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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引鱼上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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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象升缓缓走进去,满目皆是荒草,不远处一个池塘,水面覆盖着一层绿藻,池水污浊不堪。四下静谧。卢象升喜好异于常人,倒觉得这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
徽媞让他一个人慢慢看着,自己爬到半人高的废酒桶上,背着手沿着这弯弯曲曲排成一排的废酒桶走了一遍。她每次来都会走上一遍,走多少遍也不觉得腻。
徽媞跳到他面前,“你觉得怎么样?”
卢象升左右看了看,“挺好。”
“还有一样东西给你看。”徽媞说着跑开,卢象升跟了上去,见她的目的地是一个石头和木板搭成的小房子。他见那房子搭得十分笨拙,疑心是她亲自垒上去的。
“这是我盖的房子,”徽媞弯腰抱出窝里正在睡觉的狗,“这是我捡来的小狗。”说着一把塞到卢象升怀里。
卢象升忙不迭地接住,小心翼翼地托着,见那小狗蔫蔫的,没什么精神。
“我刚给它洗过澡,很干净的。”徽媞得意地说。
洗澡?卢象升目瞪口呆,可怜的狗,准是给冻病了。
正在此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女声:“卿卿。”
原来是沅香过了来。
她一手抓着铁门,笑靥如花地看着花园内,待这里的两人都扭头望向她时,她眼睛一亮,突然羞涩起来,脸颊飞红,大胆地向卢象升扫视两眼后,她转向徽媞,声音不知比刚才轻了多少:“卿卿,你在这里,我找了你好久了。”
说着向这里走来,目光只盯着徽媞。
徽媞道:“你找我什么事?”
她在两步外站定,道:“你忘了?今天王妈妈派人来给你量尺寸、裁衣服,还不快随我去?”
徽媞恍然大悟似的,道:“哦,你不说我差点忘了,我这就随你去。”转身对卢象升道:“卢大人,你在这儿看着,我很快就回来。”
卢象升提步道:“我也走。”
徽媞大惊,沅香也变了色,急得直看她。徽媞脱口说道:“你走做什么?”
卢象升对于她的拦阻颇为意外,道:“这狗病了,我带它去看大夫。”
徽媞一愣,看了那小狗两眼,一把抱了回来,往狗窝走,“病了你还抱着它走来走去?你在这看着,我去找大夫。”
她把小狗塞回“狗洞”,回转身来拉起沅香就跑,“我先走了啊,卢大人。”
留下一脸错愕的卢象升。
他开始还真认认真真地在那儿看狗,可那狗又不跟他互动,时间长了就有点无聊了。他起身漫步花园,沿着石头小径边走边看,忽然从那松柏杨柳后传出穿云裂石的笛声来,他心中诧异,心道这里怎么还有人?便走上前去看,只见那飘拂的柳叶后忽地荡出一只小小的红绣鞋来,接着就见一位十七八岁艳丽无双的女孩坐着秋千荡了出来,纤纤玉手中横着一只竹笛,正出神望着前方。
卢象升见是女眷,转身即往回走,笛声戛然而止,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身后怯怯叫道:“卢大人。”
卢象升吃了一惊,不得不转回身来,两眼瞧着地面,拱手道:“不知姑娘是何人,怎么识得在下?”
芳华拨开柳叶走了出来,目光复杂地瞧着他,道:“我乃是谢之言的妹子,卢大人不必见外。”
卢象升怔了一怔,他倒是听说过谢言有一位妹妹,不过这妹妹神秘到好像不存在似的,在谢家鲜有人提,没想到今天见到了真身。
这样想着,他道:“原来是三姑娘,失礼了。”
芳华见他一板一眼,正经得不行,突然感到手足无措,只好没话找话说:“卢大人听说过我吗?”
卢象升道:“听说过的。”
“听我二哥说的?”
“是。”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芳华又尴尬、又紧张,心头怦怦直跳。
卢象升:“如……”
芳华:“我……”
两人都愣了一下,等待对方再说,芳华看出他想走,心头更急,一急就更说不出话。卢象升左等右等不见人开口,不禁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一对黑葡萄似的眼珠似在燃烧,亮的出奇,艳若桃李的脸上流露出焦灼不安的情绪。
他心中诧异惊怪,却也懒得深究,垂下眼皮道:“如果……”
“卢大人,我见过你,在四五年前,不过你应该没见过我。”芳华这回不等他说完,一口气说完自己的。
卢象升道:“确实没见过三姑娘。”
芳华知道他就这样了,再多说也无用。她轻叹一声,弯下腰摸着脚腕。
卢象升一眼瞥见,忙问:“三姑娘出了什么事吗?”
芳华低弱地说:“没什么事,刚才走路时不小心扭伤了脚腕。卢大人不必管我,要是有什么事大人就先回去吧,我在这儿等侍女就行。”
卢象升就是想走,也不能说走就走了。
不远处躲在假山后偷偷观看的徽媞看着他僵直的背影,嘿嘿笑出声来。
“你小声一点。”沅香用气声说。
徽媞道:“没关系,他听不见。”
沅香忧愁地看着那边的两个人,道:“这卢大人也太不解风情了,一个正常的男人,看见我们小姐这种大美人,怎么说也会有几分动心吧?”
徽媞想了想道:“可是他现在马上就要有妻子,而三姑娘也快要嫁人,他肯定会克制自己。”
沅香道:“这种事怎么能克制得了?大少爷不也是有妻有子,怎么没见他克制?只能说他不好女色。”
徽媞道:“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只能说他更重道德礼节,心中的道德压过了天性。”
沅香叹道:“也许是他根本就不喜欢三姑娘这样的呢?”
徽媞猛然想到自己,正脸红心跳地猜度,表小姐淡雅如兰的身影忽然闯进脑海。她比对了一下,觉得难以下定论。
沅香忽然推了她一下,打断了她的沉思:“你进去吧。”
她定睛一看,卢象升正负手朝这边走来,芳华则呆呆站在原地,神色伤悲,她不由得睁大眼睛:“怎么回事?”
沅香叹道:“他说让她稍等片刻,他去叫人来扶她。”
徽媞摇头笑道:“这个卢大人……”
虽然让人惊异,却也在她的意料之中,过去年月里,她只见过他和男人打交道,一度猜测他面对女人是什么样子,尤其是年轻美貌的女人,难不成也是一本正经,会不会出言逗笑佳人?
还真是一本正经。
她从假山后出来,离老远就一脸惊讶道:“卢大人?我正在找你呢,你怎么从那边过来?”
卢象升只顾低头走路,闻言茫然抬头,一看是她,大喜:“你来得正好……”
徽媞见他一副看见救兵的样子,暗中发笑,嘴上道:“怎么了?”
故意往后一瞧,“咦,三姑娘也在?”
卢象升也不回头,只侧了侧脸:“她扭伤了脚,你快去扶一下她。”
徽媞笑道:“卢大人只管回去,剩下的事交给我就行了。”
卢象升看了一眼她,点点头,大步走了。
徽媞一边朝芳华走过去,一边看着他背影,直到看不见,她才小声呼喊:“沅香。”
沅香从藏身处出来,走过来拉住芳华道:“三姑娘,不要伤心了。”
芳华黯然坐回秋千上,默了一会儿,认真地向两个丫头询问:“我是不是不够美?”
徽媞忍不住笑,道:“你不用怀疑自己,他今天表现这样,只能说明他是个有礼君子,不见得他不喜欢你。”
沅香也道:“是啊,他才见你一面呢。”
芳华仍是闷闷不乐。
徽媞向沅香道:“你帮我找个大夫来,我那只小狗病了。”
沅香担忧地看了一眼芳华。
徽媞道:“没事,快去吧。”
沅香这才去了,徽媞上前抓住藤绳,道:“我跟你说吧,他这人就是傻,你在他面前宽衣解带,他都当你是热呢。”
芳华噗嗤一下笑了:“你怎么说人家傻,人家可是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这样的人能有几个?”
徽媞道:“这个傻跟那个傻不一样,他是不解风情,你知道问题出在哪吗?他压根不知道你在示好!不过你也太含蓄。”
芳华道:“我想一步一步来……”
徽媞打断她道:“你还想等着他慢慢动心?那到何年何月去了?他统共在这待不上几天。”
“那怎么办?”芳华六神无主。
徽媞道:“对付这样的人,就该单刀直入。”
芳华吓了一跳,捂住了心口。
徽媞道:“你不是和表小姐商量了吗,表小姐怎么说?”
芳华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也是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