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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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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河边,忘川彼岸,曼珠沙华妖魅热烈。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在地府千万年,日日倚着三生石,出神,深省。偶尔站上奈何桥头,冷眼那些经来过往的幽魂游魄,或心如死灰,或生有所恋。慢慢地,情殇渐愈,又恢复了折腾的性子。
比如好奇传说中的忘川水,下去游了一遭,差点被冥王罚在水中呆上百年。再比如,心疼曼珠沙华凄美,采了花,存了叶,取忘川水搅了搅,拿去找冥王之子。
洛巽这家伙二话不说居然喝了个干净。机缘巧合下,偏偏动了他的情劫。
于是,我再次被冥王请到了大殿,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番教育。冥王长吁短叹道,丫头明明是来躲藏避世的,怎的闯祸的本事一点儿不见得消停。
大抵说到了我的痛处,无心辩驳,只得乖乖听教。冥王引经据典地念叨了许久,而我也神游了很远。
直到判官一副心急火燎的模样进殿。可是为什么如此情况下,我还是明显感觉到了他见到我时,眼神里毫不遮掩的了然和鄙夷。
哼,哪日一定要不小心一回,烧了他的生死簿。让他总是喜欢拎着那支点生勾死的笔,对我指手画脚。
判官上报,凡间许多人重复了上一世的命格,大抵是忘川沉了太多的无念之想,效用大不如前,请冥王想个对策。
我倒是觉得他大惊小怪了,不过就是凡人循环了前世而已,必定是司命青墨偷懒,与幽冥司有何关系。
冥王皱眉望着我沉默。我微微低头,避开目光交流。
您别看我呀,又不是我干的。难道是因为我上回游了一遭忘川?可是已逾百年,而且不是罚过我监督了一遍各间地狱的治理情况了嘛,连第十八层都去过了。如此有诚心地认错,应该翻篇儿了啊,不带这么算旧账的。哎呀,冥王大人,您说话呀,不要这么一脸正经地看着我,我很不安的。
正当我忐忑至极,冥王终于开口了,“初烟丫头那日动了洛巽情劫的水十分不错。”这话,我该点头还是摇头啊。“莫名动了我儿的劫数,自然是要惩戒的。”我耷拉了脑袋,就知道他不会光念我一顿就够了的。“孟初烟,本王罚你,好好解决判官方才所报之事。”
我惊愕地抬头,“我?”作为幽冥司之主竟然把事儿丢给我处理。太过分了吧。和我有一丁点儿关系吗?
他挑眉轻笑,“莫非初烟丫头想通了,愿意回天界了?”我沉默。罢了,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我寄人篱下了呢,还偏偏在这种时候犯了错被逮到了。
不过气势上还是不能输的。我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洛巽情劫已动,不知何时历劫?”冥王收了笑,一脸高深莫测,道,“你自会知晓。”
为什么我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怀好意。是不是应该找个时间收拾一下,另寻佳处。
不日,本姑娘便在地府司起了职务。留了曼珠沙华的叶与花,兑了忘川水,折腾了一大锅子。站在轮回道前的奈何桥上,看着鬼差一碗一碗端给要转世的众魂。
虽然不知是否有用,但是这事儿进行地十分顺利。
我给第一个喝下汤水的凡人魂魄点了眉心作为记号。自他身落尘世至魂归幽冥司,若是不再重复命格,便说明他已然忘却前世。
掐着指期待早日交差。我可不乐意整日整日盯着这些幽魂游魄,听那些千篇一律的鬼哭鬼嚎,宁愿倚着三生石发呆睡觉。
这日如同往常一般,兢兢业业地搅和着那一锅莫名其妙的汤水。满心希望那第一个试验品赶紧回来报道,冥王就能免了我这未曾限期的苦役。
冷眼看着众魂一滴不剩地喝完,入六道轮回,一碗一碗,百无聊赖。招来身边的小鬼,想一同探讨探讨奇闻轶事,来增加一下幽冥司的工作乐趣。
这些个牛头马面倒好,反而缠着我问起天界的事情。我尽量以和颜悦色来满足他们的好奇。
比如,其实西王母瑶池宴上的桃子一点都不好吃。再比如,其实天界第一漂亮的仙女原身不是花树,而是艾草。一群玩忽职守的家伙凑在我身边嘻嘻哈哈。
可是竟然有个小鬼问,“初烟姑娘,听说你是神女,还和凤凰一族的月泽上仙有一段情缘。怎么就留在幽冥司了呢?”于是,我不淡定了。
虽然试图说服自己,不知者不罪。但是我如果能克制自己冷静的话,早就回天界了,谁愿意继续待在阴风阵阵的幽冥司啊。
理智在他道出“神女”的那一刻就崩了。愤懑地甩了一句,“与尔何干”。然后,潇洒地罢工了。
这么八卦,一定是长舌鬼。这么没有眼力见,一定在转世投胎前都只能是个受使唤的小鬼。
碎碎念地离开奈何桥,还未走回屋子,便遇到了洛巽。通常我见到他的第一句话都是:洛巽,你怎么总是游手好闲的。
在幽冥司我最喜欢溜达到三生石畔赏花。可是说来奇怪,洛巽身为冥子却也经常在忘川河边晃悠,愣愣地望着某一处。不过我们两个一个发呆一个出神,倒是谁也不打扰谁。
其实我看惯了他这般模样,但是因为刚刚那个不懂事的小鬼,洛巽的出现一时激发了我的新仇旧恨。
我疾步走到他身边,气急道,“你身为冥子整日不务正业,我一个暂居于此的都在干活,你竟然还好意思悠闲地赏花。”洛巽转过身来,幽幽地唤我,“初烟。”
他的云淡风轻,我更气了,“我不过无趣才兑了那水,谁让你喝了,万一是令你魂飞魄散的物事呢。你傻的呀。”
动了冥子的情劫,冥王不过罚我在轮回道前当值。若是洛巽历劫不成,即便冥王不怪罪我,我又如何对得起整个幽冥司呢。
“初烟,你在关心我。”即使在我如此愤懑的当下,他还是能够温文尔雅,顺便帮我整理被阴风拂起的细发。
“我是在怨你,好好地害我被罚。”我拍掉他的手,气恼道。
“初烟,我动了情劫。”一句简单的陈述,我却感到了满满的无奈。
仙者历经九九八十一劫数,个个险象环生凶险至极。成功渡了劫便是晋升,不成功便耗散修为,最严重的,也不过灵力尽失,好歹还有机会从头开始。
而情劫,温柔乡,美人颜,最难的却是它。
情之一字,即便是天上地下万物生灵景仰的神,又能参透多少呢。过的了此劫的,绝情灭爱,过不了的,只有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