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醉翁之意》迷途小狼君

10、[丐明]醉翁之意 - 10

　　翌日，一艘不起眼的小舟逆流而上，离开了水秀山清的瞿塘。

　　叶君阳本想买下一艘方舟，等事情了结之后改造成画舫，以后好取乐。白熙和认为此行不宜张扬，且买船未免铺张，便劝阻下来。

　　依水路去往巴陵不过半日，三人到埠的时候午时已过，初秋的日头毒辣辣的，叶君阳在马车棚底下却是惬意非常。他们路经薄雾滩，东侧是素有「小桃源」美称的桃丘，西侧乃闻名四海的油菜花田，虽非花期，也是满眼青葱绿意，别有风情。偶遇几个顽童在百年大树的庇荫下昏昏欲睡，处处皆是慵懒困意。

　　叶君阳打个哈欠，又伸了懒腰，说道：“出了巴丘便多是荒郊野岭，要露宿街头多的是时候，今晚不如就在此地投栈歇息，两位意下如何？”

　　陆醉笙不知去向，马钰道长、白熙和的师弟生死未卜，如果尹东流像他的白隼那般长了翅膀，只怕恨不得连夜飞往寇岛。他正要出言相劝，又听藏剑弟子道：

　　“据闻巴陵一带常有明教教众盘踞，兴许设立了明教据点也未可知。”

　　白熙和见叶君阳对著自己挤眉弄眼地递眼色，心下揶揄，那看上去硬邦邦如同块木头的丐帮弟子在听得「明教」二字便有所动摇，又何需他来开口：“叶兄所言正是，明教自入驻中原以来，一来受朝廷压制，再者比不过道教与佛教得民心之广，尽管野心勃勃，也只得缚手缚脚。此番卷入此事，恐兹事体大。我们查探一翻，亦未尝不可。在下也是偶然得知，明教据点就设在逐鹿坪的北边山脚下。”

　　“既然如此，我们乾脆到那里打听陆兄弟的下落……”

　　“并非每个门派都像藏剑山庄那般热情好客，我们三人既非明教弟子，也非教徒，保不准吃个闭门羹，到时候满脸是灰可别来找我。”尹东流打断道。

　　叶君阳两眼一翻，做个鬼脸：“嫌我们碍事儿？你行你上。”

　　“碍事儿？碍什麼事儿？”尹东流摸不著头脑地问道。

　　若是你那陆兄弟当真在据点落脚，我们俩岂不成了人形布景，站哪儿都不是。叶君阳撇嘴当没听见，转而说道：“到了镇子，我同白大夫打尖住店，大侠您请自便，明早鸡鸣咱们在桥头会合，妙哉！”

　　尹东流嘴上功夫斗他不过，心下有了计较，便掀开布帘，踩著轻功踏云而去。他盘桓片刻，轻易寻到了白熙和所言的据点。这据点隐藏于森森丛林之中，且构筑得异常巧妙。乍看之下，同寻常民居无异。从半空俯视，则可清楚辨认，左半部分的房屋红瓦青转，意为「日」，右半部分的房屋恰恰相反，青蛙红砖，意为「月」，合起来便是「明」。

　　他整理好仪容著装，上前叩门。不多时，有身著门派服饰的明教弟子从门内启开半个身位，从内里探出头来，他的皮肤黝黑，双目碧绿，把尹东流从头到脚打量数番，用生硬的官话问道：“你是谁，有何事？”

　　“在下乃丐帮弟子尹东流，受陆醉笙陆兄弟所托，查探贵教失踪弟子的消息，如今既有眉目，不知陆兄弟可回来了？”尹东流双手抱拳，大方拱手道。

　　明教弟子并不急於回答，反倒警惕问道：“……任务都是单独执行，怎会托你办事。”

　　“陆兄弟与我出生入死，情同手足，请看。”尹东流不慌不忙地从随身布囊里掏出马奶酒。

　　明教弟子一愣，接下玉瓷瓶细细查看，虽不尽信，也有半分，遂道：“明教重地，你不能进去。陆师兄外出两个月有余，但是还没回来。”

　　我连信物都拿出来了你就告诉我这个？！尹东流几乎按捺不住笑醉狂的心情，皮笑肉不笑地应道：“多谢，若陆兄弟回来，也劳烦小兄弟代为传个口信。”

　　明教弟子点点头，“啪”地就把木门合上了。

　　果然不出所料，满满一鼻子灰。尹东流暗自咂舌，缘何这些胡人鞑子如此多疑又难以亲近。如今之计，只能舍明而求暗。待到入夜，他隐去声息，摸黑潜入据点。据点结构简单，仗著隐蔽的地势，守卫并不森严，尹东流仍是打醒十二分精神，皆因明教焚影心法之下有一招数，名曰「暗尘弥撒」，使得人景相融，说不定他的身边暗搓搓地走过几只明教小猫咪而他还一无所知。厢房与议事厅此时空无一人，偏厅同书房相连，由一块丹凤朝阳的屏风间隔开来，内里掌著灯，三枚人影埋头窃语，也亏得尹东流耳力过人，才听了个明白。

　　“……陆醉笙年纪轻轻，论资历论武学修为，不及师兄的万分之一。教主实在糊涂，怎能将重任托付于乳臭味干的小子？”其中一人颇为不平地讲道。

　　“教主有意提拔青年才俊，也是明尊历练子弟的恩赐，并非坏事。三师弟，切莫动怒。”

　　“穆师兄所言甚是。然而圣女失踪，兹事体大，不宜张扬，需派遣能主持大局的稳重的弟子前往搜寻，方为稳妥，依我之见，师兄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况且，自从原中原代掌教师兄被调回总会，代掌教一职空缺已久，如果能寻回圣女，陆醉笙必定名声大震。在教众心中威信显扬，这麼一来，让他率领中土教众也名正言顺了。”接茬之人咽处有患，声嘶音哑，声线很是耳熟，尹东流极力回想，方猜到此人正是浩气盟盘龙岛的据点督军陆允。他暗暗心惊，恐怕陆醉笙想方设法寻找的并非一般的「小师妹」，而是尊崇无比的圣女陆烟儿。

　　“既然如此，我们更要先一步找到圣女。代掌教一职非同儿戏，在众人心中，只有陆醉笙的义兄杜热与穆师兄是胜任人选，可惜杜热横死，未料教主竟意属陆醉笙……”

　　“杜热死得蹊跷，我等尽力追查数月，依然一无所获，实在愧对明尊，愧对教主。”穆赫长吁短叹，又道，“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圣女失踪无疑为圣教雪上加霜，我只盼早日迎回圣女，好使上下安心。”

　　时至四更天，屋檐下仍喋喋不休地讨论如何搜寻圣女下落，尹东流听得直打盹儿。他思肘，再听下去也无甚意思，易打草惊蛇，不如早些回去镇上，兴许面馆已经开张，街头卖包子的也摆摊了，吃个饱饭，再美美地睡上一觉，其余的杂事儿都留给叶君阳头疼去罢。

　　不想他叼著肉包在桥头瞌睡，叶俊阳和白熙和却拎著一个被五花大绑的明教少年来见他。

　　“尹东流，你到底做了多少小鱼乾，怎的招惹这麼多波斯猫？”叶俊阳的起床气大得连他所养的「东都之狼」都得避忌三分，这半点不大的少年正好撞枪头上了。

　　“冤枉哪，我对天发誓，只认得陆兄弟一人。”尹东流苦笑，心下明了，昨天他到明教据点打探的消息传散开去，穆赫一派必有所行动。

　　“人你见到了，老实招供，什麼人派你来的。”叶君阳把别在后腰的重剑解下，往地上重重一嵌，剑锋入土三寸。他好整以暇地搭于剑柄，左右松动筋骨，嘴角耷拉，可见心情不甚美妙。

　　少年无视叶君阳发黑的印堂，挣扎著朝尹东流叫道：“没有人派我来，叫花子，我师兄在哪，交出来！”

　　尹东流三下五除二给明教少年松了绑，答道：“我实在不知，你也别问。在抓住你的大少爷和我没改变心意之前，你走吧。”

　　少年狐疑地盯著尹东流，眼珠子咕噜转著打量了好几遍，才说道：“你既说你同陆师兄情同手足，我且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答得上，我便信你。”

　　“陆兄弟此生只到过大漠两次，一次是为师姐送嫁，另一次是手刃仇人后祭拜父母。他最喜欢吃的东西是鱼糕，喜爱同大漠沙鹰类似的禽类，他曾以为我不爱喝奶酒而生气，我背上的疤痕是他用「净世破魔击」抽的。”尹东流如数家珍般，直到面上的笑容再挂不住。

　　“师兄并非以为你不爱喝奶酒而发怒，你手里的信物是师姐归宁时特意给师兄带的，师兄一直舍不得喝。”少年摇摇头，把兜帽重新戴上。

　　尹东流只觉心中挨了一下重击，蓦地喘不过气来。

　　明教弟子从衣袖里掏出一封信：“烦请转交陆师兄，保重。”

　　只见尹东流呆呆接过信件，连少年消失了都没回过神来。

　　“相思病，没治。”白熙和扯扯嘴角，愣是没憋住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