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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三 ...

  •   从老夫人屋子出来,望舒见忘初脸色有些难看,以为是被祖母方才的逼问吓着了,便道:“你莫担心,这件事父亲母亲自有打算。”说的好似与她无关。

      忘初不想让她知道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便顺势点了点头。

      望舒看她依旧闷闷不乐,只当是小孩脾性。知她不喜束缚,大抵不愿回屋闲着的,便道:“走,我们去前面转转。”

      忘初也不愿拂她好意,便应了。

      华都好山好水,底子本就好,灵钟寺这班和尚又十分会打理,纵然冬日草木枯零,这小径的格局也是十分怡人的。

      “回去后在家里也弄些石雕吧,看着实在喜欢呢。”望舒的兴致逐渐盎然起来,忘初只淡淡回了句:“嗯。”又忍不住道,“阿姐终于知道外头世界的妙处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叶振平是个开明的,遇着机会也会带她们出去走走,虽然这机会很难得,姐妹二人也是出过几次门的,并非叶忘初口中那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望舒秀眉微挑,边走边道:“谁会愿意整日闷在屋里,只是接受比抗拒来的好受,我又何苦抗拒。”

      忘初一时无言,寻思不出反驳的理由,不由慢了脚步。

      这么一犹豫,耳畔传来了些许谈笑声。抬眸望去,径头正有几人朝这里走来,此时回避已来不及,望舒便上前行礼:“住持。”

      住持亦还一礼,忘初看向住持身后的二人,一眼便看见了早晨的少年。

      那少年垂着眸子,似乎并未看见她。

      二人正准备避让,少年身旁的中年人忽然开口:“可是魏国公家的二位女公子?”

      望舒微顿,一凝眸的功夫,欠身笑道:“何伯伯。”

      忘初不明所以,但知道跟着望舒做总没错。从他们几句寒暄中,也想起了何渭其人。

      此人原是定饶城何家子孙,年少时随做官的父亲进京,当时的叶振平亦是与其年岁相当,互有往来。何渭一生未娶,弱冠后冶游四方,与京都的叶振平常有书信。前几年老夫人过五十大寿时他也来喝过一杯酒,是以望舒对此人有几分印象。

      一番交谈,何渭笑道:“无怪每逢提及京都闺秀,必然有魏国公家大小姐一份,几年未见,望舒已出落婷婷,刚才几乎认不出了。”

      他膝下并无子嗣,待晚辈的慈爱却不少半分。

      望舒亦笑应:“那都是旁人谬赞。”

      忘初听着他们一来一回,一不留神对上了少年亮晶晶的眸子。满腹的好奇正不知何解,何渭的目光便落在了她身上,只片刻功夫,又移开了,微一侧身露出身后人半个身影:“子侄苏南诤。”

      少年抬起眼来,只是眼角微微一动,便像书里写的“眉目含笑”一般。她猜那双眼,定会说话。

      何家在定饶极有权势,能让何渭带在身边的苏姓男子,恐怕只有定饶首富苏家子弟了。

      倒是听过定饶苏家的,几乎垄断了南方大半的粮业,此番苏家子弟北上华都,也不知是不是有把家业往北方发展的意思。

      毕竟是外人,总要避嫌,客套几句,姐妹二人便离开了。

      他叫苏南诤。忘初心想,生得了好世家,好面相,好名字,偏生脾性那样差。

      唇角淡淡的讥讽转瞬即逝。

      不想夜临,撷芳刚刚掌了灯,窗外便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忘初坐在铜镜前解下头上的发带,镜中人的影子隐隐约约的,却不妨看清两道细长的柳眉,小巧的朱唇。宜兰笑道:“姑娘这才叫眉不画而翠呢。”

      她便笑了。

      窗外的动静更大了,撷芳皱了皱眉,走去推开窗,忘初只听得一声闷叫,回首看去,一青衣少年半身探入窗,一只指骨分明的手扼住了撷芳的喉咙。

      “别叫。”他冷着眉目,不复白日里站在何渭身后温驯的模样。

      苏南诤。

      忘初看了眼撷芳,只得对她与宜兰道:“听他的。”

      他松开撷芳,翻身而入,走到叶忘初面前伸出手:“我的荷包。”

      忘初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该恼了,她低眉瞧了瞧那白皙修长的五指。这个人,穿过了灵钟寺和魏国公府的重重侍卫,不惜犯险,押上了她的清誉,只为了一只荷包。

      烛火摇摆不定,一下下,明明暗暗的叫人心慌,撷芳捂住嘴,看着二人。

      叶忘初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桃花眸,沉着脸:“原先是你硬塞给我的,如今你反悔了,便要翻我的窗来讨?天下哪有那么好欺负的人!”

      方才所受的惊慌与恐惧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怒火却丝毫未减。忘初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一时间屋里静的只能听见茶水倾泻的声音。

      “是我唐突了。”他光是站在那儿,也显得贵气逼人,“但那荷包对我非常重要,望叶小姐归还。”

      “哦?说得一派正气,白日当着何伯伯的面为何不说,偏要半夜来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苏南诤的眸子一沉,薄唇浅抿。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忘初正快速思考着如何脱身,他又道:“叶小姐便说怎样才肯归还吧。”

      听这意思,是要任她提条件了?但,能不顾她声誉贸贸然闯进来,忘初并不认为对方是多君子的人。对上那双灼灼的桃花眸,忽然顿悟,他是不知荷包在何处,又担心惊动旁人,不然定是会来抢的吧。心里便存了几分轻蔑。

      “既然这么重要,当初何必扔与我。苏公子来晚了,请回吧。”

      苏南诤不为所动:“在下知道叶家小姐是极重视闺名的。”忘初眼皮一跳,便听他继续道,“拖得久了,对谁都不好。”他再次伸出干净漂亮的手。

      忘初抬眼看他,毫不畏惧,薄唇微抿欲反击,耳畔骤然响起叩门声。

      如此寻常在声音犹如炸雷在耳边作响,心脏抑制不住地加快跳动。

      “忘初,是我。”是叶望舒的声音。

      “来了。”忘初反应过来,急急将苏南诤往屏风后推去,转身欲叫撷芳开门,手腕一紧,是苏南诤紧紧抓着自己。

      忘初一咬牙,快速道:“你若能让我看见萤火小径的盛景,我便将荷包还你。”抽回手,对撷芳使了个眼色。

      她回桌前坐下,深吸几口气,看似与平常无异。

      天知道她有多紧张!

      望舒进来,后面的丫鬟端着盘糕点:“怎这样慢。”

      “正在梳头,准备睡了。”忘初展颜笑着,歪头看了看她手里的糕点。

      望舒也没多问,只道:“知道你吃不惯斋饭,就让人给你做了些吃的。”

      忘初喜笑颜开,拉着望舒的手又是一番亲热。

      今夜望舒好像有些不同。

      果然,在她咽下第三块梅花糕,拭了拭唇角的碎屑后,望舒开了口:“我知道,你对母亲仍心存间隙。”几年来头一回听望舒提这些,忘初有些僵,只听她继续道,“可母亲对你并无恶意。今日你也听见了,祖母要给你我议亲……姑娘家本不该提这些,我只怕你凡事不与母亲说,若因此错失良缘——”

      “我省的。”忘初打断道。她是这么说,心中却不这么想。她始终觉得当年的事情赵夫人是唯一获利的人,叶泽死了,两个妾室死了,留下个可有可无的女儿,命运也牢牢攥在她手里。加上赵夫人素来冷情,叶望舒与她一起住时,一天也说不上十句话。亲生女儿尚如此,何况别人的女儿,她六岁养在赵夫人身边,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可想每日是多么战战兢兢。这怎么能忘。

      “阿姊说的不错,可这些话万不是我能说出口的。忘初没有意中人,忘初也相信父亲母亲定会为我着想,我愿听父母之命。”

      望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蹙起了娟秀的眉:“你最会意气用事,我也是怕你日后追悔莫及,心生怨怼……”

      不得不说,世上没人比叶望舒更了解她,也没人比叶望舒对她更好了。这份姐妹情,她是想珍惜一辈子的。

      可话有没有听进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拉着望舒的手笑道:“我有什么,定会和阿姊说的,不也一样吗。”

      叶望舒这才笑了。

      姐妹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忘初佯装困乏,送走了望舒,才关上门,身后便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好一番姊妹情深。”

      未料到他这么大胆,忘初怒不可遏,转身盯着他,咬牙吐出一个字:“滚。”

      苏南诤开窗翻身出去,依旧从容优雅,临了回头,淡笑道:“二小姐那个要求,我应了。”

      “啪”。忘初将窗合上。

      秀眉拧作一团,不待反应,撷芳怯怯道:“小姐,这件事还是告诉夫人吧。”

      夫人?赵夫人定会追究下去,知道的人越多她就越是害怕。唇一抿,道:“半夜三更叫人翻了我的窗,我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不许说,谁都不许说。”

      又想起苏南诤答应了她的要求,此人离经叛道,谁知他下面会做什么,还是不要与他有太多牵扯。

      她翻了翻梳妆匣,荷包鼓着,占了块地方也有些碍事,不免有些懊悔,刚才该直接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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