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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夜行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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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穆靖书才出现在三人的面前,神色凝重。
聂凡生见状赶紧凑上去:“小白鸟你怎么了?是受伤了吗?玄渊呢?”
穆靖书皱着眉头,没有了易容的脸蛋如天人一般,这蹙眉的动作为他平添了几分与众不同的风情。
啧啧,美人忧愁。这可是聂凡生除了浪费食物之外最见不得的事情,平时小白鸟总是对什么都游刃有余的样子,这会突然露出这样的神情,只能说明——事态真的很严重!
“穆宗主可是有什么发现?”谢云书虽闻到穆靖书身上的血腥气息,却听他呼吸平稳有力,并没有受什么内伤。显然,让他忧愁的不是这事儿,那么就只能是关于玄渊的了。
穆靖书看了谢云书一眼,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展开,上面是一滩还尚未干透的暗红色血迹。“这是玄渊的血,你闻闻。”
谢云书接过帕子放到鼻子下仔细嗅了嗅,突然瞪大了眼:“修罗散?!——”
穆靖书点点头。谢云书更加诧异:“他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聂凡生丈二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插嘴:“修罗散是什么啊?”
“修罗散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起初并不叫修罗散,而叫醒神丹。由于用药极其珍贵,万金难求一颗,并且有价无市。少量服食可以让人精神亢奋,麻痹□□的疼痛等,通常用于战场杀敌或者病痛之时,可是过量服食……”
谢云书顿住了,聂凡生最听不得别人话说一半,急忙问道:“过量服食怎么?会精神失常吗?!”
“会嗜血成性,必须通过杀戮来缓解药性。”穆靖书接过话头,沉着脸说:“从这血中的气味判断,他至少被下了正常用量的三倍,而且此毒已经根深蒂固犹如跗骨之蛆,怕是拔除无望了。”聂凡生听得呆了呆,她一直觉得玄渊成为隐月阁甚至全天下最金牌杀手是因为他够变态够凶残,没曾想原来这才是玄渊杀人如麻的真正原因!
“那……若毒发时没有杀人的话会如何?”聂凡生想到两次见到玄渊,好像都没让他讨到好处去,不免有点心虚,万一日后再碰上,可别让他恼羞成怒一发狂屠个城啥的……
穆靖书一脸受不了地看着她:“就这点出息!以他玄渊的身手,就算没杀死需要杀死的人,也绝不会让自己落得被毒折磨死的下场。”说完看向谢云书:“谢公子,今夜玄渊实则是冲着你来的,之所以没有去找你,是因为上一次生生引起了他的兴趣,而这一次又遇见了我,并且缠斗中他毒发了,否则你和翠姑娘今日定是要葬身黄泉的。如今之计,唯有躲。隐月阁的情报网不比云中观差,我没有办法保证你们的行踪完全不泄露,所以你们需要去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并且近期绝不可以与我们二人分开。”
谢云书沉默半晌,翠翠在一边不安地望着他,两人手指紧紧交握着,看的聂凡生难得的一阵心酸。
“地宫。”谢云书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聂凡生有点转不过弯来。“明天就去地宫,事成之后还请宗主伪造我夫妻二人已死的假象,谢某会带着妻子隐姓埋名,从此再不问江湖。”
聂凡生瞪眼:“那怎么行!若是玄渊再找上门来呢?!你们如何抵挡?”
“生死有命,若真是那样也无妨,至少我们也算是生死与共了。”谢云书面容沉静,声音不大,但每一句都带着斩钉截铁绝不回头的架势,聂凡生虽然担心翠翠,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作罢。
次日,入夜。
聂凡生翘着腿,趴在百里家议事厅的房梁上。
堂下坐着百里家三兄弟,成三足鼎立之势,整个议事大厅只点了一根蜡烛,火光明明灭灭映得每个人的脸半阴半明,阴森诡异。聂凡生在心里默默评价,唔,百里寒衣长得太过阴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阴阳怪气的味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百里铁衣倒是正义凛然,就是杀伐气过重,估计是因为从前参过军,金戈铁马的沙场生活过多了;百里澜衣……啧啧,这死胖子肚子里的油水捞出来都够一户普通人家吃上一个月了,比怀胎七八个月即将临盆的产妇还大!
“本想着找到地宫拿出秘籍之后我们三人再合计如何平分财产,可如今谢云书被云中观的人带走了,地图没了着落我们怎么办?”
“云中观我们惹不起,不过既然他们救走了谢云书,必然也是对地宫里的东西有所求,势必也会要谢云书画地图,我们不如将计就计,有了地图他们早晚都会来百里府。找人摸清楚谢云书他们一行人现在的位置,然后想办法将追影香放到他们身上,到时让府里的鹘鸦带路,我们尾随其后,等进了地宫之后再把他们……”百里寒衣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聂凡生像听说书的一样,差点没有拍案叫绝。
真是妙啊!她要是没听到这消息,若是日后遇上了还真未必能发现。百里府的追影香,无色无味,除了百里家特别训练的鹘鸦,就是猎犬也察觉不了。不过这几个家伙,还真当云中观的是吃软饭的吗?别说现在她已经知道了,就算真的事到临头才发现情况不对,鹿死谁手也犹未可知。
三人在堂下商量的风生水起,聂凡生在房梁上趴着一动不能动,又被穆靖书勒令不许带任何零食在身上以免被这三个老狐狸发现,此刻算是切实体会到何谓“百无聊赖”,偏偏百里三兄弟一点回去洗洗睡的意思都没有,更是让她烦躁不已。
聂凡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以她聂大神偷的脾气,就算无风她也能用手拨出点浪来,这会眼珠子一转,坏主意就来了。
“咕……”
“什么人!”百里寒衣反应最快,厉声斥道。剩下两人也纷纷抓起兵器,蓄势待发。三人四下张望着,那模样在聂凡生看来分外滑稽。闷头笑了一会,忽然又是一声:“咕……”
百里铁衣是个暴脾气,“蹭”地一声拔出了刀,被一旁的百里寒衣拦住了。百里寒衣打开门,走了几步突然一抱拳说道:“阁下究竟是哪路高人,我们自家兄弟说话,还请阁下莫要插手,多有得罪之处,还请高人见谅。”
聂凡生憋笑憋得内伤,继续用腹语术戏耍他们:“咕……”
百里铁衣这下火冒三丈,拿着刀就冲出来,大嗓门子一喊几乎整个百里府的人都要被叫过来了:“哪个不要命的敢戏耍我们兄弟!有种的出来我们刀剑底下见功夫!”一直没说话的百里澜衣跟在后面,畏畏缩缩拉了拉百里铁衣的衣袖:“二,二哥……会不会真的是,是什隐士外高人?莫要得,得罪了人家……”
百里铁衣手一甩,一脚踹开他:“你这脓包!白瞎了那么多油水被你吃进去!这点事情你就怂了,活该当初被大哥骂做废物!”
百里澜衣球型的身材被他这么一踹几乎是整个人打了个滚,四脚朝天像只翻了壳的乌龟一样,挣扎了半天才稳住身子。聂凡生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破顶而出,三人立刻仰头看过去,夜色下是一张醒目的金子脸,戴面具之人稳稳当当落在屋顶,一身劲装短打夜行衣,身材清俊修长。
“世外高人不见得,不过三位若是叫在下一声大爷还是妥当得很的!”聂凡生抱着胳膊一副痞子样,就算带着面具看不到她笑的样子,也能彻头彻尾感受到她的戏谑。
百里寒衣还是一如既往地先礼后兵:“阁下方才做了梁上君子,未免太不光彩。还是速速离去,我兄弟三人可以不追究方才的事情。”
说话这会儿,百里家几十名侍卫已经赶来,整个庭院里满满当当,放眼望去,刀剑的冷光相衬着火把的亮光,倒是显得局势很严峻。
聂凡生歪着头,嬉皮笑脸说道:“若是我偏不呢?”
“那就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来人哪!抓住他!”百里寒衣一声令下,几十名侍卫一齐冲上来,黑压压一片。
聂凡生生平从未打过如此混乱的一架。她稳稳站在屋顶正中,不闪不避,偶尔几个会轻功的跳上来就是被直接踹下去的结果,剩下一大堆不会轻功的……她大为惊奇地看着四周围架起来的梯子,简直要高呼人才。虽然谢云书说过百里府现在只剩一个空架子,可是废到这种也真是个奇迹了。
几乎是用同情的眼光看着这群“哼哧哼哧”爬上来的侍卫们,她正准备躲一躲,心想好歹不能浪费别人这么半天的体力劳动,突然觉得脚下不对,立刻飞跃至地上。下一刻,只听“轰隆”一声,伴随着各种惨叫,整个房顶——塌了!
聂凡生惊得面具差点掉下来,转头看到百里家三人面色铁青,顿时笑得肠子打结。“哈哈哈哈!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多谢百里府献给在下的这出戏,绝对够笑上一整年了!”
饶是百里寒衣这样凡事求稳妥的性子此刻也不甘受辱,三人一齐出手,直逼聂凡生面门。聂凡生游走于三人之间,一击百里澜衣后颈,一击百里铁衣气门,瞬间令二人倒地。百里寒衣一交手便知这黄金阿三脸绝对不是等闲人士,再一次好言相劝:“阁下武功高深莫测,何必介入我们家族内部矛盾?还请阁下莫再多管闲事,今日之事我百里寒衣承诺,可以既往不咎,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聂凡生一声怪笑,“百里公子好度量!夜黑风高,在下误闯百里府,并非有意为之,就此告辞。从今往后江湖天高水远,有缘再见。”说完如一只鹰一般利落地离开。
若是平时,她绝不会这么轻易就摆出认输的姿态。可是今天不一样,她需要做得是偷到那颗夜明珠,刚才那一场闹剧暴露行踪是她活该,小白鸟要是知道了非得教训她不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现在已经多出来一事了,只能想办法见好就收大事化小了。
一路用极快的速度穿行着,经过后花园的时候,她将自己的夜行衣脱了下来,连面具一起摘了去,跳进后花园的池子里泡了一遭,上岸后立刻用内力烘干了衣服,以防方才打斗间沾染上追影香。穆靖书临行前叮嘱过,百里寒衣此人生性多疑。方才那一闹他不可能不怀疑,所以稳妥为上,就算心疼,聂凡生也还是连着自己最喜欢的那个金子面具一起扔了。
谢云书画的地图早已背在了脑海里,多年被各种机关阵法围绕,出入过无数迷宫,百里家的地宫还是不在话下的。轻轻松松找到了那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聂凡生看着满屋子的奇珍异宝不免心痒痒,凑过去挨个看了一遍。
吃不到猪肉,看一看也是好的。
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突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整个人歪向墙壁,结果那面墙却被撞了开来。
聂凡生一惊,这个机关——这个机关谢云书给的地图上绝对没有!
是谢云书有所隐瞒还是……百里青衣压根就没有告诉他这个地宫还有玄机?!
聂凡生小心翼翼推开了那堵石墙,一路沿着楼梯,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走上去,出口处是另一扇石门。
她刚刚推开门,就有一个黑影猛地扑过来,她闪躲不及,肩头一阵剧痛,瞬间闻到了血腥的气味。
“不对!你不是百里家的人!你是谁?!”粗噶的嗓音响起。聂凡生忍着痛一脚踹开黑影,毫不留情甩出千红刀,正中喉咙,可是那黑影只是怪叫了一声,竟然依旧张牙舞爪扑来,嘴里一直含混不清说着“要百里家的血……百里家的血……”
聂凡生有点慌了,娘的!不会真的见鬼了吧!这东西怎么被割了喉咙还不死?!借着月光看过去,那黑影哪里还有点人样?根本就是一层包了皮的骷髅!吓得聂凡生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
但是真正让她感到恐怖的,不是这个人的样子,而是这个人……本来已经该死了!
“百里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