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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男人女人王八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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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笙自小在男人窝里长大,师兄华南溪一直肩负着给她洗澡的重要职责。
但在十岁那年,师兄突然不愿再给她洗澡了。石笙对于他的突然罢工很是不满,去找师父告状。师父招来师兄密谈了好一会,竟然同意师兄不用再给她洗澡了。
无奈之下石笙又想以眼泪逼迫师兄,嗷了半天也没哭出半滴眼泪。
打小的时候,再痛再难过的事,她也哭不出眼泪。次数多了,所有人都以为她在假哭,纷纷谴责石笙演技太差。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误会。
而她又一直身强体壮,从未生过病,李大牛给支的两招装病装哭都不管用。
哭不出来,石笙只好乖乖地去求师兄,问他为什么不给自己洗澡。
华南溪说:“我是男,你是女,男女有别,以后我都不能给你洗澡了。”
那时,石笙还不明白何谓男,何谓女?师兄说她跟他不一样,她认为这一定是在侮辱自己,于是回骂他。
“你才是女的!你们全家都是女的!”
骂完又想起师兄和自己都是孤儿,天机宗也算是他们的家。如此,那也是连带着把师父师叔,还有自己也骂了,终是悻悻地收了口。
在师兄拒绝给她洗澡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去澡堂清洁自己。臭的天机子受不了了,把她扔进澡堂,说不洗干净不准出来。无奈之下,石笙只有自己动手。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洗澡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想要多少水就有多少水,想洗多久就洗多久。而且在她洗澡的时候,师父师叔还有师兄,都绝对不会进澡堂。这简直让石笙觉得有了一个自己的专属地点。
从此往后,石笙变得十分喜爱去澡堂泡澡,一泡就是大半天的功夫,甚至常常因为太舒适,直接睡了过去,急的三人在门外直跳脚,却又不敢硬闯。
后来天机子狠了狠心,喊上师徒几人,叮叮当当地给石笙盖了见专用澡堂。这回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澡堂了!
石笙没想到,原来女人竟有这样的特权!唔...可真是件不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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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道自己与他们是不同的以后,石笙对男女区别的理解,大抵也不过是女人可以有专属澡堂这样的特权待遇。
直到十二岁的某一日,她与来送补给的李大牛闲聊。李大牛与她同岁,十岁就开始随他爹一起来给天机宗送货。
李大牛给了她两块糖饼,说隔壁李二狗刚生了个大胖小子,高兴坏了,送了全村人糖饼,他特意给石笙带了俩。
石笙不知道生孩子是何意,但是糖饼却是挺好吃的。
“生孩子就是多了个小孩啊,小孩长大了就跟我,就跟你一样。再长大,就可以做爹了,又可以生小孩了。”
石笙啃了一口饼,问他:“怎么样才能生小孩?”
李大牛想了半天,憨傻地说:“大概...应该是两个人整天呆在一起就可以生小孩了吧。”
闻言,石笙咬着糖饼跑去找师父。
“师父,为什么你整日与师叔在一起,却不生小孩呢?”如果他跟师叔生了小孩,那山外山就又多一个人,就能热闹些。
天机子翘起胡子,涨红着脸低语了一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二话不说,又罚了石笙去抄书。
石笙不知师父何故生气,又将困惑跟师兄说了。
华南溪脸色微红,嗫喏道:“古人云男女授受不亲。好像...生孩子这种事,只有一男一女在一起才可以。”
石笙不明所以。
华南溪苦恼的想了好一会,解释说:“就像......只有小花整日在鸡群里,鸡蛋才能孵出小鸡。这生孩子的道理,应该是一样的吧!”
石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虽然她压根不明白原理,但这并不妨碍她更深入的思考。
一边转着笔杆子一边思索。师兄的意思是......只有她跟师父才可以生孩子?
至于为什么师叔和师兄也是男人,石笙却从未想过与他们生孩子,大约是她私心认为,既然不止一只“公鸡”,那自然挑最厉害的了!天机宗里还有比师父更厉害的男人吗?
天机子若有机会听到石笙这样的心声,也不知会不会老怀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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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个月里,石笙整日跟着师父,宛如一根小尾巴。天机子摸不准石笙又想搞什么鬼,但至少比她把山外山弄得鸡飞狗跳要好,也就随她去了。
直到一个月后,华南溪无意间跟师父提及这件事,天机子才瞪着眼睛问石笙为何跟着他。
石笙咧着嘴,眼神晶亮,笑的纯良,嗓音清脆道:“我要跟师父生孩子!”
闻言天机子眼角一抽,抚着胡须的手一抖,揪下来几根毛发,低喃道:“真是操蛋...”
结果,她不仅被罚去抄书,还不能吃饭。
石笙有点委屈,天机宗人丁单薄,她希望多些人热闹点也没错啊,鼓着腮帮子去质问师兄。
华南溪不敢看她:“生孩子这种事,除了要一男一女,还得要这两人相爱才行。”
石笙理解不了,又问他:“爱是什么?艾草吗?那夏天才能生孩子啊?”
“......”
华南溪拭了拭脑门的汗:“这个爱不是艾草的意思。我也没有经历过,但古人曾曰: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必...爱也就是如此罢。”
“那小花他是爱着一群母鸡吗?他要拉着一群母鸡的翅膀到老?”
“......可能...小花...比较...博爱罢!”
石笙眨眨眼,对华南溪的话不知所云,但大意也就是说她与师父之间无爱,生不了孩子罢!
大失所望之下,不乐意地翻个白眼,不理会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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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花打翻了咸鱼后不久,石笙蓦然开了窍,对于师父一生气就罚她抄书和不吃饭,提出了疑问。
华南溪觉得可能是她一向以来的表现,比较接近一个吃货。但其实石笙对口腹之欲并没有多高的要求。每每缠着李大牛带各样的吃食,不过是因为师兄的厨艺非常不稳定。
虽然华南溪对庖厨之事很有兴趣,但奈何他太爱创新,时不时地会创造出一些黑暗料理。为了避免饿肚子,石笙才只好出此下策。再到后来,搜刮各式各样的样的点心已成了习惯。且待的久了,山外山里着实无聊了些,总要找点事情寄托情趣。石笙觉得,食物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与之相比,抄书就未免太过无趣了,还会导致头疼手酸等等并发症。所以比起抄书,不吃饭是石笙较为喜欢的一个惩罚措施。
为了避免一直抄书,石笙去找师兄想办法。华南溪想了三天,无奈地说,他也想不透,让石笙可以尝试着全部试试看,看看哪些事情会被罚抄书,日后这样的祸她就不要再闯了。
石笙想了想,觉得师兄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由此,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在山外山闯了各种祸端,间接导致师父的白胡子就一直翘着没有下来过。
但试验的结果并不如人意。抄书与不吃饭这两种惩罚措施,总是进行不规律的交替。石笙也摸不准闯了什么祸才只会被师父罚不吃饭,而不会被罚抄书。
华南溪举着她的惩罚记录册子狠拍了一下额头,对石笙说:“我可真笨呀!用卜卦之法不就能解决此事了嘛!”
闻言石笙大喜,连叫华南溪为她算算此事。
华南溪摸出三文钱熏于炉上,捻了个法诀,又拿出了天机子传与他的,珍藏已久的一个万年的乌龟壳,三个铜板扔进去就要摇动。石笙伸手拦了下来,道:“我来摇罢!也许我自己来摇,你的准确率会高一点。”
说完捧着龟壳便晃荡起来,三枚铜板在龟壳里横冲直撞,叮叮作响。
可这具万年龟壳着实比她想的要沉,晃了两下就觉得双手受不住力,接着龟壳就呼溜溜地翻着圈的飞到了空中,再重重落下。
许是她用力过猛抛得太高,又或许是这乌龟壳年岁太久,没有及时保养维护,摔下来后竟然四分五裂了,三文铜钱也滚得不见踪影。
石笙跟华南溪傻了眼,不知道这算是什么卦象。商量了半晌,合计着用米浆糊将破损的龟壳重新粘合,再来算一卦的时候,被师父天机子抓了个现行。
瞧见俩人手中摔成八瓣的龟壳,天机子连胡子都没来得及翘,嗷的一声就扑了过来。一时间石笙吓得松了手,龟壳掉在了地上,碎得更厉害了。
天机子颤颤巍巍地跌坐在地,颤抖的伸出手想去抚摸散落的龟壳,但又像是怕它会碎的更严重,始终不敢触碰。
憋红了脸,忍不住哀嚎道:“这可是师祖的师祖的师祖,传下来的万年海龟壳!!就这样被你们两个操蛋的小崽子给摔了!真是师门不幸!师门不幸啊!!”一边怄的捶胸顿足。
师祖的师祖的师祖的时候,就已经是万年的龟壳了。以天机宗弟子历来长寿的情况来说,这龟壳怕是年岁得翻一番!难怪如此弱不禁风。
看着师父将胸口捶地砰砰作响,石笙有些担心他会捶断了胸骨,一命呜呼。虽然他总是生气,总是罚自己抄书,但好歹也多亏了他的收养,才让自己不至于落入猪口。
石笙扑坐到师父跟前,抱住了他握拳的手,拼命挤着不见踪影的眼泪,带着哭腔道:“师父,我知道错了!你可千万别捶坏了身子!”
华南溪也忙在她身后乖乖跪下,低头认错。
天机子眨眨泛着泪花的小眼,呆了呆,似是不敢相信,木然的慢慢低头。
石笙的屁股下面,就是那具被五马分尸的龟壳。此时被她强有力的一记臀功,彻底碎成了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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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年龟壳遭遇了石笙毁灭性打击的几日后,天机子招来了她和华南溪。
天机子正襟危坐在高堂,石笙与华南溪跪坐在堂下。一般到大殿里来,必然不是小事,比如过年时候发新衣,给红包。临近这样的日子,石笙总是格外乖巧。眼下,虽不知是何事,石笙却也是不敢捣蛋,乖乖跪坐在蒲团上。
天机子闭着眼,抹了把胡须,哑声道:“推演一道折损阳寿。我天机宗弟子,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入世历练,积功行善,才得以续命长寿。南溪...”
华南溪端端正正磕了个头,抱掌道:“弟子在!”
“如今你已经尽得我的衣钵了,明日就是初十,你便下山去罢!”
“弟子领命!不知...弟子此行要去往何地,何时再回宗门?”
天机子睁开眼,道:“此行你去越国罢!百年前,我曾与越国皇族有一约定,你且去了却了它。至于归期...到了时间你自然会知道。”说完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师兄退去后,石笙不解的问师父:“怎么只有师兄下山吗?我呢?我呢?”
天机子不耐地又闭上眼,“你给我去藏经阁思过!”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怎么师兄就能下山游玩,自己却只能被锁在藏经阁里?
石笙撅着嘴不满道:“师父未免也太偏心了。好歹我也算天机宗的弟子,也是该入世历练的。”
天机子睁开眼,翘起胡子,怒道:“你什么时候把藏经阁的里的经书全背下来,什么时候才能出山!”
石笙觉得尤其不公平,为何师兄就不用背藏经阁?但见师父动了气,只好换个方式再问。
“那要多久啊?师父你不是说每隔一段时间么?总不能时候到了也不放我下山吧?万一我阳寿短,死翘翘了怎么办?”
天机子深吸着气,胡子又要翘起的趋势,胸腹都鼓了起来。可是听了她的话又觉得,也许这个弟子没有修习法门,以后可能真的会早死,只好耐着性子对石笙道:“放心!你死不了!有你师父我在,岂能轻易让地府勾了你的魂去!”
直到到了藏经阁,石笙才豁然想明白,哪里是师兄尽得衣钵,到了历练的时候!明明是因为他俩摔碎了师父的王八壳,他老人家不开心了,才将师兄打发下山,将她关到这腐朽失修的藏经阁来!
当石笙在藏经阁,满肚子对师父发牢骚的时候,华南溪已经下了山,石笙没能去送他。
那一年石笙十五岁,华南溪二十五岁。
但石笙没料想到,再见师兄的时候,自己和他的人生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