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电影院》董知远

21、奇怪的老人

　　我已经适应了这里的昏暗，我发现这里很整洁，并不是长久无人满是灰尘的样子。
　　我来到第一间办公室前，一推发现门是锁着的，我又去推第二扇门，门打开了，扑面而来的是发霉的气味，里面杂乱地放着好多东西，根本没有人。
　　我关上这扇门，又推开一扇门。
　　我终于看到那个我一直想找到的人。
　　一个老人。

　　这个老人，头发有一半是花白的，但是，他梳着长长的背头，让人感觉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
　　我见过他。
　　在少年时代，在电影院画海报的人，就是他，虽然他变得很苍老，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在几天前的晚上，我看电影时，告诉我十六排二号有人的，应该也是他。
　　他回过头来，平静地说：“想不到你能找到这来。”
　　我说：“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站起身，即使有些伛偻，他还是看起来很高大。
　　他说：“你能来，我很高兴，看来我们是有缘人，我姓赵，你请坐吧。”
　　我说：“我叫孟涛，几天前在你这看过一场电影。”
　　他点点头：“我知道，谢谢你的光临。”
　　我四处看着，这间屋里墙上贴了不少八十年代的电影海报，红松木的桌上放着一些旧书，老式的椅子、柜子、白瓷茶缸，都让我感觉恍如隔世。
　　我仿佛坐着时光机器，回到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
　　我喜欢这个地方。

　　他从一个老式的电炉子上，拿起一个外表黑呼呼的水壶，又用一个白瓷的茶缸，倒了一杯茶，递给我。
　　我说：“谢谢你，赵伯。”
　　赵伯说：“年轻人，这里已经很少有人来了，你为什么三番五次地过来呢。”
　　看来，我每次来，他都知道。
　　“为了寻找回忆。”我说。
　　赵伯喝了一口茶：“你说的太好了，寻找回忆，我也一直在寻找啊。”他的语气有些伤感。
　　“赵伯，你能告诉我，那天的电影是怎么回事吗？”
　　赵伯点点头：“我先给你看一幅照片。”
　　赵伯拿过一个像框，细心地擦了擦灰尘，递给我。
　　那是一张老照片，彩色的，那个时代，彩色的照片并不是很常见的。
　　照片中，一对年轻的男女，站在一座桥上，那个男的，正是年轻时的赵伯。
　　而那个女的，却让我吃惊，不是因为她的美丽，而是她头上戴着的金黄色的头巾。
　　那天晚上，在电影院的卫生间外，我看到的女人，正戴着这样的头巾。
　　但我没有表露出来什么，只想听听陈伯的解释。
　　陈伯喝了口茶，缓缓地说：“这是我的爱人，我们因为电影而结识，是电影带给我们浪漫的爱情，说来话就长了……我只能告诉你，那天，正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所以我放一部电影来纪念。”
　　我说：“这个电影院平时不放电影的，是不是。”
　　赵伯说：“对，只有特殊的日子，我才会放一部电影，有时，我一个人看。”
　　看着这个伤感的老人，我心里很难过。
　　看来，说电影院里闹鬼，都是瞎扯的。
　　“那么，十六排二号是怎么回事”
　　“我和她谈恋爱时，每次放电影，都给她留着这个座位。”
　　难怪他不让我坐在那里。
　　那是给他的爱人留着的，那是给他的青春回忆留着的。

　　他的爱人在哪呢？那个晚上我看到的女人，会不会是她呢？
　　看她的身影，好象很年轻，但那个黄头巾……
　　我问赵伯：“你的爱人，现在在哪里？”
　　赵伯愣了一下，然后提高声音说：“她就在我的身边，她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我觉得赵伯的反应有些反常。
　　我问他：“那天晚上我看到一个女人，戴着这样的黄头巾，不知道是不是她。”
　　赵伯听了我的话，脸色变了，他抓着我的胳膊：“什么，你看到了她……”
　　我挣脱了他的手：“我也可能是看错了。”
　　赵伯感觉到自己的失态，放开了手。

　　那天，我和赵伯谈了好久。
　　我发现，跟他谈话，心里会很安慰。
　　后来，我走的时候，说还会来看他。
　　赵伯说：“谢谢你，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看我了。”
　　我说：“我还想到楼下去坐一坐。”
　　赵伯说：“你去吧，我也常常去坐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