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花录之品香宝鉴[绮最霏意]》九歌非幻

6、第四回 空见色 九千胜偶得名花录 色亦空 访菩提山门别无欲

　　话说这两人对饮半日，十分尽兴，待得次日天色微明，九千胜起身离席便要告辞去了，策梦侯苦留不住，只得作罢。九千胜冯虚御风，朝那菩提老者的府邸——司空山行去。司空山乃江上一浮岛，取世人司空而未能见惯之意。江上商船不断，百舸争行，却鲜少有人登上这岛。想必是觉得江山浮岛众多，没有什么可稀罕的，却从没想过这座山上却是个道家真仙，菩提妙法的所在。

　　登过九百九十九级青石铺就的台阶，只见一处古朴的庙宇隐藏在翠色环抱的山峦之中，石灯静立，仿佛等候远客。朱红的门楣之下有两个衔环的石狮子，瞪着铜铃大眼威风凛凛的的望着来人。而对角墨色的门柱上却刻着几个字。

　　浮世司空天空地空人空
　　沉业见色近色远色离色

　　传过曲折的亭廊，直至行至司空山疏离观的正门，却见这朱门长掩倒像个闭门谢客的样子。

　　“看来此番还真不凑巧，想必这菩提老者出门远游了去，不如我先在这儿等上一等罢。”阶下草色青青，九千胜也不拘这草露沾衣，便席地而坐了起来。这山上罕有人迹，只有几声悠远的鸟鸣虫唱，倒是十分幽静的禅修之所。

　　闭目听风，九千胜调节着自己的内息，人间苦境一去三年，未有一日好好的修炼功体，也不知相较以往退步了没。心下这般想着，耳中却隐隐传来唱诵的声音，伴随着课经竹筒的敲敲打打倒是一步步的近了。

　　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
　　飞泉落韵怡然夏，飘叶成诗好个秋。

　　十五情形怜月冷，三千愿望对星流。
　　前尘影事皆如幻，浩气当初贯斗牛。

　　巫山原属古追求，你若无心我便休。
　　冬雪寒江抛直钓，春潮野渡泊孤舟。

　　落花成土多真爱，飞叶随风有至愁。
　　许是今生缘未了，还从梦里记明眸
　　。
　　意趣曾经慕十洲，云笺封月遣谁邮？
　　缘如有梦情长在，你若无心我便休。

　　俗侣花间蜂又蝶，仙朋波面鹭和鸥。
　　至今尚羡袈裟客，竹杖芒鞋任远游。

　　为谁消瘦为谁忧？二月桃花五月榴。
　　燕舞莺歌翻寂寞，凤衾鸳枕忆温柔。

　　水因有性山难转，你若无心我便休。
　　红泪笺成何处与？天涯渺渺路悠悠。

　　清水寒潭落叶浮，忍将往事下眉头。
　　纵然桂魄都圆缺，况复萍踪不去留？

　　孤枕偏生蝴蝶梦，吟鞋怕上凤凰楼。
　　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听来像是个四处化缘道人，可念诵的诗中却也偏偏有一番风流态度，九千胜睁开眼，向来人躬身道：“这位道兄有礼了，阁下可是这疏离观之人？”

　　来人月眉星目，形容清癯，一双眸子清冽如月上寒芒，冷傲倨烈。只见他微微一笑，墨色的道袍之中万年果沁润幽馨。也着急不回答九千胜的问题，便从广袖中抽出一册书卷来。

　　“给你。”
　　“这是什么？”
　　“你要寻得花主，就必要这册子。”

　　心下诧异来人竟然洞悉自己此行来意为何，九千胜只得接过来人受中的书册。略微翻看，除了封皮上写了名花录几个字之外，只见那内里第一页画了一株寒梅，迎霜傲雪颇具风骨。旁边留白了一块，也并未着甚笔墨。
　　第二页更是奇了，连画都没有。
　　第三页篱笆墙内的好像是一棵菊花。同第一页一样留白了一块，不著笔墨。
　　第四页是一株幽兰，第五页是一株蔷薇，第六页是漫山遍野的好像是杜鹃花吧，第七页娇艳盛放的山茶，第八页是荷花，第九页繁星点点的好似桂花，最后一页是水仙。都是同之前看到的画一样，旁边留白，半点文字也没。仿佛只是些残稿断章似的。

　　“这书册看起来只是几幅寻常的花草画而已。即便是这样，与我有何干系？”九千胜抬头问道。

　　“寻常的花草画？哈哈。没想到钟灵毓秀的九千胜大人竟也不识得天界至宝。”墨衣道者颦眉嗤笑遂又老神在在的道：“这名花录，乃万木群花的典籍，寻常难见的宝贝。你要寻得花主，首先便要先寻得名花录上其他的九名花君。会聚九花君令方能请得牡丹临世。九花君行踪不定，你能遇上一个便是不小的缘分，若你机缘到了遇到这位花君之时，书册空白的内页便会自动填满。这位花君的信息便会记录在书册之中了。”

　　“天下竟还有此等机巧之事……”九千胜暗自吃惊，“那么阁下是如何得到这本名花录并交付给我的呢？”

　　“哈……当然是受人所托，随手编出来的……”墨衣男子脸上似乎很不情愿，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嘴里嘟囔着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什么？” 九千胜尚未听清对方言语，却也觉得他态度蹊跷，行踪可疑。

　　惊觉自己失言，墨衣男子立马正色答道：“哼，我说，这本天界至宝，自然是菩提老者让我收起来专程等候转交给你的。”

　　“我与树仙并无半点交情，菩提老者怎会让你将他族中至宝交给我？更何况，你晓得我的名讳，当真是这疏离观的人吗？”九千胜眸色深沉，对面这墨衣男子，到底所为为何呢？

　　“我是何人有什么重要？总之，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没有这本名花录，你压根不可能寻得花主，界时天帝怪罪，天律惩罚，九千胜大人可别追悔了。至于我的目的，更与你何关。你我便是各为其事罢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缘由你知也罢不知也罢，都与你所要做的任务没有多大关系，这么说了，你我何必各自为难？”墨衣男子背身而立，神情倨傲，似乎很是勉强的来趟这趟浑水似的。见他这般傲娇，九千胜只好作罢。于是转口说道：

　　“你这么说，我也就不问你了，可若九千胜今后真的因此册而寻得花主，也必然有阁下一番赠书功劳。阁下何妨告诉我您之称呼与所在，他日也好登门拜谢。”

　　对方言辞诚恳，墨衣男子也不好推脱，便恨恨道：“你只在琉璃仙境找一个姓素的闲人就好了。”

　　“琉璃仙境？这便是阁下所居之处吗？”
　　“胡说！我怎可能与那混账住一块！”

　　“额……”见他心情如此反复，九千胜顿时有些无言以对。

　　“反正今后你要谢也好怨也好，去琉璃仙境就对了。”说着挥挥袖子，将手中讲经课的竹筒揣好，便要告辞。九千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俊逸出尘，还真是有让人见之脱俗的本事。

　　“真神真圣亦真仙，通儒通道是通贤；脑中玄机用不尽，统辖文武半边天。哈哈哈……”那人长笑念诵着，说不尽的潇洒坦荡，这样的一个人，会有牵挂的人和事吗？

　　“阁下，您认识一个叫天踦爵的人吗？”九千胜引声高呼，却不再有人回答了。

　　收好名花录，九千胜心想此事机要，还是等这族中的菩提老者一同定夺较好，可等了半日，丝毫不见道观主人回来的踪迹，恰巧一樵夫路过，九千胜便向他打听了去。

　　“哎呀！您来的真不巧了，我几天前听这观中的小童说起他师尊昨日便要带他们一起外出云游，等到再回山门，也不知要何时。这位菩提老者行踪不定，云游个三五年，七八年都是常有的事。”

　　“哈哈……竟真是这般不凑巧了。”这菩提老者恰巧昨日云游了去，而那墨衣男子又恰好今日将这书册赠我，嗯……这到底是天意还是阴谋呢？九千胜轻展雪扇，低头沉思。

　　谢过樵夫，九千胜作罢只得下山去了。心中想着那男子说的九位花君，一时间也不知何处可寻。却听得山下人声鼎沸，江上船舸彩绸迎风，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