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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回 查民政诉缘由书房密谈 邀友人访扬州乞儿告状(修) ...

  •   天色微亮,扬州府衙后堂,包拯端坐书案后,正在翻看扬州近两年刑案的卷宗。展昭和公孙策亦在一旁协助。来到扬州已经六天了,这几日包拯在陈知州及扬州一众官员陪同下,查察扬州城农事、水利、商税诸事,及官员腐渎事,除去少数官员因政事不谨不勤被包拯训示,陈道新治下的扬州,可谓是地方升平的典范了。
      因陈道新治理有方、百姓安乐,这两年扬州城及辖下各地刑案大狱也减少许多。包拯看过的卷宗都交给展昭,展昭将其分类摆放,公孙则在一旁记录涉案犯人的犯罪事要及其堂判。翻看这些卷宗仅用了一日多的时间,包拯看得仔细,不由抚须感叹道:“重大刑案不足三十起,看卷宗诸案侦破得当、判罚严谨,无甚错漏,无恶性大案,亦无悬案。陈知州政绩出色,也算不负当年盛名和圣上期许。”
      包拯说完这话,脸上并无欣慰神色,反而面带忧虑,似是有话要讲。公孙策和展昭对视一眼,俱放下手头公务看着包拯。二人均知圣上将包大人派至此处的真正目的,但君臣之间对话具体如何、那襄阳王府的线人消息是否可靠,包拯并未向二人言明,到扬州六日,除了循例查察扬州民政,对陈道新的暗查并无甚突破。
      包拯看两位左右手严肃神情,略一思索,抹去忧色,站起身来开口道:“本府到扬州这几日,虽忙于公务未出府衙,然从公孙先生和展护卫口中,不难听出扬州百姓对陈知州赞誉有加,十分敬仰,再加上这几日查考所得,不得不说,从目前来看,陈道新是一个能力出众,颇有民望的好官。”
      公孙策点点头道:“陈道新天子门生,年轻有为,圣上对他寄予厚望,当初将他外放为官,应该希望他能多些历练,待六年后再调职入京,委以重任。外任五年,如今看来,陈知州并未辜负皇上信任。”
      包拯挑灭了房中烛灯,转而道:“襄阳王之心,圣上已察觉多年,但并不知他从何时起便藏下心思,至少他早已在朝中和皇宫之内布下诸多眼线,圣上耗费心力,也无法将他们彻底剔除。多年来圣上派了不少线人向襄阳城渗透,然襄阳王将襄阳城控制得滴水不露,圣上心腹多无功而返,时至今日,仅有一人成功进入襄阳王府,成为襄阳王倚重人手之一。”
      这等机密之事从包拯口中说出,公孙策和展昭俱是吃惊不小,想不到襄阳王势力如此顽固,连圣上身边都安插眼线,朝中还不知蛰伏了多少同党……
      包拯继续道:“其实从六年前借秀女之事严查襄阳王地方势力起,圣上已经暗中钳制对方,是以这几年双方相安无事。襄阳王地位尊崇,有太祖亲赐丹书铁券,若没有确凿证据,圣上根本无法动他分毫。如今沈家巨银被盗,各路势力浮出水面,襄阳王之事,已迫在眉睫。”
      展昭心中一凛,不禁道:“如今天下太平,正值盛世,襄阳王难道要罔顾百姓,逆天而行!?”
      公孙策也心头震荡,思及陈道新之才和圣上对他的信任栽培,便问道:“那陈知州……圣上真的相信他与襄阳王有牵连?”
      包拯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圣上并不愿信,但那王府线人递出消息,言陈道新与襄阳王暗中有书信往来,除此之外别无他言。只言片语不足以断定陈道新有合谋之意,却让圣上惊疑不定。在本府看来,圣上惜才,但襄阳王之谋,事关我大宋江山社稷,即使有一分怀疑,也需谨慎查证。尤其扬州富庶,又是军事重镇,无论如何,此地不可出纰漏。因此,圣上嘱咐本府,陈道新民望甚高,教本府在扬州多待些时日细细查探,不可动摇民心。无论结果如何,到时上达天听,圣上自会有决断。”
      展昭听罢这番话,便明白大人这几日不疾不徐的缘由,但陈道新终究要查,政绩上无法入手,必须另想他法。展昭低头思索一番,抬头道:“大人,陈知州任安抚使一年,总揽淮南路军务,不知这方面大人可有督察之权?”
      包拯摇摇头道:“虽然本府持尚方宝剑,可便宜行事,但于职责本身,淮南路军务本府无权置喙。若贸然查探,易打草惊蛇。从此处入手,便需展护卫隐匿行踪,于暗处查探了。”展昭得令应下。
      “另外,”包拯站起身朝二人道:“先生与展护卫也可多在这扬州城走访一番,从百姓口中,或许能了解到我们看不到的事。”三人在书房中又商讨一番,方各自去忙。

      展昭置身于繁华的街道中,看着百姓或嗔或笑,听着人声喧闹,只觉心中安定。投身官场几年,少了几分快意恩仇的江湖习气,不变的是那颗心系苍生的侠义之心。
      想到将来可能发生的祸乱,展昭眉间显出一抹忧色,襄阳王若果真孤注一掷,起兵谋反,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看着周边全无忧虑的各色面孔,展昭心中暗想,陈知州才能出众,又受百姓拥戴,只愿此行能够查明真相,陈知州若是忠于朝廷,并无不妥,那便是扬州百姓之福了。
      一条街马上要走至尽头,展昭想着自己毕竟是外乡人,对此地不甚熟悉,若是沈兄无事,倒是可以请他作陪。心念至此,展昭便抬脚拐入另一条街道,打算去沈宅寻沈兰。
      走至途中,一衣衫褴褛的乞丐将他拦住讨要,展昭掏出钱袋,像往日一样,准备留些银钱。正要将铜钱放入碗中,展昭忽然想到一件事,他手一顿,又将银钱收回,那乞丐见状急道:“大爷,您可怜可怜吧……”
      展昭抬手打断他的话,温声道:“你莫着急,这银钱本就打算给你,展某只是有些奇怪,闻言陈知州将城中乞丐与无家可归者均做了妥善安排,何以这街上乞丐并不见减少?你又为何不去那可吃饱穿暖之处,仍在这街头挨冻受饿呢?”
      那乞丐听了这话,眼睛仍是盯着展昭右手,答道:“这位爷,您不是本地人吧?什么吃饱穿暖啊,还得干活儿,还不如在这街上讨点儿吃食自在呢。”展昭听这话奇怪,便接着问道;“这话如何讲?”
      乞丐见展昭没有立刻给钱的意思,便有些不耐烦,可看他手中银钱不少,便耐着性子道:“你一个外地人当然不懂这里的门道,陈大人专门划出十个荒废的庄子,就是现在的收容宅,安置扬州城里的乞丐和流浪汉,开始确实能保证让我们这些人有口热粥吃,谁知后来进城的乞丐越来越多,都是吃白食的,陈大人便把年轻一些的人挑出来,把他们派到扬州各地,有什么修桥筑坝了,采石了那些事就去干,可以赚饭钱。”
      展昭听罢点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
      那乞丐看着展昭嗤了一声道:“什么好办法?!你知道那活儿有多累吗?我在扬州三十多年了,陈大人那十个庄子是给我们准备的!要不是那些外乡乞丐,陈大人肯定能让我们好好过活儿,哪还用去受那种劳累?老子被挑去干活儿,那些外乡的老家伙们却在庄子里晒太阳,哼,狗娘养的东西……”
      展昭听到一半就对这乞丐不喜起来,看这乞丐也就四十多岁,四肢完好,身体也不羸弱,居然行乞三十多年,现在连陈知州如此善举也一叠声得抱怨……最后听他言语越发不堪,展昭皱皱眉头,将钱放到破碗中,打断他道:“你既被陈知州挑了去做工,怎地又回到这城中了?”
      那乞丐见了碗中银钱,态度立刻好了不少,赶紧陪着笑脸答道:“哎呦,这位爷您说笑了,被挑走的人十有八九一出城就跑了,来这里就是为了能吃上饭的,谁想去卖力气干活儿啊,大不了过一阵再混进城就是了,这扬州可是好地界儿,讨饭也不愁啊……”
      展昭问完了话边摇头边继续前行,怪不得城中乞丐多是年轻无疾之人,庄子只能安排老弱病残者,又不思自食其力,只想在城中继续乞讨,享嗟来之食。
      待快到沈府门口时,展昭远远看到前方两人,一人素色锦袍,一人竹青长衫,一前一后正是沈兰和林镜云。展昭眉头舒展,微微一笑快步向前。沈兰显然也看到了展昭,几步外便拱手示意:“展大哥。”
      展昭走至近前,见林镜云没带兵器,反而捧着几本账册,心道沈兰应是要出门办事。便笑问道:“沈兄这是要往何处去?”沈兰指着账册答道:“今日约了西街绸布店的掌柜谈事情,展大哥这是?”展昭在扬州除了沈兰并无故友,是以方才想邀人同行时,第一便想到了沈兰,一时却忘了沈兰作为沈家少爷,打理偌大家业该是十分忙碌。
      展昭深知沈兰为人,这时说了真正目的,他怕是会放下手头事情过来帮自己,便答道:“今日无甚公务,得了空闲,便想在这扬州城走走。”沈兰看了看远离街市的沈府大门,再看展昭不自然神色,心下暗笑,明显是特意寻过来的,堂堂南侠,这打马虎的功力可不太好。
      沈兰嘴角轻挑,转身对林镜云道:“镜云,钱掌柜那里明日再去,展兄是客,游览扬州,我理应作陪。”展昭一愣,正要开口拒绝,沈兰抢先道:“展大哥可莫要推辞,小弟我这几日忙于俗务,头都痛了,正想当个甩手掌柜,轻松轻松呢。”
      展昭心中微暖,推辞的话到了嘴边,又改口道:“如此,展某恭敬不如从命,沈兄请了。”
      林镜云见状,心中无奈,这公子一遇上展大人的事便有些任性。只好道:“公子稍候,待属下将账册送回,再派人去知会钱掌柜一声。”
      沈兰连忙道:“哎,镜云,你只管留在府中即可,府上事务不少,也缺不了你。”
      林镜云一愣,脱口道:“这怎么行……”沈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怎么不行?有南侠客在,你还担心我的安全不成?”林镜云见沈兰边说边对他使眼色,顿时大感头痛,公子毕竟身份特殊,伪装再严密,也是个女儿家,这么多年公子一向谨慎,别说单独与男子出行了,在酒席上都会与人隔开两个座儿,碰上展昭却总是不顾忌,上次醉酒自己已经被轮番念叨了……
      展昭见林镜云似是十分不愿留府,还想着他是挂念沈兰安危,便拱手对林镜云道:“林兄放心,有展昭在,必会保证沈公子安全。”林镜云自跟着沈兰,便从不会违抗命令,现在沈兰让他留府,他再不情愿也只得听从。遂无奈回礼道:“那就有劳南侠了。”看着二人并肩离去的身影,林镜云叹了口气转身回府,这下得想想怎么给老爷和齐心解释了。
      沈兰跟展昭一路,心情大好,笑问道:“展大哥特地前来,可是有事要小弟帮忙?”展昭笑着点点头:“是展某失礼了,来扬州几日还未曾到府上拜访,如今公务在身,又要给沈兄添麻烦。”
      二人不紧不慢走至闹市,一路上展昭说了事由,自然是隐去了陈知州的事,只道包拯让自己在百姓中走访,查看民生。沈兰听罢便提议先去几处善堂和那收容宅看看。因沈兰在扬州属一等富家公子,走在街上自是引人注目,往日出门不是乘轿便是有冷面亲随陪同,气质冷傲,众人不敢逼近。今日见沈兰身边的人俊朗温和,沈兰也显得随意亲近许多,便有许多百姓往这边靠近,想着一睹兰公子风采。
      展昭敏锐得发现沈兰对有人靠近有些不喜,但碍于礼数,只好忍着。展昭不着痕迹将沈兰护在身边,始终未让外人靠近沈兰三步以内。二人穿过闹市,总算轻松了些,展昭略带歉意道:“其实该让林兄跟来的,是展某思虑不周了。”
      沈兰扑哧一笑,随即面色一整,故意道:“确是展大哥的不是,谁让南侠太过面善,若是学镜云冷着一张脸,加上你这巨阙宝剑,绝对能吓跑一群人!”说完便大笑出声向前快走几步。展昭听沈兰欢快声音,心情也好了不少,正欲抬脚跟上,看着前方背影,展昭脚步一顿,有些愣神,这语气身形,和京中那位沈小姐何其相似,比起那日在先生宅院处见到的身影,沈兄和京中那位,更像姐弟才是……
      展昭摇摇头,暂时抛开脑中思绪,跟上前方沈兰。先生和沈兄肯定是知内情的,他们一致隐瞒,必然有不可说的因由,只是想到自己所见的那位沈小姐,现在了无踪迹,心中未免遗憾。

      二人先到了一处善堂,这善堂乃是沈家出资捐建,因此堂中主事见了沈兰赶忙亲自迎接。沈兰并未介绍展昭身份,只道是故友。沈兰询问善堂诸事,那主事细细回禀,展昭则在一旁细听。原来这善堂是为城中失沽孩童所建,这些孩童中有父母双亡者,有将士遗孤,亦有亲人作奸犯科入狱者,皆一视同仁,凡家中贫苦,都可让孩子来这善堂,跟先生读书识字,还管一顿膳食。
      沈兰见展昭听得仔细,便问得俞加详细,直待了半个多时辰,二人才出了这善堂。沈兰对展昭道:“这样的善堂在扬州共有三所,另两所俱是官府出资所建,陈知州此举对扬州有很大利好,城中小贼都少了许多。”
      展昭点点头,忽然停下来道:“饶是如此,贤弟也应知晓财不露白,小贼嘛,要多防着才是。”沈兰见展昭看着自己折扇上的翡翠扇坠儿,一时有些莫名,正要相询,突然感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还未反应过来,只觉腰上一紧,眨眼间自己已经被展昭揽在一旁,掩至身后。沈兰脸色一红,从展昭背后朝前看去,发现展昭手中已抓着一个人,看着也就十二三岁,衣衫褴褛,满脸脏污,应该是个小乞儿,此时正在展昭手中挣扎不已。
      沈兰这才明白自己已被盯了一路,按理说自己带着这张面具,扬州城里就没有不认识自己的,往日有镜云在,根本无人敢造次,这小贼不识展昭,怕是觉得今日有机可趁了。沈兰内心失笑,在南侠面前行窃,这小乞儿还真是时运不济。
      展昭自出了善堂便觉察到这小乞儿视线了,此时见他瘦弱不堪,也无甚力气,便暂且将他放开,又去买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包子,将人带至角落处,把包子塞到乞儿手中,温声道:“吃吧。”那小乞儿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展昭等乞儿吃完,一碗茶水突然被递过来,展昭顺着白皙的手指回头一看,正是沈兰。展昭会心一笑,接过茶碗递给乞儿。待那乞儿吃喝完毕,展昭才道:“城中有收容宅,你为何不去那里,反而要在这街上行窃?”
      那乞儿紧紧盯着展昭,却不答话,好一会儿,眼圈居然红了。展昭诧异,只听那乞儿哽咽道:“你是那个穿红衣服、骑马的对不对?我认识你,你和包大人一起来的!那天我看见了,我要找包大人,你带我去找包大人好不好?我爷爷不见了,我要找他呜呜呜……”
      这下轮到展昭愣住了,展昭捉摸了一下他话中意思,问道:“你想抢沈公子扇坠儿,是为了找我?”那乞儿赶紧道:“是啊,我想找包大人,可是不敢去府衙,而且,爷爷教过我,不能偷东西的,我以前也没偷过东西!”
      展昭见他红着眼眶情绪激动,加之目光清澈,心便软了几分,温言道:“你想见包大人?”那乞儿使劲儿点头,突然又跪下来,边磕头边道:“求求你了,我不是小偷,我真的有大事要见包大人,你带我去吧……”展昭见状赶紧将他拉起,虽然奇怪这乞儿在扬州城不去找陈知州,反而要见包大人,但想到包大人青天之名在外,还是答应道:“你莫要着急,我带你去便是了。”那乞儿闻言一喜,赶忙连声道谢。
      沈兰见那乞儿额头青肿、鲜血直流,显然是方才磕头时太过激动磕出血来,心中不忍,便道:“你这小孩儿,对自己忒狠了些,你过来,我给你包一下。”展昭也看到了乞儿额头血迹,此时听沈兰这样说,他深知沈兰生性喜洁,便阻止道:“还是我来吧,先给他上些药,一会儿送他去医馆看看。”
      说罢便解下腰中百宝囊,翻出常备的跌打伤药,蹲下身来给小乞儿上药。沈兰接过展昭递来的百宝囊,眼神不经意一扫,突然发现囊中有一支木簪,梅花样式,做工粗糙,可显然是女人用的。沈兰心下微沉,看了展昭好几眼,终是忍不住开口,故作轻松道:“展大哥这百宝囊中,怎还有女人用的簪子?”说罢便忐忑地看着展昭。
      展昭转头看了一眼,随口答道:“哦,那是上次追查颜行之线索时随手买的,因无人可用,又不好丢了,便随意放起,倒是把它忘了。”沈兰闻言松了口气,此时展昭也将乞儿的伤口包扎好了,起身对沈兰道:“暂且将血止住了,还是带他去医馆看看吧。”
      沈兰一时没有答话,展昭见他面带犹豫,不明所以。沈兰笑笑道:“展大哥,府衙离这里要比最近的医馆还近些,我们不妨回府衙去,让先生给这孩子看看伤,正好可以让他见包大人。”
      展昭笑回道:“如此也好。”沈兰回之一笑,其实方才她之所以犹豫,是因为她为掩着身份,十岁后便未去过医馆了,听到要去医馆,一时竟不习惯。
      三人一道回了府衙,展昭直接带人去了后堂书房寻包拯。包拯听了事情缘由,便让公孙策先带那小乞儿下去给他看伤,顺便梳洗一番换件衣服。沈兰见包拯与展昭要谈公事,便打算起身告辞。
      包拯见状抚须道:“今日并无要事,那乞儿是沈公子与展护卫共同遇到,那他所为何来,沈公子留下听听也无妨。”沈兰闻言道了谢,复又坐下。
      不一会儿,公孙策领了那梳洗好的乞儿回来,因没有合适的衣物,那乞儿穿的是公孙策旧衣,穿在身上十分宽大。待乞儿局促地站在房中央,房中三人均是一愣,饶是包拯也打了个愣神,展昭和沈兰则是盯着乞儿啧啧称奇。
      不怪几人面色有异,实在是这孩子生得也太好看了些。因常年行乞,乞儿身形十分瘦小,脸色蜡黄,嘴唇也有些干裂。但这都掩盖不了他的精致眉眼和姣好五官,可以想见,若是生在富贵人家,这孩子必定是一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俊秀少年郎。
      沈兰看着面貌一新的小乞儿,总觉得他的眉眼有种熟悉感,却也想不出来在哪儿见过,他忍不住上前几步,伸手捏了捏那乞儿脸,奇道:“你不是女孩子吧?”那乞儿一听瞪大了双眼,急道:“我当然是男孩子!”
      公孙策见沈兰顽皮心性又起,赶紧轻咳一声,板着脸道:“兰儿,大人面前休要无状!他确实是男孩子。”沈兰脸色尴尬,赶紧退回,展昭见状不禁莞尔。
      包拯也未怪罪沈兰,他命人搬了圆凳来,让乞儿坐着回话。待那乞儿坐好,包拯温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那乞儿昂着头,回道:“我没有名字,不过旁人都叫我鸡腿,因为他们说,我是爷爷当年用一个鸡腿换来的,我也不知道我几岁了,爷爷说他换来我那天是中秋节,现在应该过了十四个中秋了吧。”
      几人听了乞儿的话俱是心酸不已,又有些诧异,听这乞儿的意思,他应该有十五岁了,可看他身形,顶多也就十二三岁!也不知这么多年经历了何种艰辛。
      包拯声音愈发温和,接着问道:“你想见本府,是为了何事?”那乞儿听见包拯问这话立刻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圈发红,哽咽道:“包大人!幸亏您来扬州了,求求您救救我爷爷吧!”
      几人俱是被惊了一跳,展昭赶紧上前将小乞儿拉起,让他坐在圆凳上。待那乞儿平复情绪,包拯脸色严肃,问道:“你爷爷去了何处?你为何不到扬州府衙求助,却要来寻本府?你且细细说来。”
      乞儿答道:“我和爷爷本来住在城南的收容宅里,前些日子,知州大人派人来找可以去做工的人。我也想去做工赚工钱,爷爷说,有钱了可以买地,我想着,等挣了工钱,我和爷爷就不用讨饭了……前几次官差总是不收我,嫌我太小,爷爷也想去他们又嫌爷爷跛着腿,这次我偷偷跟在那些人后面,想着等到了做工的地方,总会有人收我的。可是……我太笨了,出了城他们好多人都偷溜,我跟在后面,最后跟丢了……”
      乞儿说到这里,沮丧地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只好又回来,可是!”小乞儿情绪激动,提高声音道:“我回来却找不到爷爷了!爷爷住的地方已换了别人,我还想着是又有新乞丐进来占了爷爷的地儿,我就到别的地方找,可我十个庄子都找遍了,城里到处都找了,就是找不到……”
      看小乞儿神情哀戚,展昭忙在一旁低声安慰他。包拯和公孙策对视一眼,神情严肃,这小乞儿所说之事,有些蹊跷。
      包拯又问道:“我且问你,你可问过相熟之人,他们是否知道你爷爷踪迹?”
      小乞儿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相熟之人……我也想问来着,可是,好像也没见到他们……那收容宅每日都有新人进来,我们总是换地方住,有的人也常出城跑到别的地方……可是我爷爷他不会去的!他一定会等我回来。”
      包拯脸色越发严肃,他继续问道:“我再问你,你爷爷失去踪迹这些时日,你为何不到官府报案?”
      小乞儿沉默了一会儿,苦着脸小心翼翼道:“你们和钱铺头不是一伙儿的吧?”众人一愣,沈兰道:“你是说扬州府衙四捕头之一的钱正,钱捕头?”小乞儿赶紧点头。
      包拯抚须道:“你大可放心,本府与那钱正素不相识,在座几人也俱是本府信任之人。”
      小乞儿松了口气,才道:“我和爷爷都是要饭的,就算人丢了,我怕报官也没人管……而且,有天晚上,我担心爷爷,睡不着,就发现有几个人不睡觉,他们都偷偷摸摸得起来,跟着一个人走,等天亮了,他们空下的地方就又被人占了。”
      小乞儿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你们知道么?后来又有几次,半夜有人起来,我在一旁装睡,看到他们跟着走的那个人,就是钱铺头!好几次了!后来我就想着,爷爷是不是也跟着钱捕头走了,可能中了什么法术啊迷魂阵什么的……”
      包拯听完小乞儿描述,大概了解了事情的蹊跷之处,看来是有人将收容宅的乞丐偷偷带至别处,因乞丐多是鳏寡之人,收容宅人口流动很大,因此无人发现……不知这反常现象背后又有何事故。
      包拯皱着眉头思索一番,对小乞儿道:“你爷爷本府一定会帮你寻找,这几日,你且安心在这里住下。”小乞儿终于露出了笑容,他感激道:“谢谢包大人,我听爷爷说过你是包青天,从你进城那天我就想来找你了,你肯定会帮我找到爷爷的对不对?”
      包拯又温言安慰他几句,便让他下去休息。沈兰也要告辞,展昭起身送他出府。二人沿着走廊前行,这时又听见小乞儿声音从身后传来:“两位哥哥等一等!”二人回头一看,见那小乞儿捧着铜盆,里面盛满清水,正着急赶来,展昭正要提醒他慢些,那小乞儿已不小心踩住了宽大衣摆,手中铜盆脱手而出,展昭飞身向前,一手接了铜盆,一手扶住向前扑的小乞儿,那铜盆中的清水撒了大半在展昭身上。
      展昭扶好小乞儿回头一看,饶是自己尽力遮挡,沈兰身上依旧沾了不少水渍,此时他正皱着眉头掏出手帕擦拭。展昭点了点小乞儿额头,故意板起脸孔道:“你这是做甚,慌慌张张的。”小乞儿看了看一片狼藉,哭丧着脸道:“我只是想给你们去去晦气,爷爷说脏兮兮的不要碰人,你们带我回来,会沾晦气的,拿柳条蘸着清水洒一洒就没事了。”说罢举着手中的柳条一本正经道:“我已经给公孙先生洒过了,就差你们了。”
      展昭听罢顿时苦笑不得,指着自己半湿的衣襟道:“你看,这下可是一点儿晦气都没了。”小乞儿闻言露出笑容,使劲点头。沈兰懊恼得擦了擦脖子上的水渍,看小乞儿模样,无奈道:“你啊,花样儿还不少,待我回了府给你送些合身衣服来,免得你走一步摔一次!”
      小乞儿躲在展昭身后吐了吐舌头,展昭赶紧让他收拾好东西回去。见沈兰擦着衣服一脸懊恼,展昭知他喜洁,便道:“沈兄要不先去我房中歇着,我去沈府让林兄拿干净衣物来。”
      沈兰听罢一愣,待反应过来脸涨得通红,赶忙道:“不用了不用了,多谢展兄,我这便回府去,不用麻烦了。”展昭见沈兰反应大感奇怪,兰公子如此慌乱模样,可是很少见的。正待要问,展昭的视线突然停在沈兰脖颈处顿住了,沈兰也没发现展昭异样,匆忙道:“沈某这就告辞,展大哥不用送了。”说罢便匆忙转身走了。
      待展昭反应过来,沈兰已经走远了。展昭皱着眉头,慢慢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住回头,看着空空荡荡的走廊,展昭摇摇头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我看错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八回 查民政诉缘由书房密谈 邀友人访扬州乞儿告状(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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