
而这份孱弱看在云小图眼睛里,就变成了豆芽菜的神态,她一想到自己在一个豆芽菜的面前,哭成那副德行,顿时觉得脸上一阵火热,梗起脖子,生气地说道:“你说谁哭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了!”然后低头看向树下的好友:“李云飞,你接着我,我要跳下去了!”
这树枝离地面足有一米五的距离,就算是成人,这样硬生生地跳下去,都保不准要受伤,别说是小孩子了,云小图这样逞能,无非是为了遮掩刚才的脆弱,说着就矮着身子挪到了边缘处,作势要跳。
李云飞张开双臂,语气凿凿:“小图,你放心得跳吧,我这次一定接住你!”
“咝!”云小图甩了甩右手,疼的浑身发颤,抬起手来一瞧,原本只有小指处肿胀,此刻连半边手掌都肿了起来,她心头又惊又怕,想起武侠小说里那些蚀骨腐骨的毒药,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怎么了小图?你的手怎么了?”李云飞见她犹豫,不禁问道。
云小图故作镇定:“没事,刚才在树上被洋辣子蜇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只小虫子,还能怎么着,我才不怕呢!”
李云飞变了脸色,抱着胳膊搓了搓:“啊!小图你别说了,我一听见这东西,浑身都难受。不过你真的没事吗?我听我爸说被这玩意儿蜇了,可是疼得很呢,得好一阵儿不消肿,说不好还得去医院呢。”
云小图听得脊背发凉,却还是死鸭子嘴硬:“这点儿疼算什么!看我明天不把这树上的洋辣子全给粘下来,咱们踩着玩儿!”
李云飞看着她得意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不疼,继续催促道:“小图,你快下来吧,下午我还要去踢球呢。”
何正当然不相信女孩子不找边际的吹牛,他的眼神瞟向她异常肿胀的右手,微微地皱着眉头,开口道:“我在上面扶着你,这样下去的快一些。”
云小图不置可否,却没有再坚持要自己跳下去。何正就当她是默认,对李云飞说:“我在上面抱着她的胳膊,你在下面接住腿,你接稳了说一声,我再松手。”
两个人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总算安全着陆,脚踏实地那一刻,云小图还来不及高兴,脚底板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哀嚎一声,顿时跌坐在了地上,抱起脚来一看,脚弓处不知何时划伤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从污泥里氤出来,实在吓人。
云小图手脚都疼得厉害,强忍着眼泪说:“李云飞,我要回家,你扶我一把。”
何正没想到自己无心的一句话会让女孩子遭此横祸,既自责又担心,顿时也顾不了那么多,蹲下身子对李云飞说道:“她这样走回去都什么时候了,来,你扶着她上到我背上,我背着她回去。”
云小图这下总算可以肯定,面前这个‘豆芽菜’就是刚才在树下乱吼乱叫的人,自己摔得这样惨都是拜他所赐,她心头一阵火起,无奈手脚疼得厉害,别说报仇,就算吵架都提不起精神,她心思一阵活络,眼珠转动,瞧了一眼何正身上那件洁白无瑕的短袖,说道:“好啊,既然你这么热心,我就不客气了,不过我事先说明啊,我身上可臭的很,这一身的脏泥巴要是不小心弄坏了你的衣裳,我可不赔!还有啊,我最近吃得多,有点儿重,你要是不行可趁早说,要是摔着了我,可跟你没完!”
李云飞看着何正的小身板,抖擞了精神,正准备自告奋勇:“要不我……哎哟!”
他一句话没说囫囵,就被云小图狠狠地掐了一把,疼得直咧嘴,刚想开口抗议,就瞧见云小图一个劲儿的朝他眨眼睛,只见她伸出手来指了指嘴巴,然后凶神恶煞地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示意李云飞别再说话。
何正哪里知道她心里的小算盘,只当她怕自己背不动她,说道:“你上来吧,我经常背我妹妹,她跟你差不多,不会摔着你的。”
云小图狡黠一笑,活像一只得逞的小狐狸,扒着何正的肩膀,单脚一用力,就蹿到了他的背上,两支胳膊牢牢地抱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贴在他的背上。
何正双手勾住云小图的小腿,稍稍调整了一下姿势,就背着她站了起来,可是不过走了百米,他就已经觉得口干舌燥,双腿发软了。
折腾了大半天,这会儿已经接近两点,正是一天中日头最毒的时候,这院子建的早,大多是一些宽敞的老房子,道路狭窄,又没有铺水泥,年久失修,很多地方都被车子轧得坑坑洼洼,十分不好走,再加上这些日子赶上好几家修院子,许多数十年的大梧桐都被放倒了,小路上没了遮挡,阳光直着晒过来,热浪蒸腾,十分难忍。
何正背着云小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小路上,本来就有些吃力。云小图心里打着坏主意,根本不配合他的动作,一会儿伸伸胳膊,一会儿动动腿,整个身子用力地往下沉,小臂勒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儿的瞎折腾。不但如此,云小图还把不停地把自己身上的泥巴蹭在何正那件白短袖上,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何正还道是云小图身体不舒服,生怕自己不小心碰疼了她的伤口,越发小心翼翼,虽然浑身已经湿透,却还是加快了脚步:“这里往哪边拐?”
云小图伸手指着左边:“去那边。”
李云飞看了一眼云小图,还没开口,嘴边的话就被她瞪了回去,只好继续装聋作哑。
“还没到吗?”
“没呢,没呢,往右拐一下看到那个信箱再往左拐就对了。”
“还没到吗?”
…… …… …… ……
何正一路上按着云小图的指挥在大院儿里左转右拐,足足转了二十分钟,才终于看到了云小图家的大门,他大口地喘着气,感到一阵难言的恶心和头晕,强忍着不适把云小图放了下来。
李云飞心有不忍,不禁开口问道:“那个、你要不要进去……”
“嗯哼!我的脚疼,就不跟你们说了,李云飞,你下午不是还要打球吗?”
何正再怎么迟钝,也感受到了云小图的敌意:“不用了,谢谢你,我也该回去了,对了……”他看向云小图的手,说道:“你的手要是还疼,就嚼一颗口香糖,先把伤口上的毒毛粘下来,然后再涂点牙膏消肿,要是实在不行,就只能去医院了,我以前也让毛虫咬过,李妈就是用的这种土办法,还是挺管用的……”何正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实在有些坚持不住,就匆匆就和两人告别,快步朝家的方向折返。
待何正一走远,云小图就竖起了眉毛,狠狠地啐了两口:“呸!坏小子,想阴我!又是口香糖、又是牙膏!我信你才是大傻瓜!假惺惺的,害我摔的这么惨,别等我好了,这个梁子结大了!”
李云飞不甘落后,急忙附和好友,恶狠狠地啐了一口,又踩了几脚,发狠道:“对!害我哭一场!这个梁子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