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看那夏日里静静的阳光》木木一生

6、叶家危机

　　第六章叶家危机
　　静阳接到叶澜电话的时候，叶澜已经回到了小城。静阳从没有想到，有一天，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叶丫头竟然哭得这般伤心。如果不是太累了，太需要人来依靠，凭叶澜的性格，是断不会将电话打给自己的。静阳想到这里，鼻尖微微发涩，一时感慨万千。
　　从小到大，都是她攥着她的衣角抹着眼泪跟在撸袖子的她身后，看着她把一群男孩打得屁滚尿流哭爹喊娘，哪想到会有今天，一时无措，自己从小就嘴巴最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小心地安慰她没事没事的，一边耐心地安抚她的情绪，一边努力从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了解事情的大概经过。
　　原来，前几年搞房地产兴盛时，小城北郊有块黄金地皮，是很多开发商垂涎已久的肥肉，大家明枪暗箭你来我回了几次，却也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于是，叶叔叔想到了自己市委的一位老同学，由他牵线搭桥，给小城的上下级相关领导送了一百多万现金，打通了关系，才拿下这块地皮。原本小区楼起，居民入住，开发商也赚得盆满钵满，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没想到，今年空降了一位县领导，组建了一套自己的领导班子，对以前一干人等进行彻查，把这事给翻出来了。叶叔叔牵扯其中，以行贿罪被公安带走了，叶家顿时乱了套。叶家大伯是个没有主见的人，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其他兄弟姐妹早就看着叶家富裕的生活眼红，假惺惺地出了主意，却没有一个是靠谱的。做了二十多年家庭主妇的叶妈妈一时求助无门，心急攻心，昏倒入院，里里外外只有叶澜一个女孩子忙碌。
　　叶澜昨天回家，掩了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却是条理分明得很。第一件事情，就是拜托夏爸爸找了全城最好的代理律师，进公安局探望爸爸，咨询接下来怎么做，有个心理准备；经叶爸授意，委托公司的王伯伯暂代公司上下一切事务，由他全权处理。将这一切事情处理好，回了趟家，收拾了一切日用品，这才急匆匆地赶到医院，陪在叶妈妈身边。

　　车窗外，夜风凉凉。车里的人，或是酣睡，或是焦急地等待着达到。静阳有些恍惚，觉得这好像不过是自己的一个梦，一会醒过来，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想着想着，迷迷糊糊闭上了眼。
　　等到静阳从车站走出来，在空旷的车站广场焦急地寻找自己的父亲，兜了几圈，终于在一棵老枫树下发现那个正在默默发呆的父亲。他双手交叉在胸前，微微仰着头，紧锁着眉头，面朝那棵年代久远的老枫树，目光放空，猜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此时，正是小城最美的时节。那枫树上红红的枫叶密密麻麻，叶面脉络明晰，光线透亮，甚惹人怜爱。远远看去，就像是从天边飘来的一朵红云。空气中尚残留着盛夏的热闹，参杂着些许秋天的冷峭。往年的这个时候，正是静阳和叶澜悄悄地翻过菜园子，偷偷摘下隔壁婶婶家院子里又酸又涩的梨子的时候。
　　静阳忍不住，有些红了眼睛，吸了吸鼻子，拉了拉父亲的衣袖。
　　夏爸转头，看到自己小女儿站在那里红着眼睛，知道她自小跟老叶亲厚，心里免不了一番担心，笑着上前，摸摸她的头，接过她手中的行李，“不要多想，你叶叔叔没事。”
　　这一路上，夏爸爸将叶家的情况详细地跟静阳说了。叶叔叔被带走之后，主动将行贿的前后经过详细地交代了，王伯伯也将公司的账务情况主动上交审计，公司暂且被查封，等待接下来的审计结果。
　　静阳听着，心里的石头微微落了地，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有些出神。
　　那个无法无天，恣意潇洒得让她羡慕的叶澜，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等静阳回家之后，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叶澜，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班长——赵传承，还有莫小言。
　　赵传承，不是，现在，应该陪在叶澜身边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楼下。
　　这两人向夏爸爸点头问好。夏爸爸也认识他们，知道他们是静阳的同学，拎着行李，嘱咐了几句，上了楼。
　　赵传承有些无措，过了一会，才开口说到“静阳，你要是能见到叶澜，能帮我向她道个歉吗？我妈妈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我希望她能原谅。”
　　静阳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侧眼看着他身边的莫小言，希望他能回答自己的问题。
　　莫小言耸了耸肩，回望了她一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眼神。
　　看来，还是自己问吧。“赵阿姨怎么了？”
　　赵传承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这才开口“我妈妈听说叶家出了事情，叶叔叔被带走了，又看到我突然请假回家去陪叶澜，担心我牵扯其中。我顶了几句嘴，她就打电话给叶澜，让叶澜跟我分手。之后，我就再也联系不上叶澜了。”说完，神色有些黯淡，盯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再也没敢抬起来。
　　静阳听到这里，心中微微发凉，看着他再也不敢抬起来的头，突然觉得，眼前的这个赵传承还是自己当年认识的那个坚守原则、是非分明，带着全班同学与班主任斗智斗勇的赵传承吗？怎么觉得，似乎，很久以来，自己都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时间才过了多久，当年他与叶澜不是爱得死心塌地，大伙还不情不愿地送了祝福呢？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莫小言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男人之间的一种安慰。
　　静阳面色平静，紧抿着双唇，看了看他和莫小言，再没有多说一句话，上了楼。
　　原来，两个人之间的浓情蜜意，也不过，仅止于此，罢了。
　　当年还小，嘲笑叶澜这样强势的姑娘怎能会看上赵传承这样有些憨傻较真的男孩。叶娘娘风情万种地凤眉一挑，回了一个不屑地眼神，“你这样的傻孩子怎么会懂。如果有一天，我遇到危险，只有赵传承会第一时间跳出来保护我。”她当时虽然不明白叶澜是从何而来的笃定，但是，还是被小小地震撼了一番。
　　却不想，如果有一天变成了现实，而她的笃定，却成了她自己最大的笑话。

　　静阳拨了谷裕的电话，拜托他问问谷妈妈，叶叔叔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静阳和夏妈妈在医院里陪着叶妈妈。叶阿姨脸色暗黄，明显消瘦了许多。两位上了年纪的老姐妹互相依偎安慰着，说着家长里短过去现在的体己话，静阳默默地坐在一边削着手中的苹果。言情小说里说，那削下来的苹果皮儿长长的一根，不断裂，就可以实现人们的一个愿望。静阳试了好多次，还是没有成功，只好作罢。
　　叶澜回家收拾些父亲平时需要的物品，夏爸爸开车给送了进去，还没回来。
　　谷裕来电话说，负责案件的是谷阿姨的同事，叶叔叔的案子检察院已经向法院提起公诉了。叶叔叔认罪态度很好，主动上交了所有资料，会从轻发落。让她不用担心。临了，小心翼翼地在电话那头问“静阳，你要是想说什么就说吧。你这样憋着不说话，我看着难受。”
　　静阳在这头，微微地叹着气，将窗帘拉上，遮住了外面太过于绚烂的灯光，缓缓开口“我只是觉得叶澜比我想象中要坚强太多。叶阿姨还在医院里，叶叔叔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赵传承这时又负了她，她得有多伤心绝望呀？却还是表现得那么冷静理智，做着自己该做的每一件事情。我只是替她感到很难过。”说完，眼泪终于禁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压抑着低低啜泣，好一会，才渐渐止住。谷裕在电话那头静静地陪着她，待她情绪好些，才慢慢开口“静阳，我们总要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长大。”

　　A城的十二月，已经入冬了。
　　静阳看着校园里枯黄的梧桐树落下纷纷扬扬的叶子，在道路两旁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踩上去松软绵弹，让人不舍离开。一阵风吹来，却又带了些这个季节该有的刺骨寒冷，静阳不禁裹紧了身上的毛衣。
　　刚考完本学期的最后一门课程，作为最后一个从考场走出的学生，监考老师的眼镜不免抬了抬。
　　其实，她只是不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接受别人探究的眼光，另一方面，早早地出去，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还不如呆在这个有着暖暖空调的教室里好呢？所以，无论理由如何，她都成了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却不想，又破坏了老师想要提前下班的计划，实在有些遗憾。她弯了弯嘴角，有些狡黠地说了句“老师再见”，逃出了教室。
　　叶叔叔的案子早已经尘埃落定。不仅叶叔叔认罪态度良好，王伯伯还托了关系，罪刑减轻了很多，毕竟不是主要案件，只是附带提起诉讼。但是由于行贿数额巨大，在小城里造成恶劣影响，还是判了一年有期徒刑，上交了罚款。不过，总算是安全地度过一劫，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谷裕中午约她一起吃饭，所以，静阳回了一趟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下。用一一的话就是，总算榆木脑袋，开窍啦。静阳有些莞尔，伸手要打她，结果不想，刚一碰到她，两人皆被彼此身上的静电狠狠地教训了一番，缩了手指，低低地在那里笑。
　　“再不快点，食堂就没饭吃啦。”笑然刚下课回来，好心地提醒一句。
　　一一好像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事情，神色焦急地跑出了宿舍。
　　“宁一一，你的饭卡。”笑然朝着走廊大喊了一句。
　　“从楼上扔下来。”
　　笑然扒着窗户，将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扔了出去。
　　“她那么着急干什么？”静阳有些好奇。
　　“还不是准备偶遇她心仪已久的计院的帅哥吗？”笑然不以为意地答了一句，打开电脑，准备看她的世界第一初恋。

　　等到静阳到食堂的时候，谷裕已经乖乖地站在糖醋排骨长长的队伍中，好心情地跟着身边的二师兄说着话，看到她，招手示意她去找个座位。
　　静阳踮着脚，左瞅右瞅，终于在拐角处看到一个空座位，刚想过去，不想就有人捷足先登了，只好另寻他处。
　　她将书包放下，买了三杯饮料，这边就看到谷裕和二师兄笑着端着餐盘走过来。
　　“小静阳呀，好久不见，最近考得怎么样呀？不会今年还要补考吧。”向来二师兄都有捉弄人的坏习惯。
　　话说，去年明明就只是期中的微积分没过，又补测了一次而已，怎么到他耳朵里就变成了补考了呢？她的一世英名呀。
　　“好像吧，最近一一又看上了计算机院的一个帅哥，那个，叫什么名字来着？”静阳装作一时想不起来的样子，偷偷转着眼珠儿观察旁边某人的反应。
　　果然，原本猖狂的某人立刻像是霜打的茄子，焉了，低头默默地扒拉着碗中的米饭。
　　谷裕笑着将米饭放到她面前，又夹了块排骨放到米饭上面。这两个活宝，见面就掐。
　　静阳有些心虚，感觉开玩笑是不是开大了呀，伸手将饮料放到二师兄面前。这也不能怪她啦！谁让一向毒舌得很的二师兄非是看上了自己宿舍的二姐呢？
　　话说，这真的是一桩冤案，一段孽缘。
　　自己和谷裕的恋情曝光后，不经意间拉动了两个宿舍间的友谊。为了进一步增进革命战士之间共同监视敌人的纯洁友谊，于是，两个宿舍决定联谊，去了一趟KTV。这二师兄第一次在暖黄的灯光下见到宁一一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迅速堕入爱河。为了博取美人的青睐，那个晚上端得知书达礼、博古通今。却不想，宁一一最是对这种迂腐的书本不感冒，回来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通，发誓老死不跟这样的人往来，故而，二师兄只能黯然神伤，久久走不出来。
　　静阳看着低头狠扒米饭的二师兄，低低地笑出声来。
　　初冬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暖暖地照进来，晶莹透亮的白米粒上卧着一块色泽诱人的糖醋排骨。静阳轻轻地咬了一口，嗯，甜甜地排骨唉，她的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