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梦》醺竹

3、三

　　王情最初选的是一段快节奏的舞蹈，也没有具体的排练，就是几个人对着电视跟着别人的动作和音乐来跳。
　　我把竹叶从窗台上扔了下去，笑道：“说起来，我还真没一点音乐天赋呢！”
　　“这你不用说，我们知道。”说话的是进门右手边下床的卓晓朝，是个剪着小短发的娇俏女孩，不过有点毒舌。
　　“不过我也是得过奖的啊！”我笑了笑，将嘴边的长发拢到耳后，听着室友的胡侃，思绪却飞到了那年的儿童节。
　　那年儿童节的表演我抱着无所谓却带着焦急的心态排练着一点也不熟练的舞蹈。正式表演开始前的四天还是五天？我不记得了，王情要求我们在学校多留一点时间排练。
　　那年学校修了第一幢学生宿舍，宿舍的一楼是公共房间。比如美术教室，体育器材室。
　　我们排练的就是其中的一间空教室。那个时候学校新招了几个年轻的老师，他们也被安排在一楼的房间住着，所以我们的排练总会有几个老师在旁边看着。
　　我记得那个星期五很热，闷热得让人昏昏欲睡，我依然跟不上歌曲和舞蹈的节奏，或者说除了王情和小茜，其他人都跟不上。
　　体育老师站在门边看了我们半天，趁着我们休息时说了句：“你们这样肯定不行。”
　　体育老师一句话终于让我从扭动中停了下来。
　　老师和王情决定换舞，换成了校园集体舞，老师亲自给我们指导。
　　校园集体舞的人数需要十六个人，其中一半还得是男生，我想趁机提出退出，但看着他们眉飞色舞的讨论，退出这种任性的话第一次说不出来。
　　不是觉得自己可以，而是更加害怕。
　　王情跑去动员其他人，在老师的帮助下，十六个人确实是凑齐了，但是我忘了校园集体舞需要一个搭档，一个男搭档。
　　而我的搭档就是丁焕。
　　学生宿舍楼的前面是块绿化带，绿化带两旁的空地就是我们的排练场，因为公共教室容不下十六个人。
　　绿化带的另一边靠近的是围墙，围墙下方也是块绿化带，上面有一小片绿竹，一株粉色蔷薇。摇曳在风里，很可爱！
　　休息的时候丁焕偶尔会摘上一片竹叶，搽干净后放在嘴边吹。
　　丁焕的父亲是一个追求音乐，留着半长的头发的人，是个在乡下很少见的追梦者。对于我这种土生土长的农村人来说，那就是一个不务正业的浪人，对这样的人我完全没有好感。
　　但是我却偏偏沉溺在了丁焕的才华中。
　　也许是因为从小接触音乐，丁焕的歌唱得很好，乐感也很棒，在他的带领下，我们的舞步不会快也不会慢。
　　尤其是我，他会在排练的过程中，小声地用拍子提醒我跟上节奏。
　　也是那年，在蔷薇花下，我学会用竹叶吹奏出了一小段曲子，很短却很满足。
　　青春期少女的崇拜，无法阻止的沉溺。
　　我不知道我对丁焕的感情是什么，但我从不会有怀着那种懵懂的感情和其他人一般去表白的冲动，也不会去玩所谓的爱情。
　　爱情对当时的我来说太不切实际，太过遥远，遥远到我还没开始就已经退缩。
　　我在心底安慰自己，那般的感情是少女怀春时懵懂的情思，纯洁得不带一丝欲望，只是单纯的崇拜。
　　但是，后来，我看到那封信的时候的心情，以及当时所感受到的怪异情感，却让我铭记至今。
　　那年儿童节过后，小茜走了，匆匆办理了手续，给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一如多年前。
　　不同的是，两个月后我收到了她的信，也是从那时候我们便开始通信，直到高中我拥有了一部手机才结束。
　　初三上半年期中考试后，我再次收到了她的信，但是信封里面却有两封信，其中一封是给丁焕的，而这封信却没有单独装在一个信封里。
　　它和给我的信放在了一起，我先看到了它。
　　时隔那么多年我已经不记得信的内容了，但是记得那封信的目的，它是小茜拒绝丁焕追求的信。
　　看到信的那一刻，我也不了解自己心中涌出来的情感究竟是什么，现在我却明白了那种感觉，就像一个被你神话了的偶像突然展现出了自己平凡、庸俗的一面时，你所面对的那种无措的怪异感。
　　那天我坐在自己用木板和砖头组合的简易书桌前，把那封信看了一遍，然后一连画了三个小时的画，直到母亲叫我吃饭。
　　窗外的风吹着，发出一阵阵恐怖的呼啸声，杯子里的水也被吹得泛起了一层涟漪，轻轻浅浅的，毫不起眼。
　　“毕业后，你们准备去哪儿呢？”我对面的上铺，室长孟令突然出声拉回了我飞远的意识。
　　一起相处四年，一起分享着欢声笑语和泪水悲痛，四年的终点到达之时，我们都下意识回避这个问题。
　　孟令这话一出，整个宿舍一下子静了下来，只留下窗外的风声。
　　我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被风吹得胡乱摇摆却依旧□□的树笑道：“写封信吧！”
　　“好！”像是一个声音，又像是七个声音。
　　一起四年她们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们写一封信给我，我也写一封给你们！
　　这是毕业的季节，就像那些年一次次的毕业一样，身边总是弥漫着淡淡的伤感。
　　初三毕业那年除了同桌申薇，我又有了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朋友，她叫鲜梦，很美丽的名字。
　　或许这就是缘分，初三下半年分座位，我和她做了临时同桌，只是几天时间，我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申薇和鲜梦成了我最要好的朋友，我很少以朋友定义其他人，多数人在我眼里只是同学。
　　初中毕业，确定被报考的高中录取后，母亲却突然对我说她要结婚了。
　　对此我并没有异议，初中毕业时我刚过了十六岁生日，而母亲因为结婚太早，也只是三十三岁罢了，她还可以选择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