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之间》水陌沧海

5、第四章

　　第四章
　　救护车一路尖啸着向医院驶去。莫非很是怀疑它的音量横扫范围内可还能有幸存的心脏病人。
　　莫若跟莫非回忆起这次惊心动魄的经历时总是笑着道，当时乏极了，实在是想就这么睡过去，医护人员的话也早听不清了，可总有那千回百转的“咪哆~咪哆~”声可了劲儿地在耳边闹腾，那一丝神智才硬是吊着。
　　莫非不是先知，他看着男孩越来越往死里白的脸色，听着医生越来越沉不住气的大声叫喊出的急救措施，眼前一阵阵发黑。
　　自己也算是做了十六年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亏心事……虽然做了不少，最过分的也只不过是故意当着一个看不顺眼很久的家伙的面装模作样地鼓捣他的自行车轮胎，作出一个向外拔的动作同时嘴里惟妙惟肖地模仿出气门芯被拔时那“咻“的一声，引得那人大怒地冲过来检查情况想也不想地就用力捏着气门芯向外一拉……自掘坟墓.
　　可现在这是啥情况？因为一声大叫而杀了人么？即便是无心之举,可怎么说也算过失杀人.大脑自动将事态向最严重的方向发展:
　　凄凉秋风中,心仪的女孩战战兢兢地对自己说,对不起,你是过失杀人犯,我不想受到伤害,所以我不能接受你.
　　同学冷冷地在远处打量着自己,那切切私语被秋风送到耳畔:”莫非是杀人犯!离他远点哦,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哦”
　　大公司的招聘负责人面无表情地对自己说”对不起,由于您曾犯下杀人罪,我们不能容忍如此危险的人物潜伏在公司里,请您另谋高就.”
　　悲壮黄昏中,自己单薄羸弱的身躯渐渐软倒……
　　莫非是坏蛋,自私是坏蛋必备的素质.他不想自己光辉灿烂的前程被一声大叫冲得烟消云散,不想被个死人拖累,觉得有必要把这可以预见的悲剧一生扼杀在襁褓里.
　　于是眼珠开始在车厢后门上不安分地游移,暗自盘算着能顺利撞开门,从高速行驶的车上一跃而下,同时安然无恙地从救护车后面那辆保持着7,8米车距的超载十六轮卡车同样高速旋转的车轮下脱险的可能性.
　　好吧,如果能撞开现在倚着后门的医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掀开沉重的车门,再以鱼跃式俯冲向地面,并准确无误地落在卡车两排车轮之间,…..莫非满脸黑线地想.
　　这句七拐八绕的话的每一个字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可能性为零.
　　哎,小样儿就是别扭,老不肯面对现实怎么行呢.要真出了什么事儿,你就是逃了也照样被抓回来啊.
　　谁让这是个大好时机稍纵即逝一不留神儿就跑得没影儿,霉运却时时如影随行躲得了和尚也躲不了庙的可怕世界呢?
　　莫非以为这世界能上演猫和老鼠,却不知所有现实中的警匪片都是一个主题: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何况,动画片中的老鼠，IQ实高出莫非良多。

　　悻悻地收回探向后门的目光,莫非开始回复了些微神智.万事冲不破个理字,这事怎么想也不能全怪在自己头上,他就不信真能把自己给怎么着了.这么一想,心下便安定了许多. 横竖逃不了,莫非决定走一步算一步.
　　心里的大石一放下,莫非浑身轻松不少.百无聊赖间眼珠一转,眼光落在了担架上那张因苍白而更显得消瘦的脸上.
　　不过巴掌大的一张脸,白玉色嫩得掐得出水的皮肤,两把小刷子似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温柔的阴影.有些凹陷进去的双颊,即使完全放松时也微微上翘好像在微笑的嘴角.
　　莫非纳闷为什么在蹦极时都能安然无恙地坚持下来的心脏在这时却忽然出现了早搏现象.

　　怔忡间,救护车一个夸张的急转弯,哧地一声停了下来.
　　医院到了.
　　众医生推着那瘦小的身躯一路狂奔进手术室的场景重重地SHOCK到了莫非那颗乱如麻芥的心.似乎所有的情绪都一瞬间挣脱了理智的束缚.直白点儿说就是,刚才还强撑着思考什么逃生方法的自诩神经坚韧的莫小强同学,崩溃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看到莫若被推进那在他眼里阴森得和太平间有得一拼的急救室里脑袋就“嗡”地一声;为什么自己要放弃逃走的大好机会一路跟到抢救室外,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有些急切地抓着医生的手说着自己也听不懂的语无伦次的蠢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直蹲坐在门外双眼死死盯着”抢救中”几个大字;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看见灯暗下来时心中一阵巨跳,满心都是剂量大得能杀死人的惶恐.他更不知道为什么勉强从医生口中分辨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字后,就天旋地转,日月无光.
　　哦,这个我知道.
　　情绪激动所致的脑神经暂时性麻痹.
　　医学简称休克.
　　俗称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