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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调情 ...

  •   康熙四十二年岁初。

      我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珠儿,再剁剁脚,才进了文华殿。一撩门帘,一股子裹了甜橙味儿的暖气蹭的我鼻子直痒痒。我一下儿忍不住,“啊啾”打了一个喷嚏。胤禛转过身来看我,笑着说:“你怎么每回来动静儿都这么大!”我不好意思的揉了揉鼻子。

      从去年年末起,我跟胤禛就没见过几面了。他忙着在他皇阿玛封印前办完手头的公事,我则跟着御膳房忙着准备过年的膳食,各自风风火火。过完了年,大家都被折腾的够呛。修整之后,胤禛才在前几日通知了御膳房送膳。日子回到温馨宁静的轨道上,又像去年年末一样了,真好呀。

      也许是沾了过年的喜气,胤禛没有以前那么爱数落人,也时常笑给我看,我都快要想不起来他唬着脸的样子了。文华殿的地龙烧的太暖,我有点儿受不了燥气,就从御膳房拿了一些橙子,苹果之类有香味儿的水果摆在屋里,果然好了许多。

      给胤禛请了安,他只是点了点头,又埋头工作去了。天,像他这样儿,就是诸葛亮也要累死在五丈原。在西边儿的炕桌上摆好了他的午饭,又等了他一会儿,还不见他过来,我就慢慢的走到了他的炕边儿。正歪着头寻思该怎么开口,却在他的炕桌上发现了一个小玩意儿。一个画珐琅的扁圆小盒,黄地,盒盖儿上描着一整朵怒放的粉牡丹,圆形的盖钮画成了牡丹的花蕊。他怎么会把一个这样精致的东西放在办公桌上?我看看他,没动静,好吧,我轻轻的拿了它起来。盒子只得我手心大小,下半部描的是折枝的各色牡丹。我提起盒盖,里面是红色膏状物体,是什么呢?我用小指抹了一些,在手背上揉开了。

      “那可不是胭脂膏子,”他抬眼,“是印泥。要是喜欢就赏你了。”

      我要这个可有什么用呢?我把盒盖儿盖上,把盒子放回原地。刚想张口,他从折子上方探出脑袋看看,再瞥了我一眼,说:“怎么,嫌我赏的东西不好?”没办法,我只好说:“当然不是。我又不使印章,要了印泥来可有什么用呢?”他把折子放下,作无奈状,从腰间的荷包里又拿出一样儿东西,搁我面前说:“只好把这个也一块儿赏你了!”

      那是一方芙蓉石的印章。嗯?我疑惑的拿了起来细看。上面的饰钮是一只孔雀,雀首呈深粉色,颜色顺着羽毛逐渐变浅,长长的尾翼缠绕在印章柱子上。翻过来一瞧,哎呀,上面刻的好像是 …… 我把印泥盒儿打开,拿印章蘸了蘸,在右手手心稳稳印下去。一个清晰,鲜红的印子烙在手掌心上。看着那四个字,满心的甜蜜像趵突泉水一样咕嘟咕嘟的往外冒,我一时间除了傻笑就什么都不会了。“莫离莫弃”,我慢慢的合上手掌,把这四个字烙在心上。斜眼看他,还装模作样儿的在看折子呢,耳朵边儿却染了一片可疑的红晕。这人!要送就送呗,还转了这么一大圈儿,真真闷骚的可以!

      看他那样儿,倒是勾起了我捉弄人的心思,想去臊臊他。我把手掌打开,凑到他跟前,指着手心里那个“离”字跟他说:“贝勒爷,我的可不是这个离字。”他没抬头看我,却轻轻捏住了我的手腕。我哆嗦了一下,却没有把手收回来。他慢慢的把我的手拉过去,像端了一本书一样端着。饶是我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女青年,脸蛋儿也像是接了电的电炉丝,渐渐的热了。他用指尖沿着“离”字的笔画,一笔一笔的描了,一点,一横,一撇,再一点 …… 明明是手心里的微痒,怎么偏传到了心底?够也够不着,搔也搔不了。我不仅仅是脸红发烫,忘了呼吸,就连手腕儿也微微发抖,只能把头低的更低。

      描完了,他抬头看我,浅浅的笑着说:“不是这个‘离’字,是哪个呢?”

      我顺了一口气,用比蚊子大一点儿的声音说:“是梨花的梨。”

      “那写给我看看。”

      提了笔,手腕儿却还在发抖,我使劲儿的在手腕儿上掐了一下才好些。反正我的字也不好看,我胡乱的抹了两笔,双手递给他瞧了。他瞧了两眼,又轻轻皱着眉打量我两眼,才说:“你这么个人,怎么会写出这么没骨气的字儿?”我撇了撇嘴,还嘴道:“莫梨生就一副奴颜,长成一身媚骨,天生的奴才命,要不怎么进宫来了呢!”

      他倒是没接茬,只是摇摇头,说:“这字,得练。我每天给你写个帖子,你就照着我的字练。每天十帖,不写完不许走。今儿就开始。”罢了,又接着说:“我可没你额娘那么好性儿。要是写不好……”

      “写不好,怎样?”

      “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侍候他吃了饭,喝了茶,他还真就给我写了幅帖子,让我照着练。无奈啊,我只好趴在西边儿的炕桌上,一笔一划的练了起来。这会儿外殿似乎也没了人声儿,官员们是不是也歇着呢?偏殿里只得我和胤禛两个,各自占据了一方炕桌。静悄悄儿的,只听得到毛笔在宣纸上书写的“沙沙”声。

      他的字庄重而有气魄,点画映带,上承下启,左右呼应。看着好像全是用笔尖写出来的,显的流畅圆润。据说雍正的字是康雍乾三个皇帝中写的最好的。他儿子的字虽妙,但少气魄;他爹的字极有骨气,却失了丰润。而他的字,有才有气,竟不似帝王书法。让我照着他的帖子练,起点也太高了一点儿吧。我认认真真,勤勤恳恳的写了十帖,拿给他看。他给我的几个字勒了红,又让重写那几个字。反复几次后,才算过关。

      我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窗外时才发现雪已经下来了。我跑到门口,掀了帘子看,有雪无风,鹅毛大的雪片只铺天盖地的洒落下来,也就一会儿功夫吧,紫禁城便被银妆素裹起来。我伸手接了两片雪花,又进了殿,看着他们一点点的在我手心里融化,变成一小渥透亮的水珠。
      “这会儿雪正下的大呢。”胤禛抬头看我 。

      “嗯,没风,不冷的。”

      他点点头,我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跪安了。我看见炕边上搁着几个橙子,觉得旧了,味儿不重,便把他们一起收拾进了食盒。胤禛看见了,说:“还拿来拿去的做什么,不如我们吃了它。”我想想也对,反正不是吃掉就是被扔掉,还是不要浪费才好。我便拿了一个,手指甲一抠,剥了起来。胤禛看了直摇头,说:“人道是‘并刀如水,吴盐胜雪,”我没等他说完,就接下去说:“是啊,‘纤手破新橙’嘛。我正在‘纤~手~’破新橙呢!”胤禛无语问苍天了,只好去看折子。我偷笑不已。

      剥开了皮,我又开始细细的撕橘瓣儿上附着的白色丝络。胤禛说:“不用费事了,那些也是好东西。拿来我吃吧。”我便一瓣一瓣的掰了,递给他。才吃了半个,他就说不要了,让我把剩下的半个吃了。我只好红着脸,慢慢的把剩下的半个吃了。

      我正要吃完的时候,胤禛忽然抬起头,透过玻璃窗子,看向外面的漫天飞雪,缓缓的说:“马滑霜重,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我听这话的时候,最后半片橙子还在嗓子眼儿里,一时不知道如何吞咽,把自己实实在在的呛了一口。慌忙把那口橙子咽了下去,却羞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得不停的咳嗽掩饰。胤禛低笑了两声,朝茶水间喊了一句:“秦福儿,拿了我的大氅,送,…… 好生送回去。”秦福儿应了,我边拍着自己的胸口,边福了福,忙忙的退了下去。

      我用胤禛的大氅把自己裹的严严的。大氅上染了他的味道,还夹有一缕沉香,一丝甜橙的气味,连绵不绝,萦萦绕绕。我深吸了一口气,脸蛋儿又偷偷的红了。秦福儿走在我后面一步的地方,撑了伞替我挡雪。我见他微躬着,整把伞都举到我的头上,自己的身子却露在雪天里。哎,我就是狐假虎威的那只狐狸,尽管我没想这样。

      我停下来,转过头去跟他说:“秦福儿公公,你这么低着头,伞都碰到我的头发了。还是我自己来舒服些。”说罢,便把伞接了过来。秦福儿起先只是听着,没留意,就被我把伞拿去了。我后退了一步儿,把伞往他那边挪挪,说:“走吧。”

      如此走了一段,秦福儿悠悠的说:“姑娘的心好。”

      我叹了一口气:“都是一样的人。”

      秦福儿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姑娘不一样。”

      我原想继续问下去,话到嘴边,只是说了句:“再说吧。”

      秦福儿送我到御膳房门口就要回去了。我把大氅脱下来,让他带回去。他死活不肯,说四爷没说让带回去。我只得说:“我已经回来了,也不出去哪儿了,要这个大氅做什么。贝勒爷只怕是没有其他挡雪的衣服,他比我更用的着些。”看秦福儿依旧不肯,我只好看四下里无人,低声说:“他若是问你,你只说我刚才说的就行了。是我坚持让你带回去的,必定不在他面前让你担不是。”秦福儿这才接了。

      我回到屋里,巧丫并不在。我赶紧把那印章和印泥拿了出来,再翻出自己的包袱,要找个地方藏了。打开了一个包袱,才看见那个装了金瓜子的荷包放在了面儿上。我把金瓜子倒出来看看,再和着印章一块儿放了进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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