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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天各一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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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如梭,白驹过隙,转眼过了七十六年。玉消已是万眼阶品,也就是半仙之体。十三年前,出了蓬莱,在人界修道度化凡人。杀白自那次后山一别,便未再见过。玉消虽好奇,却未曾深究。毕竟杀白是神兽,不会轻易有事。倒是祁夜,自她来了人界,他常常来人界寻她。
这不,今日又寻来了。玉消看着门口站着的祁夜,额角青筋就叫嚣着疼痛。
玉消到了人界,在将军府上,谋到了一个军师的位置。所以,现在住在国都的将军府中。
“祁夜,你真是阴魂不散。”玉消看着祁夜,蹙眉看着他。
“我是抓鬼的,怎么会成阴魂不散了呢?”祁夜痞痞地说。
“祁夜,你能再要点脸吗?”玉消真的很无奈。
“呃,玉消,我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怎么这样对我?”祁夜似真似假地说。
“停!”玉消拦住他的话,“我不会当真,你先回,我还有事。过些时日,要往锦州去。”
“你要去随军?”祁夜问道。
“嗯,军师不随军,怎么成?”玉消笑得坦然。
“可是,你再如何,也是一介女流。”祁夜的担忧,真真切切。
“虽是女流,却在军中更加便利。”玉消不以为然,“女流在军中,可得更多特予。”
“你……”祁夜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只好收了话,转身离去了。
玉消知道,祁夜关心她。可是,这是历练。没有磨难的人生,真是无趣至极。玉消想了想,掐指细算,看需要带上什么应急之物。忽然心中一惊,想不出该如何应对。掐指细算之下,此次她将遭遇劫数。度过劫数,将顺利升为上仙。可是,任谁都知道,劫数,没那么好过的。
罢了,来之安之。玉消把渡劫的事抛到一边,去集市采办去锦州军营的物品。
采办完,准备回将军府。不料,却遇上了麻烦事。玉消已经尽量把面容用仙术遮掩了,却还是屡次遇流氓。玉消看着此些凡人,心中十分无奈。这些凡人乃是普通凡人,用不得仙术。可是,不用仙术,凭借自己的剑术,怕是难敌四手。终究还是吃了女身的亏,力气比不得男子。
“你等莫拦我路,我乃将军府上军师,若有半分差错,你们怕是吃不了兜着走。”玉消拿出将军的威望名气,希望可以让他们退却。但是,跟地痞流氓说道理,怎么行得通。眼见就要被他们围堵到墙角,无处可逃了。
“光天化日,竟在此调戏良家妇女。”一个硬朗之音响起。
“何人管大爷快活事?”那人恼羞成怒,生气地吼着,四处张望。
“天下还未有本尊管不着之事!”声音狂妄,声如金银相撞。
“本大爷倒要看看你如何管。”来人从上面,急速飞身跳下。
玉消只见来人两拳三脚,便将流氓打得落荒而逃。玉消觉得,自己当真是窝囊透了。好歹是半仙,却让一个凡人来救。无奈,只好上前道谢。
“承蒙公子相救,玉消感激不尽。”玉消向来人鞠了个礼。
“小妖!”那人似是惊喜。
“呃……”玉消好奇地抬起头,看着来人有些面熟,却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你是?”因为知道自己原本是妖身的没有几个,故而不是亲近之人,就是旧识。
“你还承了本王的银两,这便忘记了?”那人笑着说。
“呃……”玉消顿时无言以对,“当年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只是公子不是凡人么?怎至今尚还健在?”
“噗,亏你还是半仙,就看不出我非凡人?”那人好笑地看着玉消。
“你身上无仙气,也无邪气,不是凡人,是什么?”玉消不懂地看着那人。
“我是仙,不过敛了仙气,你自是看不出。可是,是仙皆有仙骨,一眼就可看出。”那人好笑地看着她,“真不知,这近百年,宿奚是怎么教的你。”
“这怪不得师傅,是弟子愚钝。”玉消连忙说好话,“未闻恩公道号?”
“里见。”里见简洁地回答,“你就要历飞升劫了,怎还在这?”
“弟子承了人界的军师一职,此番正要前去军营之中。历劫此事,可遇不可求,随遇而安便是。”玉消坦然地说。
“哈哈,未想到,你这只小妖,竟能有如此胸襟,不错。”里见赞叹道。
“里见上仙过誉了,弟子还有事,便先行了。”玉消转身要走,哪知被里见拉住了手腕。
玉消不解地看着里见,十分不解。哪知里见用力一带,将玉消带入怀中。只闻里见喑哑开口,声音透着湿气:“小妖,你可知,我思慕你已近百年了。”
“啊!”玉消似听闻极大的天信,吓得嘴都合不拢。
“噗,小妖,闭上嘴。”里见无奈笑了一下,把她下巴推了回去。
“不知玉消做了何事,让里见上仙如此念念不忘。”玉消连忙退了几步,鞠身问道。
“哈哈,小妖,你真不知情之一字么?”里见嘴里虽笑着,眼中却带着落寞之情。
“情?”玉消抬起头,看着里见,“情之一字,弟子知晓。只是情之一字在人界何意,弟子便至今未参透。”
“哈哈,你真是爽直得伤人心啊。”里见语气都带着一丝落寞。
玉消惶恐至极,连连道歉,然后落荒而逃。这里见上仙,怎么这么怪。更怪的是,她怎觉得心神慌乱。里见身边太危险了,她一定要离里见远远的。回到了将军府,玉消仍心神不定。为了稳住心神,便打坐入定。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六天后,玉消启程往锦州。锦州隔着玉川。玉川是一座小城,但是是邻国的城池。锦州地域隔开两地,玉川承着两国的往来。今年邻国新帝登基,未过半年便兴兵来犯。玉消看形势跟利用占卜之术,让将军屡屡获胜。如今亲自来军营,只是军师在侧,兵不慌。
玉消捻诀,直接就到了锦川。只是现在不能直接去军营,需四处察看。毕竟,军中在此人心如何,影响战胜与战败之后的形势。若不得人心,便极其危险,怕民众倒戈。若得人心,在紧急之时,便可有处可去。
寻了个栈肆,付了银两,便出门了。先去的是南城,听闻那处是最繁华之所在。玉消差了辆马车,到了南城。南城确实繁华,特别是街景如画。玉消走至一个角落,捻诀,换了一身男子装束。毕竟此处人生地不熟,男子装束方便行事。且男子装束跑起来,还是十分便捷的。莫怪玉消没骨气,而是在人界,用不得仙术之处太多了。所以,一出事就跑,绝对没错。
走在街上,拿着宿奚给她做得梅木扇。梅木扇,扇骨为梅木,扇面为绸绢。扇面有宿奚画的素白台阁,还有一句词。所题之词:皎若白玉,烈焰不消。别说,玉消拿着梅木扇,确有几分公子哥模样。
走到一处热闹所在,抬眼一看,影清楼。看牌匾所题店名,应当是处雅楼。于是,未有多想,踱步而进。然,方进门,却闻见了一股浓郁的茶香。呃,难道不是雅楼?是茶楼?哎,管他雅楼茶楼,反正定是有好吃的。
走到天井中,还未有人来接待。玉消心里有点打鼓,难道未到迎客时辰?那,还是出去吧。转身便要走,身后却传来一身娇滴滴的男音。玉消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种欲哭无泪之感涌上心头。此处莫不是男倌馆子吧!僵硬着脖子,转过头。
鼻腔一股暖流流了下来,玉消伸手一抹,眼睛看也不看。因为她知道,她流鼻血了。
眼前站着一个身姿妖娆的男子,衣带半解,露出白皙的胸膛。墨发随意飘洒,朱唇薄而润,一双桃花目,更是含情脉脉。
“祁夜,你真是够了。”玉消按着额角,那一跳一跳的青筋,说明她此刻的情绪。
祁夜着男装时本就绝美,如今穿如此宽松的风流衣物,实在是美极了。任玉消见过祁夜多次,还是流了鼻血,可知有多么美貌。祁夜看着玉消这样子,玩心顿起,迈着摇曳的步子,就摇到了玉消身边。轻轻揽过玉消的身子,在玉消锁骨处轻吹了一口气,然后声音旖旎:“玉消,人家想死你了。”
玉消被他一口气,打了个颤,然后用尽力气,伸脚把祁夜踹了出去。玉消看着蹙眉,柔弱模样的祁夜,气不打一处来,愤然开口:“祁夜,你怎么在这里?你好歹是个上仙哇,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哇。你不要脸我还要哇,以后出门不要跟别人说我们认识。”
祁夜柔着声音,轻轻开口:“我不过是放心不下你,便托人将此处盘了下来。这样,我不仅能掩人耳目,也可以护你周全。”
玉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再也气不起了:“你雁荡山呢?不管了么?”
“雁荡自有同门师兄弟帮忙照看着。”祁夜站起身子,拢了拢衣服,“宿奚同我说过,近日,你就要历劫。宿奚走不开,我本与宿奚熟识,同你也有交情,于情于理,我都会助你。”
“我知你好意,可你这样,定会毁了你名声啊。”玉消担心地说。虽然祁夜嘴上欠,对她却是真的好。自入蓬莱,他就一直护着她。一有危险,他绝对第一个出现。思到此处,心中不免一软,叹了一口气。
祁夜飞升成仙,已近五千年。比宿奚要早一些,跟宿奚的交情最深。祁夜道号凝宛上仙,是男仙中最妖气的。诸多仙家疑他有龙阳之好,但玉消非常清楚,祁夜是个爱恨分明的人。若真爱一个人,无论那人是什么,皆会倾尽所有。然,玉消现在只是个活了一千多年的半仙,情爱还不是很懂。
“名声于我无甚重要的,我只做我喜做之事。”祁夜认真地看着玉消。
“罢了,我也劝说不过你。”玉消捻诀,恢复了女子装束,“我初来锦州,你来锦州有些时日了,同我说说。”
“你啊,无事不如此。”祁夜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知你不日便来锦州,便早已将城中消息打探清楚了。”
说完,祁夜领着玉消,进了厢房。厢房十分雅致,飘着淡淡的梅花香气。玉消嘴角翘起,她甚喜这个味道。泡了一壶茶,让旁的人去拿填肚的糕点。然后,祁夜开始跟玉消说城里的情况。约摸一盅茶时辰,祁夜便说完了,玉消也听进去了七七八八。去拿糕点的人,也折返回来了。玉消毫不客气地拿起糕点就吃,然后啧啧称赞。
“你倒是慢些。”祁夜复又倒了一杯茶,递给玉消,“模样,性子,均改了不少。怎这爱吃的脾性,还是如此?”
玉消将茶尽数喝干,然后吞下口中糕点:“旁的人,我定不是如此。莫不过只二人,不,三人。师傅,你,还有杀白。你们三人身旁,我定不设防。一为,原本就知根知底,装着只会委屈自己的肚子。二为,待我最好的,便是你们三人。若你们还需我防,我便不知何人不需防。”
看着玉消的模样,祁夜心疼极了。玉消为何如此说?此话还要从五十年前说起。
那时,玉消入蓬莱近五十年。那时刚好宿奚要辟谷闭关,因为宿奚的品阶又要上一层了。玉消作为宿奚唯一的徒弟,给宿奚做护守。一直都是相安无事,却在宿奚即将出关时,出了件让玉消终身难忘的事。
那天雾杼浑身是血地跑到了独殿,寻到玉消,跟她道明来由之后,便昏睡过去了。玉消深知,无大事雾杼不下山。于是,寻了易缪给宿奚做了护守。自己就匆匆赶往玄天岭,一去就是半个月。
等到玉消回到蓬莱时,雾杼已沉睡不醒,道是元神离散。玉消不信,去寻宿奚。然,宿奚寒冷着面容,对着玉消说:“我自会救回雾杼,你明日之后便下山,莫再踏入独殿半步。”
玉消惊慌失措,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问了玄闵才知道,原来易缪在她离开这段时间,传她与雾杼有私情,名气以败得不堪。可明眼人一看就知晓,雾杼当时尚在蓬莱,怎会与她有私。玄闵却道,雾杼不曾在蓬莱啊。终知晓,此乃易缪的局。曾经如此深信易缪,瞬然崩裂的心伤,让玉消十分难受。她未向宿奚辩白,只是听话地下山了。
“玉消,你莫再想了。”祁夜安慰道。
“祁夜,你说,我怎如此信我师傅为我好方才赶我下山?”玉消眼里噙着泪,“我为何如此信,我师傅知我是冤枉的?我为何如此信,我师傅是有我的?”
祁夜伸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地摩挲着玉消的发,轻声说道:“宿奚,会给你一个说法的。”
“祁夜,只望人若当初。”玉消说完,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玉消的心,不是很疼,但是是一丝丝的刺痛,久久不散。祁夜的心,很痛,不是一丝丝地刺痛,亦也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