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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杀神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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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凡生很是气恼穆靖书揭穿自己真实性别的事情,一赌气咬咬牙狠下心包下了全城最好的客栈所有天字号房。她知道穆靖书这个人,在这些方面有着极其严格的要求,出门非天字号房不住,吃饭非最贵的不吃,坐的马车,船之类的也一定要是最好的。虽然聂凡生也知道就算包下了所有天字号房,对于穆靖书来说,根本就一点区别也没有,说不定他大爷心情好挨个轮换着住,反而让他得了便宜。
可是女人,花钱很多时候不是必要,只是因为心里爽。
穆靖书推门而入的时候聂凡生刚揭下面皮正在洗脸上的易容药水,看到他重重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继续自己生闷气。穆靖书看她那受气包的样子,笑得欠揍。
聂凡生手中的水狠狠甩向某个耍无赖的人脸上,穆靖书身形一晃避开了,水珠打中桌上的茶杯,应声四分五裂。
呵,看来是真的气到了,下这么狠的手!“怎么,有胆子扮男人没胆子认啊?”穆靖书不慌不忙抓起另一个完好的杯子,倒上茶,细细品了一口,“但凡你再对翠姑娘亲热半分,谢云书怕是要拔刀跟你拼命了。”
聂凡生扭头眼刀嗖嗖飞向穆靖书,被他一个不落地接下。
“那也不要你多事!”
穆靖书动作优雅,硬生生扯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他那张颠倒众生的脸:“普天之下,敢对云中观大宗主这般放肆的,也便只有你了。”
聂凡生看着他都觉得痛,下意识摸了摸脸。
“怎么?对比本座,是不是觉得自惭形秽啊?”
聂凡生露出惊奇的表情:“宗主你脸皮之厚比你的武功更加高深莫测啊!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穆靖书像用最精美的玉雕出来一样的手指缓缓抚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会,“可能是因为我的气质太好了。”
聂凡生几乎是用恶心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穆靖书只是笑,笑得超凡脱俗却又魅惑众生,聂凡生越来越发毛,“我说你今天怎么回事?阴阳怪气的!有话就说有那什么快放!”
“有吗?我只是在招呼客人啊,总得给客人展示一下我们云中观主仆之间的友好关系,不能让别人以为,我这个当主子的,欺负你们这些做事的。”
“谁是你下人?!我看你要找老百里去看病了!满嘴胡言乱语……”聂凡生话未说完,白眼才翻了一半,突然浑身一僵。身后的窗不知何时已经打开,一个人坐在窗口正对的树上,猩红的眼珠子骇人得紧。
又是他!
聂凡生下意识往穆靖书那里靠了靠,心中虽如擂鼓,却比之上次在宗人府地牢中安心得多。毕竟……这次小白鸟在这里嘛……
“云中观大宗主——倒是挺有意思,死在我离魂刀下的人无数,却还没有一个是云中观的,不知今日,二位可否赏个脸,给在下一个机会呢?”玄渊缓缓抽出他那把江湖闻之色变的刀,指尖轻敲刀面,发出“叮”的声音,红瞳映着漆黑的刀身,笑得杀气四溢。
手指轻叩了几下桌面,穆靖书挑了挑眉,笑道:“玄公子,机会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取的。”
“那——就请指教了!”
说罢,瞬间一股凌厉的剑气先杀来,刀锋紧随其后,聂凡生头一偏险险避过,鬓边的发丝却已被剑气削断几根。玄渊手腕一转,刀锋一个橫劈,速度快得不可思议,右腿却同时左踢,挡住聂凡生的去路。
娘的!真阴险!
聂凡生心里问候了他母系氏族一大家子,动作半点不敢含糊。头用力仰起,刀锋擦着鼻梁掠过,整个身子轻轻一扭,脚尖使力斜斜飞了出去拉开距离。若是一般人,即使躲得过这力拔千钧的一刀,也绝对躲不过那阴险毒辣的一脚。玄渊的速度快得可怕,聂凡生却用她堪称恐怖的速度,就这么硬生生从必死的情况下逃了出来。
也难怪谢云书说她的逃命功夫也是天下第一。
玄渊一击不得并不气恼,但是接下来的招式却都更狠更绝,离魂刀直接招呼向穆靖书的胸口,穆靖书两指稳稳夹住刀锋,玄渊立刻弃刀抬腿凌空狠狠劈下,左手二指聚力,一道指风扫出去。聂凡生一惊,又是这样断了敌人后路的阴险杀招!当即衣袖一甩,千红刀破空而至,直逼玄渊面门。玄渊不闪不避,右手抓起离魂刀,一个翻转逼得穆靖书松了指,再高高扬起,黑色的刀光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千红刀被劈断,小巧的刀尖被冲撞的力度弹回去差点划破聂凡生的脸。
过了两招,双方都退开一段距离,玄渊笑了:“好久没遇到可以这样让我使出全力的对手了,云中观果然名不虚传。”
穆靖书也勾起嘴角:“彼此彼此,若是玄公子能稍微把持一点度或许我们可以时常约着切磋探讨。”
玄渊冷笑:“江湖之中,刀剑无眼生死有命,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愿赌服输。何来度这么一说?宗主这么说,恐怕有失妥当吧。”
“道不同不相为谋,玄公子不必多言。今日不论你要谁的人头,本座都绝不会让你得逞。我云中观想守的东西,就算是你,也休想拿走!”穆靖书说完便抽出腰间的软剑,直直迎上玄渊的刀。短兵相接,聂凡生只听得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两人已缠斗在一起。
这是聂凡生自打云中观成立以来,第一次见穆靖书使剑。她还记得刚刚知道云中观的大宗主,平时出门竟使的是女子常用的软剑时,下意识觉得这家伙一定是个变态。这认识在今天之前依旧十分顽固,而此刻,看着穆靖书利落却沉着的身影,还有那在他手中犹如活物一般,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攻击的剑,突然想到当初习武时师父曾对她说过的话。
“剑法的精髓,并不在于你手握的是神兵利器还是破铜烂铁,而是悟。一个真正领悟了剑法真谛的人,从来不会拘泥于剑的形态和剑术的招式。一朵花,一片叶,甚至这天地间的雨和风,统统都是你的武器。”
穆靖书从没有固定的武功招式,和玄渊不同,他的每一招不卑不亢,既不会致人于死地,又绝不给人好果子吃;不像玄渊,每一招都从里到外渗透着血腥味儿。
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那两人已过了近百招。两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谁也占不到上风,穆靖书的剑如同绵密的雨,玄渊的则如狂风,哪一个,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
缠斗的间隙,穆靖书朝着聂凡生甩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先走,聂凡生也不犹豫,纵身一跃跳出了窗户。
在夜色中穿梭的时候,聂凡生方才恍然大悟今日在船上,穆靖书为何让她把力气留到晚上使,想必他是早就算到玄渊一击不得手定会来寻仇。而这次他破天荒地亲自跟出来,恐怕也是这个原因。
幸好……幸好小白鸟跟了出来,否则今夜她就算和谢云书拼了老命,也没可能三个人都平安无事躲过一劫。
谢云书自知他从宗人府逃出来之后的路不可能这么轻松,更何况买凶的人找的,是天下最好的金牌杀手玄渊,所以即使晚上歇息了也根本不敢熟睡。方才听到有人踩上房顶的细微声响,他便已抓着剑蓄势待发,聂凡生闯进的一刹那他猛然拔剑刺过去,被她轻松避过。正欲刺第二剑忽然瞥见一抹金色一闪而过。
“聂公——姑娘?!”
聂凡生一边点了被惊醒的翠翠睡穴,一边语速极快地说:“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快跟我走,玄渊来了。”
谢云书虽然早有准备,可是真的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不免还是心里一凉。玄渊是出了名的杀神,或许论心思缜密博学多才,玄渊比他要差得多,可是狭路相逢短兵相接,拼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哪怕只是差了那么一寸,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论狠绝和武功,谢云书是决计及不上玄渊的,这让他内心更加矛盾。他若是孑然一身茕茕独立死了也就罢了,可若是还有翠翠……他不忍她一人在这世间受苦。
江湖路,果然是踏上了,便再难回头。
穆靖书与玄渊缠斗半晌,约摸也清楚了彼此的实力。奇怪的却是明明穆靖书只是避让和使一些玄渊绝对可以躲开的招式,玄渊却越来越吃力,甚至手上的动作越来越没有章法。红瞳由暗红色变成了几乎要渗出血来的鲜红,交错的瞬间可以听到极低的压抑的喘息和低吼。
那声音……就像极度饥渴的野兽一般!
穆靖书越发疑惑,渐渐蹙起了眉头;玄渊则是早已经眉头深锁,额上也开始渗出汗珠。越来越多细小的伤口在他的脸上身上留下,终于,穆靖书一个跃起将软剑远远掷出去,快如闪电直直刺入玄渊右胸。玄渊捂着胸口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随后咬着牙从窗口逃了出去,极快地消失在了夜色中。穆靖书也不追,看了眼他的背影,走到地上那滩他吐出的鲜血旁,蹲下身轻轻嗅了两下。
这味道是……?!
穆靖书也难得瞪大了眼,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今夜月缺,残月当天,乌云重重。风云暗涌之下,整个江南一派肃杀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