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电影院》董知远

34、电影院的变迁

　　后来我听大庆说：“赵伯当年是电影院的一把手，他老婆叫林秋红，是镇里的一枝花，大概到了九零年前后，电影院不行了，赵伯的老婆就要走，可是赵伯不想走，他们就总吵架，离没离婚就不知道了，不过，听说他的老婆最后跟人跑了……这事镇里不少人都知道。”
　　我说：“不会吧，赵伯说她没离开过他，可我从来没见过她。”
　　大庆说：“都这么多年的事了，谁知道呢，都说他老婆在外面有人了。”
　　难道是她背叛了赵伯？

　　我和赵伯谈的最多的还是电影。
　　八十年代是电影的黄金时代，那是中国电影最辉煌的时期之一，无论是上座率、票房、电影产量，都处于鼎盛时期。
　　我们说起那时看的电影，真可说是精彩纷呈。动画片有《大闹天宫》、《哪吒闹海》，史诗片有《屈原》、《马陵道》，科幻片有《未来世界》，甚至有香港恐怖片《画皮》、美国推理侦探片《蝙蝠》等，这些电影，比起现在的大片，毫不逊色。那个《未来世界》我看过不止一遍，就是从那时我才对科技和精密仪器产生了兴趣。那电影里的机器人非常人性化，有个机器人玩牌时，居然会偷看主人的牌。
　　我们还谈论一部很不错的枪战片《复仇》，小时候我看时没怎么看懂，那时我念小学呢。赵伯告诉我，《复仇》和《一个警官的控诉》是一个系列的，都是罗马尼亚电影大师尼古莱斯库的作品，描写的是二战期间发生的事。
　　我们说起东欧的电影，那个时代，我们看东欧的电影比较多，可能是因为社会体制的原因，但东欧的电影的确相当有水准，南斯拉夫的战争片《桥》和《□□保卫萨拉热窝》
　　罗马尼亚的《复仇》和《神秘的黄玫瑰》系列，甚至波兰的一些电影都很不错。

　　这空旷的老电影院，成了我们两个不同年龄的人的心灵家园。
　　我总觉得，郑雪梅也会回到这里来——我宁愿相信她还活着。
　　我宁愿相信，她会在这里等着我。
　　我一定要找到她。

　　电影院里光线不好，让人常常产生幻觉。有时感觉有人在走动，并且听到奇怪的声音，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时间久了，都习以为常了。
　　我想，郑雪梅过去常常在这里看电影，赵伯对她应该有印象，但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问他，我怕听到我不想听到的。
　　在和赵伯闲聊时，我终于找了个机会，问起关于郑雪梅的事。
　　“赵伯，你记不记得，有个女……疯子，有时来看电影。”
　　赵伯看着我，我知道他一定在奇怪我为什么问起她。
　　不过他没有问什么，只是缓缓地说：“我当然记得，都说她是疯子，她一有钱就买票来看电影，检票员经常不让她进，因为，她不是正常人，担心她影响到别人，后来，我就告诉检票员，让她进来，因为看电影的人本来就没多少，她看电影也不捣乱，不影响别人，再后来，看电影的人更少了，她没钱买票，我也让她进来……”
　　我想起她看电影的样子，就想流泪。
　　赵伯继续说：“冬天很冷，我就告诉打更的，让她在电影院外厅里过夜……”
　　我长叹一声，说：“谢谢你，赵伯。”
　　赵伯奇怪地看着我。
　　我说：“我很想知道她的情况，她叫郑雪梅，我跟她是同学。”
　　赵伯将目光看向别处，说：“难怪，她很可怜，我看她年纪也不大，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很和善的，从来不妨碍别人……”
　　我默默地听着，期待地看着他，赵伯还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我问：“你知道后来她怎么样了吗？我想找到她。”
　　赵伯看着我，神情竟带着一丝慌乱。
　　我感到很奇怪，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长叹一声：“其实我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就是你要找的人。后来，电影院经营不下去了，电影院的人都散了，我自己都自顾不暇，就没再看到她，再后来，电影院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跟外界很少有联系，所以，她怎么样了，我也不清楚。”
　　我只能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