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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任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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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象只木偶。”镜子前,一个男子自嘲道。
脸颊拉一下,鼻子捏几把,额头拍几拍,似乎他的脸是件可以修整的面具。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我自己。”他说。
“挂张别人的脸生活,什么时候才是尽头?”他对着镜子笑了笑,起初有点假,最后竟然笑得很真实。当从内心发出自己满意的笑容后,他才离开镜子来到房门后摁着某处,一个盖子缓缓展开,原来门口里藏着一个视频。
他的手指柔软而轻巧的在屏幕上滑动,视频上依次显示走廊,这边走廊,那边走廊,楼梯,大楼出口,门外的街道,街道上行走的人和奔跑的车辆。
从走廊到大楼出口,空无一人。
他打开房门,悄无声息的来到走廊,连门都不关,才走两步,传来期待中的关门声。他很满意这道门动听的声音,就象他满意皮鞋踩在这个走廊地板的声音。
充满质感,把华丽狡猾地隐藏在朴素之下,象睡在湖底里沉甸甸的金银财宝。
两年前。
湖水湛蓝,碧波荡漾,一丝风踩着阴柔的步伐来到岸上。
岸上,各种肤色的人在聊天,晒太阳,喝饮料。大人和小孩,帅哥和美女,各得其乐,要是不乐来这地盘一定别有心事。
心事,都写在两个人的脸上,一个中年男人和另一个更为年轻的男人。
他们面前的饮料基本没动。
“我们很被动,总部及各地机构受到极大打击,可以说,分崩离析。但是,我们决不屈服,只是,我们得更为隐秘的工作,甚至,这个世界从此没有我们这些人,连家乡都回不去,连以前认识的任何人都不能接触了。也许,一生都得在外漂流。”中年人说,“本来,我们不必再见面,但考虑到你任务的特殊性,以及目前情况的极度严峻,只好安排这次会面。”
其实,他想当面给年轻人鼓励,鼓励很重要,特别对方可能面临长期的孤独时,比用其他通信工具联络效果要好得多了。
因为,他们的关系曾经很特殊。
“也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要守着那个地方,直到有人去找你。”微胖的中年男子对年轻男子说。
“要守多久?”年轻男子问,他长相普通,普通得就象一粒黑芝麻掉进黑芝麻堆里谁也不知道谁是谁。
中年男子看了一下年轻人,企图正视他询问的目光,似乎由于心虚,便垂下眼帘,接着又抬头看着远方的山峦,说:
“不知道。”
接着他又近乎冷酷的说:“我们这种人,一旦接受,就不会轻易放弃,是吧?”他那双蓝色的眼睛和笔挺的鼻梁透出坚强的意志。
年轻人郑重的点头。
在中年人站起来之前,年轻人看了他一眼,闪过一丝稍纵即逝的伤感。
他没有看他离去的背影,他在看自己的掌心,掌心有一张小纸条:
来人:“你耳后的冻疮治好了吗?”
应答:“对门花狗的后代为什么都是白色的?”
来人:“飞得越高的跌下来不一定越惨。”
应答:“过河的象不回家。”
完全背熟无误后这张纸条和饮料进了他的肚子,妈的,最好写这张纸条时手是干净的。
他知道,这种联络方式又笨又危险,但交换的情报也相对安全。为什么不口头传达接头暗号?因为担心远处有人用声音扩大器对着这边偷听。为什么不使用电子设备传送信息?容易被窃取。
交叉纵横的各方势力的侦察网络无处不在。
他回忆一遍刚才背下的联络暗号,不禁偷笑:他的上司本来就是一个幽默的人。
从那个宜人的湖畔离开后,他换了三趟飞机,换了四个护照四个面具四个名字到了这个全球最热闹的城市,纽约。
棕榈大道606号43层A单元4307房间,他按照中年人给的地址来到这里,掏出中年人给的钥匙伸进门口的锁孔,转动:咔嗒!门开了。
里面的布置令他非常惬意,似乎专门有人研究过他的爱好和习惯,大厅是古典式的木家具,他摸了摸,做工极其精良,叫不出制作的材料名称,但知道价值不菲。
两间卧室一般大小,一间以布幔为主要饰品,另一间则布置得象个童话世界,他笑了:这是准备为我做个育儿的窝么?
卧室之间是一间书房,四面墙从地面到天花板是品质极好的书橱,里面摆满了书。旧书新书都有,扫了几眼,似乎有一半他喜欢。就算有四分之一是他喜欢他也看不完了,假如真的有时间。
他搬来一张椅子,站在椅子上取出一平装的《圣经》,光是这个名字的书这个书房至少有五个版本。被拿走的书后面有一个锁孔,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中年人给的第二把钥匙插进锁孔。
中年人说过:
“这把锁只能用一次,最好你进到那间房就开始使用,以便确认自己的任务是多么的重要。”
他转动钥匙,期待另一扇门的开启。
果然,靠着另一间卧室墙壁的书架从中间打开,就象里面有人向外推开两扇门。
他看到了号码操作盘和锁孔,他按照中年人传授的密码输入后插进第三把钥匙,小而沉实的门开了之后是圆形的。
他怔住了:狭窄的空间里,堆满美元,金条,还有一叠各大银行卡。在这些耀眼的财富后面有一个精致的箱子,它静静的躺在一堆财富后面,似乎提示着:都拿走吧,别碰我。
“你可以取走任意三张银行卡,其他的一切都不要动。在你第一次打开这道门之后,再也不能试着打开了。直到找你的人找到你,才可以共同打开这道门。到时,这里的财富你和来人各取一半,那个箱子则由来人带走,明白吗?千万不要试图第二次打开,如果这样的话,你不但毁了这里的一切,也毁了你。”
“记住,第三把钥匙才是真正的钥匙,一定要保管好。”中年人交待说。
他灵巧的拿了三张不在同一个银行的卡,关上这道圆形的门,然后再关上书架,最后来到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沉静了一会,他来到客厅的一端,这里是酒柜,里面排有一列他喜欢和不喜欢的各类酒。
他挑了一瓶他从来没见过的,取了一只看似一碰就碎的杯子,打开瓶盖,倒出一小口红玛瑙似的酒,然后闭着眼睛尝了一小口。
良久,他睁开眼睛轻轻摇晃脑袋,说了句:“一个人至少可以选择一万种活法。”他为自己的话骄傲,同时也莫名其妙。
他带着酒和杯回到沙发,沙发前的小台子上,放着他的三把钥匙:门口的,书架的,保险柜的。
“第三把钥匙才是真正的钥匙。”果然,它身上雕刻着奇异的纹路,类似某种图腾,透着诡异,仿佛带有远古的气息,而这气息竟然透着无尽的黑暗。
盯着第三把钥匙的他打了个寒噤,他赶紧把它塞进口袋里,又一次倒酒进杯,慢慢的喝着。他觉得自己不是喝酒,而是品酒,可惜,没有合意的人在场。
氛围很好!所谓很好,其实因为心情平静。他扫了一眼进门时扔在小台子上的护照,他担心忘掉现在自己的名字:周范生。
他对这个名字非常反感,但时间紧迫,来不及提出反对意见,便登上飞机了。
周范生?犯生?犯人的犯?逃生的生?是不是某种暗示呢?在幕后帮他起这个名字的人是不是意识到了某种危机?
想到危机,他便站起来寻找可能给自己带来危险的机关。
他不是不信得过为自己办事的人,这是职业习惯,既然是习惯,那就遵从它。
他从沙发开始检查,直到自己的卧室,里外,异色,松动,等等,他当然不会放过。
任何种类的监视器,摄像的,录音的,等等,都得寻找它们存在的痕迹。
检查结束后,他放心的去洗澡了。他一直把洗澡当作一种享受,他很欣赏自己结构特殊的肌肉。所谓特殊,就是大肌肉块之间往往又突出一小块肌肉,象岩石下拱出一层新岩层,一层比一层有力。
他沉进温暖的水中好久才浮出来,他喜欢临近窒息的感觉。这个时候,他的头脑往往一片空白,灵感容易闪现。
不要灵感,要休息。
他要好好的睡一觉。
他把两个卧室的床铺弄成象是有人睡的样子,然后卷起被子睡到书房。他仅仅苦笑了一下,便安然于自己这种职业的命运:那好好的床真的没命好好睡一觉啊。
“你有鳄鱼的耐心和豹子的敏捷。”某个阶段的培训者曾经对他这样说。
其实,只说对了几分之二,他还有兔子般的狡诈,这是他没有告诉过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