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是你》月无姬

2、雪上加霜

　　爸爸妈妈的工作逐渐忙起来，有时候连午饭也没有时间做，中午回到家只看到留在桌子上的午饭钱。他倒无所谓，反正自己长得结实，可看到哥哥一边做着数学题一边把干巴巴的面包塞进嘴里，就觉得非常难过。
　　而中午连同午睡有很长的休息时间，他开始学着做菜，当他第一次把卖相难看的蛋炒饭端到哥哥面前的时候，他仅仅吃了一口就吐掉了。他把自己做的食物放进嘴里的时候，也忍不住吐掉了，咸得发苦。他第一次有了挫败的感觉，却没有因此而轻言放弃，反而更加斗志昂扬起来。
　　尝试了一周之后，哥哥自己能把他做的蛋炒饭全部吃掉。他像讨赏的小狗一样目光殷切地望着哥哥，希望他给予评价。他只是怪异地看了自己一眼，樱花色的嘴唇开合，淡淡道：“还不错。”
　　明明是不冷不热地一句话，他却高兴得想要飞起来一样，幸福的感觉比以往所有都还要强烈。这更加坚定了要练好厨艺，做更多好吃的饭菜给哥哥。
　　可当后来他的厨艺变得很好的时候，做好饭菜却再也没有要吃的人。
　　最后哥哥还是如愿以偿，擦着分数线进了他想进的高中。虽然学校离家也不算太远，但在住宿学校和在家在的两个选择之间，哥哥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在学校住，每周回来一次。
　　虽然整个暑假漫漫且过得并不无聊，他却一直闷闷不乐，对开学无比惧怕起来。可再害怕时间还是一如既往地流逝，到开学的那一天，他和哥哥都要报名，破天荒的爸爸妈妈丢下了自己，忙忙碌碌地准备着所有东西，一起送哥哥到学校。
　　那天哥哥显得很开心，整张脸上都洋溢着淡淡的微笑，那种笑容令他炫目。而哥哥似乎也忘了与自己的不快，像个大人一样反复叮嘱自己，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肩。
　　他嗅到他身上仿佛栀子花的味道，泪水却逐渐盈满了眼眶。等车子离开家门绝尘而去的时候，整个家都只剩下了自己孤零零地站在门前，他的泪水夺眶而出。一想到要等一周的时间才能再见到哥哥，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心开始隐隐作痛。
　　也许是距离产生美，眼不见为净的缘故，没在同一个屋檐下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与哥哥的关系反而缓和了不少。原本对自己能沉默绝不说话，能少说绝不多说惜字如金的哥哥到现在也能心平气和地和自己坐在一起，讲新学校和新交的朋友。
　　每一天他都盼着周末地到来，每一天他都盼着哥哥的回家。上高中后哥哥的变化非常大，长高了不少，虽然还是瘦，但已经不像之前弱不经风。他的皮肤还是像以前一样白皙，五官精致，轮廓分明，而且开朗不少的哥哥整个人流光溢彩，轻而易举便能吸引别人的目光。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多多少少对男生女生之间的情感有了了解，他突然就恐慌起来，害怕自己不在的时候哥哥就喜欢上了别人，虽然哥哥从来没喜欢过自己。他无比希望时间过得快一些，自己也要上和哥哥一样的高中。可一等到他上高一，哥哥又是高三的学生了，连他心中仅仅想和哥哥靠近一些的小小愿望都难以实现。而他虽然不指望自己和哥哥的关系能像其他兄弟一样亲密无间，只要哥哥的眼中有自己的存在他便心满意足。本来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可自己还是亲手打破了一切。
　　而到高二，由于周末和节假日都要补课的关系，哥哥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周末也不回来。每个哥哥不回家的周末，他都带着妈妈做的饭菜搭两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去哥哥的学校。吃过午饭他便迫不及待地出了门，坐在公交车上，他把保温桶抱在怀里，车上的人上上下下。唯有他从起点到终点一直沉默地坐在后排，静静地看着窗外飞速转换的风景。没料到途中遇上了很严重的堵车，等到达的时候比预计地晚了几个小时，他轻车熟路地来到哥哥住的宿舍，却没有看见想见的人，只有一个舍友趴在桌子上玩手机。
　　“又来送饭啊？不过真不巧，你哥哥刚刚出去吃了。”舍友好心地告诉他。
　　“去食堂了吗？我去找他。”他想也没想便放下保温桶要去找哥哥。
　　“确定要现在去吗？他也许不方便呦。你哥还没告诉你吧，不过我确定是和她一起出去了。”舍友的声音突然神秘了起来。
　　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像是担忧不已的事情突然发生，措手不及又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的愤怒从何而来，但一想到哥哥的身边站着某个不认识的人就没来由的感到害怕。
　　不大的校园，哥哥也带自己逛了几次，他直奔食堂而去。周末大多数学生都回了家，偌大的校园三三两两的人来往显得很是冷清，可到食堂才发现太晚了都已经没人了。也许到其他地方了，他不死心地把整个学校都找遍了，可依旧没有看见哥哥的踪影。也许是到校外了，他坐在长椅上胡思乱想，默默地注视着校门的动向。
　　夜幕降临，没吃晚饭的他，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走得匆忙也没带多余的钱。早就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没见到哥哥他却不想走，灌了铅的腿一步也迈不出去。不知过了多久，他靠着椅背，竟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月光比路灯还要明亮。不知道哥哥回来了没有，他想再到宿舍去看看，到楼下的时候突然听见了异常熟悉的声音。他一回头，便看见幢幢的树影下，少年少女含情脉脉地久久对视，如水的月光将彼此的脸庞映亮。
　　林子墨看清女生的面容，长发圆脸，说不上漂亮但很可爱的样子。哥哥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只顾和女生说着话。离开的时候有些情动，女生双颊泛红，羞涩似地移开目光。周围寂静无声，哥哥迟疑了一下，将脸缓缓靠近，就要吻上女生鲜艳的唇。
　　他的怒火在那一刻达到巅峰，沙哑的声音咆哮似地大喊出声：“哥！”
　　那薄如花瓣的唇便颤抖似地从女生的脸颊上擦过去。
　　没想到竟还有外人在此，女生尖叫一声飞快地跑开了。他看见哥哥转过头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如纸。
　　“哥，你居然在谈恋爱，你才念高中，这分明就是早恋！要是爸妈知道了……”还不等他振振有词地说完，就听见哥哥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闭嘴。”
　　他下意识地没了声音。
　　“不准告诉爸妈。”
　　“和她分手吧！”
　　“什么？”
　　“你不该在这个时候谈恋爱，如果你不和她分手，我立刻就告诉爸妈！”他梗着脖子，怒火中烧，理直气壮。
　　“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哥哥也被激怒了，他显然知道被爸妈知道的后果，面对弟弟的威胁，想起刚刚开花的恋情，却被强烈地要求枯萎。抓住的是他的把柄，又不得不妥协。他剧烈地喘息，只是用发红的眼狠狠地盯着他，讽刺道：“我怎么有能力让你住嘴呢？从小到大你不最擅长告密吗？如你所愿，我会和她分手的，你滚吧。”
　　明明是听到了想要的答案，他却高兴不起来，哥哥所说的每个字都仿佛锋利无比的刀，一下一下都戳在了柔软的心壁上。巨大的委屈像洪水一样卷过来，他无法呼吸。自己明明是为了哥哥好，为什么在哥哥看来他却像是罪大恶极棒打鸳鸯的坏人，难道他还指望能和那个女生有什么好结果吗？难道自己在哥哥心中就是如此不堪的人吗？可他却无法否认，看到哥哥吻女生的那一刹那，他恨不得哥哥吻的是自己。
　　他悚然一惊像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动也不能动，从心开始恐惧起来。而等他回过神，哥哥早就离开了，徒留他一人在路灯下孤零零地站着，光线突然变得强烈似地刺进瞳孔深处，他拼了命才忍住眼泪不往下掉。而现在他也没有脸再到宿舍去找哥哥，只有拖着沉重地步伐慢吞吞地往外走，去搭最后一班公交车。
　　整个城市的夜晚泡在一片灯的海洋中，他却悲伤得像是遗失了整个世界。
　　林子墨知道他和哥哥的关系又降至冰点，原本就可以忽略不计的兄弟情谊已经彻底一刀两断，可他居然仍然无比关心不知道哥哥和那个女生是否真的分了手。原本以为哥哥会几周都不再回家，可到周六的下午，那日思夜想的身影却还是出现在了客厅。也许是想看看自己到底有没有把他谈恋爱的事告诉爸妈，可自己从一开始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打算那么做，可为什么在哥哥心中自己就是个爱打小报告的小人呢？比起上次所见，哥哥憔悴了不少，看见他的时候脸色更是难看。一到家就径自穿过客厅回到自己房间，可他还想确认一下，就追上去问：“真的已经分手了吗？”
　　哥哥怒视着自己，冷声道：“分了，这下你满意了！”然后嘭的一声将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震耳欲聋。
　　爸爸妈妈还没下班，他失魂落魄地走到厨房开始做晚饭。
　　后来他还特地给哥哥同宿舍的同学打了电话，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哥哥在学校的情况，听到说最近失恋了情绪很低落才彻底的放下心里。而后一方面他为哥哥重新独身一人自己如愿以偿而暗自高兴，一方面又为自己用卑鄙的手段威胁哥哥感到不耻。但事已至此，就算时光倒流他也会选择同样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