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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不归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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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莉正在沉思,耳边忽听到一阵压制不住的抽泣声,她吓了一跳,一抬头就看到万江用两只手捂住脸,痛哭流涕地说道:“紫莉,紫茉——可是你的亲姐姐。你没看到她最后那个样子有多凄惨,如果看到你看到了,我相信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动于衷了。”
紫莉怔了一下,因为刚刚没有表态,万江以为她没答应。万江的脸上全部是泪,脸都扭曲成一团。他继续说:“我本来不想说的,但是,我不说的话,你们永远都不知道,她在最后的时间里,是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紫莉惊诧地问:“最后是你陪在她身边的吗?”
万江点点头,脸色平静了下来,眼睛茫然地看着窗户,回忆说:“是的,三年前的今天,她为了怀孕的事,跟陈斌吵了一架。陈斌拂袖而去,她努力站起来想下楼去。但是觉得两腿条像软得像面条,站在楼梯上刚想跨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发觉自己已站不住了,便猛地伸手去抓那根栏杆柱子,可是没有抓住。便骨碌碌,直跌到楼梯脚下。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感到腹部一阵剧痛,她从觉得又孤寂,又害怕,虚弱又惶惑不安。”
万江正絮絮叨叨地叙说着,紫莉看到父亲跟了进来站在一边,怕他听到后受不了,便示意万江起来,找个地方说话,万江顺从地站起身来,走进西侧的房间,紫莉也跟了进去。他找了张凳子坐在那儿,示意紫莉在床边坐下。
“她躺在楼下的地板上,腹部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她明白自己摔得很严重了,她呼吸时,腹部便痛得像刀扎似的,同时她的脸也破了,头了摔痛了,仿佛整个身子任凭魔鬼用火钳在揪,用钝刀子在割一般;可是,这屋子里就她一个人,如果喊的话,估计也喊不到一个人的。因为这儿方圆几公里以内,都没有行人路过的。她忽然异常地恐惧,隐隐约约意识到可能要死了。”
“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紧接着就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从下身流了出来。她用一只能动的手一摸,再举到眼前,发现都是殷红的血。她慌了神了,凭着少有的经验,她觉得自己也许会流产的。想到自己为了怀这个孩子费尽心机,可千万不能让他流掉。那样自己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而这么多天受到到的一切屈辱都没法昭雪了。想到这里,她忽然爆发出一种超乎寻常的毅力,支撑着她的身子拼命向前爬着。她想起来,自己从楼梯上摔倒时,手里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机随着自己的摔倒,应该就掉在旁边不远。终于在前面两米远的地方,她看到了那只手机。于是,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往前挪动。每动一下,便会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身下的热血汩汩的流出。”
万江的眼里露出巨大的痛楚,仿佛流着血的紫莉就躺在自己的面前:“她终于摸到那只手机了,在痛苦中,怒气已经全部吞下肚里去了,包括刚刚发生的不愉快。那会儿,她只有求助陈斌来救她,再也想不到找别的人。那个白色的手机壳,已经被她染血的手摸红了。她颤抖着手指,费力地按下那一个个数字键。有好几次都按错了,所以她不得不重新按,拨个电话号码就已经大汗淋漓。电话终于通了,还是没有人接听,铃声响了一会儿就断了。她再拨那个号儿,还是没人接听,紧接着,就打不通了。语音提示说对方已经关机。紫茉再拨过去就再也打不通了。死亡就在身边,她却没有力量去避开它,所以她非常害怕。腹部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她知道肚子里的孩子随时都会流掉。”
万江停顿了一下,房间里安静极了,高远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但他没有发出声音,悄悄地站在门口,静静地倾听着万江继续说:“一直到这时候,她想起了我,从小到大,不管她遇到什么麻烦,我都会随叫随到的,即便那时候她已经抛弃了我,和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她打通了我的电话,但很快有断了。也许是觉得对我心存愧疚。但是,我一看到她的号码,就知道她一定遇到什么困难了。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心灵感应吧?”
三年来,虽然失去了挚爱的女人,万江也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酣畅淋漓地痛苦过,在他如泣如诉断断续续的叙说中,紫莉终于弄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紫茉那天跌倒后,就再也没能爬起来。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听到有脚步声从在客厅里响起。迷迷糊糊的感觉有人把她抱起来,那人的脸都吓得煞白,有个粗重的声音在呼唤着她,似乎很耳熟。接着,她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被抱上了床,之后便昏迷了。后来,她渐渐感觉到愈来愈大的疼痛,听到有人在抽泣,楼梯上一片匆忙的脚步声,像一道眩目的光线在眼前一闪似的,她意识到了死亡和恐惧,这使她突然拼命喊叫,呼唤一个名字,可这喉咙却仿佛被卡住了似地发不出声。
然而,就是这个发不出声的痛苦的呜咽,立即唤起了黑暗中一个回响,那是一个男人的亲切的声音,他用惊喜的语调答道:“我在这里,紫茉。我一直守在这里呢。”
她感觉到有两只手贴在自己冰凉的面颊上时,她感到死亡和恐惧便悄悄隐退了。紫茉试着转过头来看他的脸,可是没有成功。她仿佛感觉到是自己的母亲把她搂在怀里,用那双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面颊,而紫莉就站在她的床头。
可是,不一会儿她们就要离开了,因为陈斌来了,他似乎在驱赶母亲和妹妹。嘴里不断地说着什么,反正母亲似乎生气了,她拉着紫莉的手就要离开。这下她着急了起来,她表现得十分狂乱,不断在嗓子里吼着。可是用了那么大的力气喊出的声音却像是蚊子叫。——有些火热的钳子在揪她,钝刀子在割她,一阵阵的疼痛又回来了。
接着,她听到有救护车的声音,那声音由远而近,终于在这座房子前消失了。客厅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听见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在说:“医生能快点,她快不行了!”
后来,她突然惊觉到,这个声音是万江的声音。可是,怎么会是万江呢?可是现在,她记起万江已经被她伤透心了,一定不会理她的。万江见到她一定会黑着张脸的,兴许还会讽刺她两句,看到她这个倒霉的样子,兴许还会嘲笑时她呢!万江是再也不会要她的。这一定是自己在做梦呢。
她的耳边不时传来一个人的哭泣声,谁会为她这样伤心呢?难道自己快要死了吗?因为那人哭得很伤心。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想了,她觉得浑身冰凉,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欲望——回家!她不想死在外面,可是她一点力气都没有,几次想做起来,可就是使不上一点儿劲儿。
紫茉的铜须苏晴也来了,她正好那天来省城办点事,接到万江的电话也赶来医院了。是万江在紫茉的手机里翻到了她的电话。苏晴来到医院时,看见万江坐在抢救室外面的走廊里,他没有刮脸,而且突然消瘦了,只是拼命抽烟,抽个不停。他看见医生进进出出时从不问她什么。脸上流露出的极大痛苦!那神情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
但是,当一个医生喊着病人家属时,他腾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他抬起头来,用呆滞的眼光望着那个医生,尽管拼命咬紧牙关,下颚上的肌肉仍在不断颤抖,然后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道:“她死了吗?”
医生用一贯的毫无表情的脸说道:“没有,但是她的情况的确不好,她有小产的迹象,她太虚弱了,目前不适宜做手术,我们先帮她止血,等情况好一点就动手术。你是她的家属吗?请在这个上面签字。”
听到小产两个字,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用双手抱着头,两只手拼命撕扯着头发。苏晴看见他那副宽阔的肩膀好像打寒战似的在抖动。然后,他哭起来了。苏晴从没看见男人哭过,她看见他流着泪颤抖着手,在那个女医生递给他的一张纸上签字了。他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可怕的哽咽声把苏晴吓住了。她走过去,把一只温柔的手放在他肩上说:“不要害怕,紫茉吉人自有天相,她会好起来的。”
他嘶哑地说起来:“不,你没听医生刚才说吗?她也许挺不过去的。”
苏晴从没见过这种局面,暗暗心里骂着紫茉是个大白痴,放着眼前这么好的男人,而要去找陈斌那种人渣,一边不住地安慰着他。
等万江稍稍平静下来,苏晴这才走进病房。自从离开学校后,她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紫茉。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病床上那个销售消瘦憔悴的女人,就是昔日学校里那个万人迷。她正在打着点滴,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两只眼睛紧闭着,痛苦地蹙着两只黑眉头。白得惨烈的白炽灯光从外面的窗口斜射过来,她突然发现她那双凹陷下去的眼角里汪着泪。
苏晴走过去,坐到床边,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一只手,轻轻在她耳边唤了两声。紫茉虽然没有反应,但那眼角的泪更多了。紫茉一定是听得到的,她知道是苏晴来了,只是说不出话来。那一刻,苏晴也流泪了,她哽咽着说道:“紫茉,坚强一点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外面的万江听到动静,也走进了病房。苏晴看到他很疲惫,便劝她去休息一会儿,然而万江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他与无论地地告诉苏晴,说是陈斌害了紫茉,说要去找他算账。苏晴竭力劝说,才让他平静了下来。可看到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紫茉,他又不断地开始自责:“都是我的错,是我把她害死了。你不明白。我本来应该劝她回去的,如果不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是我害了她。”
后来,他又说有话要和紫茉一个人说,让苏晴先行离开一下。苏晴起先不走,说紫茉还没有恢复,放心不下来。可万江似乎非常坚决,苏晴一看万江那个垂死般的眼神,不得不离开了。并交代万江好好看护紫茉,说自己第二天一大早就回来。
苏晴一走,万江便趴在紫茉的床头不停地呼喊她。后半夜的时候,紫茉似乎有点意识了。她用微弱的声音不停地说着什么,万江把耳朵贴在她的嘴巴上,听到她喃喃地叙说着:“万江。我要——回家,回——家。”
万江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说道:“紫茉,你醒了是吗?你还认识我?我是——万江啊!我来了,紫茉,不要害怕,我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昏暗的灯光下,紫茉虚弱地把眼睛睁开了一道缝,看到万江那张惊喜交加的脸,不由得又流下了泪,她举起一只手想摸摸万江的脸。可只举到一半就没了力气,颓然地放了下来。万江连忙把脸凑过来贴近她的手心,然后就听到紫茉气若游丝地说道:“万江,我对不起你,你还在——恨我吗?我伤害了你——因为我伤害了你。我本来要——留在——留在这个城市里的,可她不要我。她从来都不要我。她从来没有,但我努力过——我尽了最大的努力——”
“紫茉,我全明白,”万江说,“我一点都不恨你,我也不怪你,但请你少说一点话好吗?只要你挺过去——明天一做完手术,咱们就回家,好吗?”
一听到“手术”两个字,紫茉更加焦急起来,她喘息着说道:“万江,你——赶紧——带我离开好吗?我不要做手术,我不要死在这里。”
“可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家?没事的,那只是个小手术,请相信我好吗?一做完手术,我就带你回去。”
万江用力握住她的两只不停抓扯的手,想安抚着她。可是紫茉怎么也不听,她狂躁地说道:“不!不!我一定要回家,我不要做这个手术。万江,求求你了,带我离开好吗?我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手术台上。”
她的眼泪越流月多,那个雪白的枕头都被弄湿了一大片。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慌地仰视着万江的脸。
“好了!好了!"万江细声细气说,他陡地抬起头来,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她,一面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他那热烈的醉醺醺的眼光跟她的眼睛一接触,她便觉得安全了,就像小时候那样,她遇到的麻烦他总能替他解决的。因为刚才说了太多的话,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但眼光镇定而温柔,那里面包含信任和宁静,这使他大为震动,他的眼睛开始回避着不再看她,艰难地做着思想斗争。
“好吧,我带你回家!”他忽然语气坚定地说,一面疲倦地把脑袋重新埋在她的身上。
后半夜时分,万江出去很快弄来了一辆车。等他再回到医院时,紫茉又昏睡了过去。可一听到他的声音,她又奇迹般地苏醒了过来。他还带来了几件衣服,一件玫红的外套和一条灰色的裙子都熨得笔挺,另外还有一顶悬挂着两只可爱小球的的黄色帽子,一条同色的羊毛围巾。他给紫茉穿戴得整整齐齐,就像要出去约会似的。
在他抱起紫茉的身子前,他似乎又犹豫了一下,他轻轻问道:“你真的那么想回家吗?要不还是等你康复了再回去,这样我怕——”
“不,我要回家,我一定——要回去!”恐惧和绝望的眼泪从她脸上淌下来,在长时间紧张的刺激下终于忍不住了。她似乎想抬起手臂勾住万江的脖子,但两只胳臂却无力地垂下来了。万江弯着腰,将一只手臂伸过去托起她的肩膀,另一只抱住她的两个膝弯,轻轻地把她托起来。她没有喊叫,脸色也更加惨白了。她那泪淋淋的胸脸紧贴在他胸前。他用两手轻柔地、安慰地抚摩着她的一头乱发,他的声音也是柔和的,那么柔和,那么宁静,不带丝毫责备。好像他们之前的不愉快,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使紫茉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无数个幸福的日子。
他的脚步很轻,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抱着一件价值连城的瓷器,生怕一个闪失会摔碎了她似地。她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里,脸被衣服裹得严严实实的,一直盖到下巴底下。她的脸色惨白得可怕,但那两只深陷的带黑圈的眼睛却是安祥的。
整个医院里都是静悄悄的,除了此起彼伏的鼾声里夹带的轻轻的呻吟声。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到外面。万江小心翼翼地把紫茉抱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并把座椅放到了,让她平躺在上面,然后慢慢发动车子,出了医院的大门,很快就驶上了回家的那条路。
车子在暗夜里无声无息地前进着,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万江一边握住方向盘,一边喊着她:“紫茉,我们快到家了。现在已经进入到咱们县城的大路了,”万江回过头来看她,“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
听不到紫茉的回答,也看不见她的脸,他的心里陡然一惊:“紫茉,回答我,你可别吓我,你快说话呀!”
他突然刹住车子,探出身子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但马上就觉得手里又黏黏的东西,摊开手掌却看到满手都是殷红的血,万江吓得失声尖叫。
紫茉的身子却越来越冷,意识也渐渐模糊了,她觉得她又回到了从前,回到她六岁的时候,她从树上摔下来,脸朝下直挺挺地跌在地上。她至今还记得当时她恢复呼吸以前那片刻之间难受的感觉。
万江使劲儿摇着她,高声喊着她的名字,她感到呼吸停止,她突然又清醒了过来,费力地抓住他的胳臂,眼泪簌簌地往他的手腕上滴下来:“万江,我——冷——"她哭着说,“我是个无依无靠的人,你千万——不要丢下我,是我对不起你,你还在恨我吗?”
“紫茉,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的,我从来没有恨你,我这就送你去医院,”他满脸是汗,却又故作轻松地笑道,“你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咱们已经到了家了,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一定会保住你的孩子的。”
“紫茉,不管你做了些什么,我都不会记恨你的,”他那苍白的声音是仿佛是从天边传来的的,他的手,那双温柔而强有力的手,紧紧地抓着紫茉冰冷的手,“但是你一定要挺住,我不会不管你的,你听清楚了吗?这个世界上,即使所有的人都离你而去,我也不会不管你的,相信我! ”他在语无伦次不停地说着,她也听见了,那些话是那样熟悉而又那么遥远,她压根儿就不知道是他再说还是她自己脑子里的幻觉。车子飞速跑了一段路,终于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她隐隐约约听到很大的嘈杂声传来。
接着他用一只手搂住她的肩膀和腰肢,似乎想把她抱下车。她感到自己的整个身子都被拥在坚实的怀抱里,他外衣的钮扣几乎压进了她的胸脯。一股令人迷惘和惊恐的热潮流遍她的周身,霎时她把时间、地点和环境全都从她的意识中卷走了。她觉得她自己从没有离开过他,而那个陈斌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她的生命里存在过。
“亲亲——我,万江——亲亲——我——”她依偎在他的怀里,苍白的脸上现出一种奇怪的光辉。他愣了一下,但还是低下头来,这时他的髭须扎着她的小嘴,他在吻她,她的嘴唇毫无血色,用冰冷的声音在说:“万江——我想见妈妈——还有紫莉——”她的话没说完就中断了。
他几乎下意识地往医院的大门口跑了起来,一边俯身看着她那张越来越苍白的脸,两只空洞的瞪着的眼睛仿佛定格在他的脸上一样,有鲜血从她的身下滴下来,一路洒落在水泥地面上,他意识到她也许快死了,脚步踉跄起来。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似乎总也泡不到那个终点。鲜血沿途一路洒下来,在他的脚边不断扩大。一路有人看到他们发出惊叫,在这寒冷的冬日的早晨,每一种不相关的声音和气味,如他心脏擂鼓般的怦怦急跳声,急救车的警报声,刺耳地在身边响起,他的两只胳膊瑟瑟发抖,一棵木兰树上传来一只鸟儿的哀鸣,让人陡然觉得到了世界末日一样。
医生说,已经太晚了。他把头靠在她已经冷却的胸前,却流不出一滴泪,他心脏疼痛的几乎麻痹了。她怎么会走了,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那么漂亮那么迷人,从此怎么会走进无尽的黑暗里呢?刚才,他几乎已经确信她回心转意了,可一眨眼这一切又不复存在了
他后悔万分,他不应该擅自带她离开省城的医院的。他觉得是她害死了她。把她把她带上了一条不归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