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回 得手书怜张牧舐犊情深 试主仆激芊儿口吐真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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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压抑住激动的心情，迅速拿起黑布把刀缠好，锁好盒子，把钥匙塞回宝绫的荷包里，蹲下身与她平视，柔声道：“宝绫，这刀太贵重了，五哥不能收的，让你哥哥给我重新找一把，我也不生他气了。你把钥匙拿好，把刀藏起来，不要给别人看，记住了吗？”
展昭也一脸严肃，拉着宝绫的手道：“听你白五哥的话，哥哥会给他找一把好刀，我们俩也不吵架了，你不要担心。”宝绫一歪头，满脸迷惑，表示不解。二人正劝宝绫，便听一阵脚步声，展昭回头一看，是展忠来了。展忠满脸焦急，也顾不上行礼，直冲着石桌上的盒子而来；“哎呀二小姐，不得了喽，你怎么把这个拿出来了，这可不能玩儿！”说着便小心得把盒子捧了起来，也没管展白二人，板着脸对宝绫道：“我的二小姐呦，你忘了二老爷怎么跟你说的么？！”展昭和白玉堂面面相觑，只见宝绫挠挠头道：“我记得呀，所以把它送给白五哥正好，很合适的，他都已经收下了，不能反悔的。”展忠一惊高声道：“你把盒子送人了？！”
白玉堂赶忙道：“忠叔莫急，宝绫还小不懂事，我已经要还给她了。”谁知展忠一听调门又提了一个高度冲白玉堂道：“你还想反悔？！”白玉堂一愣，脱口道：“没……”展忠抱着盒子把白玉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又想了好一会儿，脸色慢慢变得温和，然后把展昭拉到一旁问道：“小少爷，这白少侠功夫是不是很厉害啊？”展昭点头答道：“嗯，与我不相上下。”展忠又小声问道：“白少侠多大年纪？”展昭一听这话心中纳闷，不过还是答道：“二十有一。”展忠笑眯眯地点点头，摸着胡须自言自语道：“不错不错。”
展白二人面面相觑，展忠走到白玉堂面前，把盒子塞给他，严肃道：“白少侠，这盒子你既已收下，就绝不能退回了，二老爷临终前嘱咐过，说二夫人娘家祖训，这盒子留着便不可打开，不能面世。若是遇到有缘人，可以赠之，没遇到，就决不可把它拿出来。二小姐既然把它赠予你，就不能收回。”
展忠说得义正言辞，展白二人先松了口气，看来展忠并不知道这盒子中装的什么。不过展昭随即反应过来忠叔刚才问的问题是什么意思了，在忠叔眼里这是婶母当年的嫁妆之一，现在都归宝绫，有缘人什么的，感情忠叔这是给宝绫挑未来夫婿呢，这误会可大了……幸而宝绫还小，这里也没外人，一会儿得好好跟他老人家解释解释别让他说错什么话……
不过……展昭看着又被塞回白玉堂怀中的盒子，有些犯了愁，婶母生前有如此特别的交待，联想靳氏无名刀的传说，这刀白玉堂怕是必须得收了。靳氏无名刀染血无数，声名不详，也不知是福是祸……
想到这里展昭对白玉堂使眼色，二人先把展忠哄走，便拉着宝绫先回屋。到屋中一坐定，白玉堂便问道：“宝绫，你娘说的有缘人，有什么说法吗？”宝绫先把钥匙重新还给白玉堂，才摇头晃脑地答道：“仁德之君，忠良之臣。太平之世，正气之民。无双刀客，侠义仁心。六事俱全，天赐良人。”
白玉堂和展昭目光一对，靳氏后人果然不简单，守着这三十二字箴言把宝刀藏了这么多年。白玉堂继续道:“那宝绫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宝绫撅了撅嘴，不服气道:“当然知道啦！这是小时候娘亲教我的，说除非遇到有缘人，不能告诉别人这些，连爹爹都不能说。宝绫读过好多书，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说着便掰着手指数起来:“哥哥说过现在天下可太平了，皇上是好皇上，这里还有包大人这样的好官，五哥是刀客，是大侠，还是很厉害的那种，而且，哥哥把五哥的刀弄坏了，一定是老天让五哥做那个有缘人的。”宝绫急切解释，生怕白玉堂不承认他是那个有缘人。
白玉堂听着宝绫的童言童语，惊讶于她的聪颖，也感慨她小小年纪就要承担这样的秘密。想到她除了为金翎之事想把刀赔给自己外，也认真考虑过自己符合有缘人的要求，才拿出这把刀，便有些意动，而且此刀杀人无数，邪性非常，现在刀已面世，宝绫才八岁，留着怕是要招致祸端。想到这里白玉堂抬头一笑，对展昭道：“如此宝刀，得去配一个配得上五爷的刀鞘，就说这刀是展大人千辛万苦寻来给五爷赔不是的，如何？”
展昭看白玉堂恣意飞扬的神色，瞬间便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抛之脑后，管他什么不详传说，刀毕竟是死物，宝刀配英雄，这世上除了白玉堂，还有谁配得上驾驭这把刀！卸下心中忧虑，展昭会意一拱手道：“那就请白五侠笑纳宝刀，莫再与在下置气了。”说罢二人相视一笑，宝绫仰着头看二人，也露出开心的笑容。
展昭忙了一天还没吃午饭，二人安顿好宝绫后先回了临江楼白玉堂暂居的小院，简单吃过饭便在西厢外等着，两个时辰快到了，不知里面的人情况如何。正想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公孙策拎着药箱走了出来，神色有些疲惫，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展昭赶紧上前扶了一把，公孙策松口气道：“命保住了，不过要过几天才能醒。”白玉堂吩咐下人守在西厢门口，三人进主屋坐了。
白玉堂先让人上茶，让公孙策休息了会儿，才拿过一沓染血的纸交给他，公孙疑惑抬头，展昭道：“方才在府中已经听玉堂说了具体情况，这是周启明随身所带之物，先生先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公孙策点点头，接过来翻看，刚看了几眼公孙策一愣，疑惑道：“这是张牧的笔迹。”说完便仔细看起来，随着纸张一张张翻过去，公孙策的神色越来越凝重，翻到最后，公孙策叹道：“我知道张牧为什么自尽了，他确实是自愿的。只是他可能没想到，他的宝贝儿子一天之后就随他去了吧。”
公孙策把带血迹的纸张仔细包好，对展昭道：“在张牧房中搜出了他生前的手札，从他十几岁写起，有厚厚的几册，不过缺了最近一个月的，都在这里，看样子，是留给张通的。”展昭皱眉道：“周启明一大早就出门了，这些东西他带在身上，应该是准备拿去交给谁的，但他在西水胡同遭人击杀，一定是路过发现了什么，才遭遇不测，和这些手札没有关系。而张牧的死显然背后有人安排，这些手札，是张牧偷偷留下，想要留给张通的，这样的事还得借助周启明，看来他父子二人行事受限，被人控制了。”“而且，”公孙策幽幽道：“张牧是相信他儿子能活得好好儿的才心甘情愿自尽的。”
白玉堂也已经听展昭将案情说了个大概，便主动提出帮忙去查柳如玉的事情，另外周启明留在这里秘密照顾。展昭谢过后和公孙策一起回开封府禀报案情进展。
开封府书房内。
包拯放下手中带血的张牧手札和公孙刚刚整理出来的张通生前情况，这父子二人在这次案件中所扮演的角色基本清楚了。
张牧是读书人，但没有功名，张通在张牧教导下也识文断字，为人又机灵，因此他在一些酒楼商铺做工总是能得到掌柜重用，好些个老板要收他做徒弟，不过这张通生性不喜欢长久待在一个地方，他做工的时间少则几月多则一年，七八年里换了有十几个地方，不过四个月前，张通从潘记米铺辞工后就没再上过工，每天早出晚归，熟识的人也不知他忙些什么，关于他的性情，都说他虽有些倨傲，却不是搬弄是非之人，最近两个月突然开始在百家巷里到处挑拨是非，因他惯是个机灵人，好多人家还真着了他的道，因此包拯假期归来后，才有了那么几天百家巷的人都来告状的情况。——这是从公孙整理的街坊言论中得出的线索。而张牧留下的手札，则透露除了一些张通奇怪举止的原因。
这手札始于一个月前，一开始就写了他看着儿子无所事事三个月，每天都神神秘秘的，终于忍不住把他堵在家里问情况，张通一向孝顺，却是不肯说在忙什么，最后只是模糊地说跟着以前的老板干大事，之后写到他担心儿子便偷偷跟踪，发现张通和一个黑衣蒙面人见面，不过那人武功高强，自己被发现。后来那黑衣人单独来找，说是张通现在对他深信不疑，他随时都能让他们父子反目，让他不要碍事。张牧几次劝说张通无果，之后更是被强制断了父子联系。后来周启明状告张通其实是张牧有意为之，因为这既能打乱神秘人计划，又能让儿子处于官差看管下保证安全。
札记写到这里出现断层，前面的显然是从装订好的书册上撕下，痕迹与张牧房中搜来的书札吻合，后面两页信笺，字迹潦草，显然匆匆写就，一页上写明了他如何被黑衣人以张通的前途性命威胁，将要与之炮制盗窃案并且会留书自尽，张牧写明了将来发生什么都是自愿，与开封府无关。另一页写了自己被监视，身不由己，得了这一点空隙，拜托周启明将这些交给张通，让他回头是岸。看来是张牧寻找机会拿着手札去拜托周启明，因周启明恰好出门未归，便匆忙留信给他。
包拯看完后想到张通枉死，叹口气道：“这张牧爱子情深，颇有谋略，是本府辜负了他的信任。”公孙策看包拯愧疚神色，宽慰道：“大人无须自责，那黑衣人心思狠辣，他早就算计好了张通之死，却利用张牧舐犊之情逼他甘愿自尽，我们一定要将这凶徒早日缉拿归案。”
展昭之前也看完了手札，他皱眉道：“张牧留下这些拜托周启明交给张通，却没有让他交给开封府，按理说，交给官府才能更有效保证张通的安全。他能赔上性命，说明张通所说的干大事怕是不简单，他是想让张通自己醒悟，不想再让官府查他，这样看来，张通牵涉的罪名可能不小。”公孙策赞同道：“学生也这么想。”
包拯神情缓和了些，他拿起一张纸，上面是张通做过工的十二家商铺的名称，包拯道：“这手札上张通所提及的以前的老板，会不会在这其中。”包拯又看了一遍，又拿出那张写有荒宅西面宅邸主人的纸，两相对照后说道：“这里面有重合。”说完提笔勾画，公孙和展昭二人都过来看，发现每张纸上都有一处被圈住，分别是：沈家钱庄、赵府赵青桐。
看到这个名字，展昭一下子想到上午在柳街时，沈家小姐说的话，她说沈家产业出了点儿问题，沈兰马上要来开封……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展昭将情况对包拯和公孙策说了，公孙策听完诧异道：“你是说若萱今日就走了？还说兰儿马上到开封？”公孙策是知晓沈兰身份的，看来这两天她查出了什么比想象中严重的事，所以改变计划要尽早解决了。
包拯吩咐道：“展护卫，公孙先生，你二人将这赵府放在首要位置，公孙先生去暗中了解这赵府最近有哪些可疑变动，府上主人有没有反常行为。展护卫你负责带人盯紧赵府，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入。荒宅西面其他几处宅邸让王朝马汉负责查探。”包拯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道：“时辰不早了，方才的事明日一早就去办，现在，我们该按计划，解决张氏的事了。”
开封府西跨院中。
天色擦黑，卧房中已经点了灯，一着牙色衣衫的年轻妇人正在灯下做女红，双膝上放着针线筐，手里拿着未做完的鞋面儿，看样式是给男子做的。屋中摆设简单，一套漆红色桌椅，像是新制的，桌上整齐得摆着古朴的茶具。房子一侧有用布帘隔着的内间，靠墙处有高大的衣柜，旁边是床榻，素色床帐上绣有精致的花鸟图案。屋子另一侧有一扇竹制屏风，屏风后放着浴桶等物，房间四角都有烛灯，屋里光线柔和，整洁温馨。这时有人推门而入，边关门便说道：“小姐怎么又在做鞋子，早些休息吧，小心坏眼睛。”那灯下妇人闻言抬起头来，绾着简单的发髻，头上只插着一枚小巧的珍珠簪，杏眼柔和似水，鼻头小巧，唇色如朱，皮肤白皙，神色恬静，未施脂粉仍显得端庄秀丽，正是赵虎的新婚夫人张筱月。
张氏放下手中活计，对刚进门的芊儿嗔道：“还是叫小姐，都说你几回了，怎么就改不了呢。”芊儿笑道：“奴婢都叫了十几年了，不好改呢。”张氏看着芊儿，脸上看不出表情，良久，叹息一声道：“是啊，十几年了。”芊儿拿了脸盆去打水，张氏看着她出门，盯着房门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张氏拿起披风披上，正要出门，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门缝中往外看，便看见公孙先生进了院，没打招呼直奔后面厨房，芊儿应该正在里面。张氏心中惊疑，这西跨院有女眷，府中不会有人擅闯，何况是公孙先生，张氏出门轻掠至厨房门前，没有发出一丝声音，看她身形居然有不错的轻功！只是房中说话声音让她越听越心惊，良久，张氏神色几经变换，最终恢复如常，又悄然转身走了。
张氏走出西跨院，沿着小路往东走，进了主院，朝包拯的书房走去，刚走几步，耳边突闻破空声响，反射性向后一躲，便看到身边廊柱上插着一只小巧的袖箭，张氏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侧身行了一礼，柔声道：“南侠三绝独步天下，今日有幸见其一，果然不负盛名。”话音刚落，身旁落下一人，正是展昭。展昭看着张氏沉默不语，脸上表情淡淡的，转身前行几步，侧身道：“走吧，跟我去见大人。”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包拯书房，包拯正在看书，看到二人进门，包拯对展昭点点头，又对张氏道：“赵夫人请坐。”张氏垂首坐在一旁，这时公孙策也来了，他进门后在包拯耳旁低语几句，便和展昭站在一旁。包拯看着张氏，突然问道：“赵夫人可知，圣上让我如何处置你？”张氏一愣，抬头看包拯，包拯站起身，缓缓答道：“本府打算命赵虎休妻，送你回乡。”张氏脸色一白，犹自镇定道：“包大人，前尘往事俱是云烟，来到京城民妇未做任何越轨之事，民妇与赵虎成婚月余，未犯七出，就算您是赵虎上峰，也没有权利让他休妻。”
展昭出声道：“赵夫人，实不相瞒，赵虎之事是有人针对开封府，陷害与他，而此计能成与你脱不了干系，现如今大人不问情由遣你回乡，并无打算让你牵扯进来，一是圣命难违，二是赵虎再三强调他的事与你无关，赵虎命途难测，你拿着休书回乡，是最好的选择。”
张氏豁然起身，朗声道：“展大人此言差矣，相公陷此危局，民妇未曾料到，悔不当初，我二人是夫妻，理应相互扶持，患难与共，现如今夫君因我身陷牢狱，生死难测，我岂能昧着良心独善其身，皇命难违也好，夫君相托也罢，今日我张筱月在此立誓，”说着张氏双膝跪地，右手指天：“若相公平安渡此劫难，筱月愿自请下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若相公不幸遭难，筱月愿效仿娥女，与夫君共赴黄泉。如违此誓，天诛地灭。”张氏声音柔美，却字字铿锵，饶是包拯有心里准备，也被震了一瞬。
包拯让张氏起身，待她坐好，感叹道：“大慧大勇，性格贞烈，胸怀城府，工于心计。赵夫人果然不负圣上评价。”张氏垂首不语，包拯继续道：“看来你能看出本府与展护卫只是试探你对赵虎的态度，你放弃归乡，又发下重誓，让本府不得不信你。既然如此，赵虎之事因何与你有关？详细说说吧。”
“六年前回乡后，民妇一家人逃脱牢笼，迁至扬州，在那里经商为生。因婚书的事，我不可能再嫁他人，本以为要守着青灯度过此生，谁知去年，父亲打听到了那赵家二郎的踪迹，居然就是开封府校尉赵虎，我已经二十三岁了，虽然想过永世不再踏入皇城，可如今有机会名正言顺嫁为人妇，我又怎能放弃呢。说实话，我从小就是按着皇妃的标准被培养的，才貌皆有，书画皆精，为了行事方便也练就了一身武艺，自恃才高，与赵虎成亲后，我掩藏武功，恭谨持家，样样彰显贤惠，为的是尽快收拢赵虎心思，好让自己有个安稳的家，自此平安顺遂，一开始，我除了耍心计，对赵虎是半点真心也没有的。”
听到这里，包拯和展昭都是面带愠色，心中为赵虎不平，包拯想到去牢中时赵虎对张氏的情意深信不疑，更觉心寒。
张氏没有看二人脸色，继续说道：“可是时日愈久，我心里越发愧疚，赵虎虽是武夫，可他心思单纯，为人良善，待我也是极好，他俸禄微薄，却总是尽我花销，这几天我心思烦乱，有时做一件事，我不知是为了加持自己的贤惠，还是真的为他好，我也分不清自己待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昨日我与芊儿在房中说起如意铺的事，其实我听到赵虎的脚步声了，我是故意说那些话，以显自己贤惠，也是跟自己赌气，谁知今天就听说了他早早离府给我买糕点，却被贼人趁机陷害的事，我乍一听说痛悔难当，可今日在书房门口，公孙先生的话提醒了我，这绝不是巧合，也怪我最近心烦意乱，忽略了身边很多问题。”
其实看张氏今日言行，和公孙策方才的回禀，三人已经确定了张氏不会是府中奸细，听到这里，包拯抚须问道：“此话何解？”
张氏答道：“细细想来，自来府后，芊儿总是不经意和我打听相公的公务，她是我的丫鬟，却总喜欢和府里的丫鬟打关系，经常来书房这边帮忙，这和我告诫她的要安分守己相违背，那如意铺的事也是她先提起，今晨相公也是听了她的话才出门。芊儿自小和我一起长大，她并不是多聪慧的人，若是往常，她的这些异常言行我早就察觉了。只是我自己心思困扰，无暇他顾，被人利用而不察，这才酿成今日祸事。”张氏神色黯然，苦笑道：“我与她十几年情谊，从未怀疑过她会生有异心，平常有什么事我也不会瞒她，今晚本就打算过来和大人请罪，想着我主仆二人共同承担，保她一次，不想正看到厨房中公孙先生对她的问询……原来所谓主仆情深，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来此路上又遇展大人试我功夫，便知我身份早已暴露，进书房前，我已经想好要实话实说了。”
包拯点点头对展昭道：“带芊儿进来吧。”张氏听到这话也立刻站起身来，跪在书案前。其余三人目光一对，都暗自感概这张氏不愧是当年搅动京师的人物。
原来今夜展昭早就在西跨院监视，待看到二人分开独处，便通知公孙先生去试探芊儿，自己则打算引张氏去见大人，不想张氏自己本就有来见大人的打算，展昭便顺势跟着她，看她轻功了得，便又在路上出袖箭试她功夫，也是提醒她身份已经暴露，最好坦白一切。公孙策突然造访，打了芊儿一个措手不及，芊儿可不是张氏，公孙策三言两语便试出她破绽，而后又拿出兰公子那封信和一包疑似下在张龙茶水中的药粉，芊儿很快便承认了这些事是她做的，不过都是受张氏指使，公孙策何等人物，从芊儿的神态语气很容易就能分辨出她说辞真假。厨房中一番询问让他确定了张氏应与最近的事情无关，之后便让王朝马汉带着芊儿，自己也赶来书房。
芊儿一进门便看见包拯面色严肃坐在案后，公孙策展昭分立两侧，案前跪着一人，正是张氏。芊儿口呼小姐，立刻扑到张氏身边，跪在一旁。
包拯沉声问道：“芊儿，公孙先生已细细于我回禀，你进府以来，处心积虑，泄露开封府公务，与外人勾结，陷害赵虎，该当何罪？！”芊儿抬头正要答话，张氏抢先答道：“包大人，芊儿无论做什么，都是听命于我，若要论罪，该问我的罪才是，不过，您方才说过，皇上已经答应让我持休书回乡，您不是想抗旨不遵吧？”芊儿一听这话先是一愣，继而一喜，想着果然如此，小姐的命可是皇上的，只要小姐保她，包大人也不能怎样。
包拯脸色一沉，厉声道：“你主仆二人害得赵虎深陷囫囵，现在二话不说就要持休书回乡，好歹夫妻一场，怎能如此无情无义？！”张氏低头不言，偷偷给芊儿使了个眼色。芊儿自以为会意，便抬头答道：“包大人，您既已知晓我家小姐身份，就该想想，我家小姐何等人物，一个小小的校尉怎能配得上，况且他杀人证据确凿，我家小姐还要留下来当寡妇不成？”这话落到在场人耳中，几人都是愤怒不已，这时张氏站起身来，站至芊儿身前，面沉似水，盯着她一字一顿道：“这便是你的心里话么？”芊儿不解道：“小姐？”
张氏突然抬手，啪地给了芊儿一耳光，芊儿被打得摔倒在地，半边脸都肿了。张氏声音冷然似冰：“不说你我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自我嫁与夫君以来，他可曾亏待过你？他从不把你当丫鬟，不喜欢指使你干活儿，把你当妹妹一样疼，前两天还说过要给你除了奴籍，以后找个好人家……你到底为何要如此？”
芊儿被打得头晕目眩，一时回不过神儿来，这时听到张氏这番话，再看看书房中其他人神色，便明白过来张氏方才是演戏呢！一时心中恨极，抬手将张氏狠狠一推，不过张氏功夫不错，身子一拧便稳住身形。芊儿手指张氏，面目狰狞，恨声道：“你问我为何？因为我讨厌看到你平安喜乐的样子！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境不比你张家差，当年要不是为了培养你，身边的丫鬟也要精挑细选，我怎么会被强迫卖身，成了个永不能翻身的丫鬟，我跟着你苦熬十年，本以为进了宫成了宫女，我便有机会重新做人，可是你倒好，第一天面圣便把自己摘了出来，我又跟着你背井离乡，天天在古寺里吃斋念佛，我这一生都被你给毁了！你现在又成了亲，有了家，我以后只能以一个校尉家丫鬟的身份卑微出家，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我看着你天天花着心思要夫妻和睦举案齐眉，我都觉得恶心！”
饶是城府深沉如张氏，也被这番话激得脸色惨白，震惊难言，良久，才惨然一笑道：“原来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芊儿狞笑道：“你自以为聪明绝世，满腹算计，真心早就被狗吃了吧！仗着满身的才学看不起赵虎，还要假情假意地扮贤惠，你也不想想，一个商人的女儿，没有王爷的栽培你能有今天！”
包拯听到这里豁然起身厉声喝道：“住口！”展昭眼疾手快点了芊儿哑穴，当年是谁安排张氏入宫皇上从未提及，包拯听到王爷二字惊出一身冷汗，这芊儿此时不管不顾，再让她开口不知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包拯转脸吩咐展昭：“展护卫，你拿着入宫腰牌，立刻押送芊儿进宫，把她交给皇上，再禀明这里的情况。”展昭也知此事事关重大，赶紧押送芊儿入宫。
再看张氏，此时她浑身颤抖，身形一晃，像是要晕倒，公孙策扶了她一把，赶紧吩咐人叫开封府的丫鬟过来帮忙，公孙策看她神情恍惚，先给她把了把脉，一会儿诧异地一挑眉，让丫鬟先将张氏扶回房中好生安置。
待人走后，公孙策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他笑着对包拯道：“张氏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回 得手书怜张牧舐犊情深 试主仆激芊儿口吐真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