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暗光》哈夏克

5、囚禁（上）

　　危机解除了，看台上的人在庆幸之余，都忍不住将视线投向那个平时安静寡言的助教身上。在他们之中不乏资格较老的职员，他们当然知道当年那个“了不起的塞吉维娅”，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大家都接受了她“因为意外事故丧失魔法能力”的说法，如今她突然又展现出无与伦比的魔力，实在不啻为一次冲击。
　　没有人比塞吉维娅自己更吃惊，她看着自己的手，拼命的想要说服自己刚才不是一场错觉。她又试了试以精神力催动元素流，但是魔术回路似乎又都闭合上了，死路一条。
　　魔法协会的人过来了，院长威尔威森也过来了，跟在他后面还有某位穿的过于华丽的圣子大人。他们在看台下方，几个人被派去安抚其余的老师，剩下的则等塞吉维娅走下狭窄的看台木梯。她被他们热切的目光瞪的起鸡皮疙瘩。
　　“你干的很好。”威尔威森欣慰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过你应该早点告诉我你的魔法能力已经恢复了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魔法之一，”一头金发的圣子阿尔文感叹道，他的视线在塞吉维娅身上上下游移，把她当做什么新奇事物一样打量，尽管他的笑容依旧很有魅力，但是塞吉维娅莫名地感到一阵冷意，他说话的腔调就像一条粘腻冰冷的蛇在水沟里滑行，“为什么我从未在魔法师协会那里见到过你，这位小姐？”
　　塞吉维娅咬咬唇，“因为我不是魔法师，大人。”为什么一个教廷的人应当认识魔法师协会的所有成员？他的说法实在是可疑，就连阿尔伯特.爱伯恩也未必会熟悉萨利亚蒂魔法师协会的每一个成员。她转过头对威尔威森说：“我的魔法没有恢复，老师。我不清楚刚才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很肯定现在的我没办法启动任何一根魔法回路。”在十年前，威尔威森正是教授她魔法的班主任。她伸出手，示意他可以检查自己的魔法回路。
　　威尔威森疑惑的将手按住她的胳膊，从他们皮肤接触的地方，精神力裹挟着少量的元素试图在她的胳膊上找到一条魔术回路进入，然而当威尔威森的精神力渗入魔术通路的时候，他感到黏着在精神力上的元素被全然剥离了。他吃惊地睁大眼睛，他从没见到有人比她更严重地隔绝了元素，即使是一个普通人，他们天生萎缩的魔术通路里总还是能多少沟通外界的游离元素的。
　　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说：“你说的没错。”几位围观的魔法师开始窃窃私语，他们在讨论一个才施展过法术的人怎么可能一瞬间又失去能力。
　　圣阿尔文依旧笑意盈盈，但塞吉维娅从那笑容下看到了怀疑。果然，他开口说道：“等会儿或许院长先生能让我来试试，你们知道圣堂对治疗魔法伤害，尤其是魔法回路的损伤颇有经验。看见一位优秀的魔法师罹患如此怪异的疾病实在是令人痛心。”
　　以一个单纯来参观典礼的客人来说，这位年轻的圣子大人显得过于热情，他大可高坐在自己的观礼台上，而不是和学院院长一同跑过来关心一位普普通通的助教。而且，魔法师们和教廷什么时候有如此亲密的关系了？
　　出于天性，塞吉维娅并不想接受他的好意，反正她早就接受了现实，只是威尔威森用目光鼓励她，显然认为偶尔接受教廷的好意并没有什么坏处。
　　她硬着头皮说：“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受伤的学生被送去治疗，尽管最后夺得冠军，达尔西的表情依旧很沮丧。西校场上武士们精彩的决斗缓和了人们由意外带来的不安的心情，在最后一场比试时，几乎所有人都离开自己原来的座位到骑士们那里去了，大家围住校场欢呼，很欣慰这边剑与剑的激烈碰撞格外安全。只是被邀请到特别看台上同威尔威森坐在一起的塞吉维娅没再看见吉尔.桑达斯。她一度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捕捉到了粉红色的一瞥，但是被人打断了。
　　阿尔文.雷德萨发觉她的视线没有集中在比赛选手身上，便好奇地问她：“你在找谁吗，维尔贝拉小姐？”
　　“没有，”她压抑着不快的心情，把视线转向别处。魔术师们讨厌教廷，这是天性。在维尔贝拉家，她的父母讨论到教廷时，总是轻蔑地称呼他们为“那些家伙”、“神棍”，所以别指望她对这位圣子大人的态度能好到哪里去。
　　神官和牧师们认为一切的力量皆来源于神明，他们在神殿里虔诚地祈祷，而神明赐予他们力量。魔术师们则认为所谓的神力不过是一种特殊的魔法，是在常见的五种元素外的尚未被人充分掌握的第六者。教廷教导人应该谦卑的服侍神明，因为人的一切都由神明赐予，而魔法师们坚信元素就和土壤空气一样没有主人，只要是有能力的人就可以尽情地自由攫取。意见的冲突如此尖锐，几乎没有达成一致的可能，只是大家都势均力敌，也就少不了逢场作戏。
　　虽然塞吉维娅现在没有资格再称自己为一个魔法师，想到自己等会儿要接受一个教廷高阶人员的帮助仍让她浑身不自在，她一点也不期望这位大人能够帮上她什么忙，接受比失去更让她难受。
　　比赛完毕，骑士团团长和院长一同为冠亚军颁了奖，然后塞吉维娅同院长他们一道到了院长室里。圣堂骑士在屋外把守护卫，屋子里也留下两个人阴森森地观察监视着所有人。阿尔文的手下，一位眉清目秀的青年神官请塞吉维娅坐到沙发上，然后接过阿尔文.雷德萨手中的神杖和沉重的冠冕，退到墙边。
　　“维尔贝拉小姐，你不用太紧张。”说完，阿尔文.雷德萨冲她笑了笑，似乎是试图安慰她，然后把手放在了她的额头上。她还是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一面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表现得如此软弱；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向古代巫医求助的愚昧村妇。
　　她能感受到一股暖流从阿尔文的掌心传来，带着明显的魔力波动。这种波动的方式很古怪，不同于任何一种她熟悉的元素魔法，但是她可以轻易的把他的精神力从中剥离开来。他又笑了。
　　“哦，放轻松一点维尔贝拉小姐，请相信我不会伤害你。你的精神力很棒，但现在不是展示它的时候。请接受我的力量，这样我才能好好地为你检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吧，”她干巴巴地说，“我尽量。”
　　这是一件困难的事，她对圣堂人员的信心不比对街头氓流的高，不过她还是做到了，因为她意识到与其一味地拖延倒不如让他早点完事。她本来想今天有空去把手帕还给骑士团的人。
　　这一次很顺利，大约是因为阿尔文使用的并不是被魔法师定义为元素魔法的力量，它在塞吉维娅的体内被削弱，但依然可以沿着魔法回路缓慢延伸不至于泯灭殆尽，塞吉维娅可以感觉它由额顶一路扩散至全身。
　　在身体的外周，包括四肢，这种力量游走的较为顺畅，那里分布着自然开放的魔术回路。然而在躯干的中心，阻力增大，好几次，它不得不停下来，作额外的尝试，这样的情况在逐渐下降到腰部后变得严重，塞吉维娅可以想象是自己腰上的那只蜥蜴阻止了她。最后，他停了下来。
　　她睁开眼睛看着圣阿尔文.雷德萨。他遗憾地摇了摇头，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色彩，他竭力克制自己不要表现的太明显，但仍然被她捕捉到了沉重的表情下的惊喜，她狐疑地看着他，但她发现除了她以外似乎人人都没发现这一点。她于是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紧张得有些神经过敏了。
　　最后这位圣子大人下了一个客气的诊断：塞吉维娅体内存在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挠了魔法的运行，可是他既无法辨认出这股力量，也无法消除它，但既然塞吉维娅今天能使用它，那就说明这股力量并不是完美的，他建议塞吉维娅适当的尝试沟通回路，而他则吩咐手下会去圣堂历史悠久的典籍库里查询相关案例。
　　一堆敷衍了事的废话。塞吉维娅突然发现自己忧心这些神棍有可能有办法真是蠢到家。她早就翻遍了学院藏书室的禁书区，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信息。
　　这天发生的事很快被塞吉维娅扔到脑后，三天后，在她回家的路上，一个笼罩在冬季厚斗篷阴影里的男人袭击了她。
　　当塞吉维娅再次醒来，她发现自己被关在了一间狭小的地窖似得房间里，她躺在硬邦邦的床上，脖子酸的好像被人拧断又接上过。除了这张床，屋子就只有一张凳子，一张桌子以及桌上那一盏光线昏暗的油灯。在那张凳子上，金发的阿尔文.雷德萨正饶有兴致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