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巧画新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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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终于到来，沈府六姝自三日前就沐浴更衣，断绝荤腥，在屋子里足不出门，清心静思。到了正日子，一清早银绣阁、海棠轩、抱厦厅的卧房中升炉熏香，足足熏了三个时辰，直到屋中起妆之人鬓发生香。
沈母请了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给姑娘们梳头起妆。沈玉玘被早早叫起来，身上仍是不适，她双手支着上身，坐在镜台前，一脸的精神不振，由嬷嬷摆弄。
老嬷嬷细端详沈玉玘的面孔。“四小姐，是不是身子不好，这一头的热汗，怕上不了妆啊。”
沈玉玘笑着要解释什么，就听见旁边的屋子吵嚷起来。紫苑推开门，手里拿着制衣局专作的礼服，她将门一推开，外边的声音更大了，隐隐约约听见的是沈玉环的声音。沈玉环说什么“淡雅素容”，“不涂脂粉”。
沈玉玘病中许久没有听见沈玉环的声音，沈母严禁他人探病，除沈澈外，其他兄弟姊妹都给隔绝了，让她专心养病不受外人的打扰。这会听到了，她会心一笑，竟生出几分亲切来，要知道沈玉环在年前就备上了，还借了自己不少钗环，要做凃宿诗中的白衣女子，也不知是个什么样了。
老嬷嬷听了，放下了梳头的篦子，一脸的不以为然。“奴婢在宫里侍候，太后他老人家可不喜欢素面朝天的。再说那上元节夜黑灯高，若真的不施脂粉，那脸黑得跟碳一般，长得再好，也看不出来美了。”
女子的三从四德中，“妇容”也是重要的一项，沈母想得极是周全，怕小姐们不讨贵人的欢喜，特请了重金教嬷嬷依着宫装女子的打扮。
如今夏朝女子时兴的是桃花妆，双颊用胭脂晕染，犹如桃花扑面。沈玉玘却怎么都受不了，这妆涂得脸颊上红一块紫一块的，远看像泥胎恶鬼一样。但她今日求的是泯然于众人，怎么流俗怎么来，随便嬷嬷梳妆。
紫苑拿着帕子给沈玉玘不住地擦汗，嬷嬷在一旁看着不住地叹气：“真是挂不住妆面，老奴怕姑娘未到诚园，这脸就没法看了。”
镜台旁，紫苑放下的礼服是崭新的浅黄百折花袄裙，云霞翟纹圆领袍，配着香囊，沈玉玘远远就能闻到那上面的香味，她气血极弱，不由咳嗽了两声。
“这是梅萼衣香，奴婢已是找了最清和的味道了。”紫苑忧心道。按着规矩，这日小姐们身穿的衣裳都要用香以示庄敬，她也知道沈玉玘素日里不爱用香，再加上身虚体弱，这会子越发不适了。
按着元昊和尚的说法，沈玉玘至少卧病半个月，她此时脑门上全是汗珠子，完全硬撑着身子。
嬷嬷上了几次妆，最后无法，只给她淡淡扫了眉，用口脂点唇，她边做边连连摇头：“这也太不恭了些。”
沈玉环突然进了来，还没等沈玉玘细瞧她，她就甩帘出去。“非说人人都一样，四妹妹都没画成大红脸，你给我上这么多胭脂做什么。”
屋子里的人先是一愣，之后都笑了起来。
沈母又派人送来了珠翠钗环，让她挑选。漆盘上金宝钿花，珠结翠云片，珠光晃得人眼晕。
老嬷嬷上手掂了掂首饰的轻重，她用眼光问询紫苑，这位小姐是不是生病了。
紫苑没做回答。
老嬷嬷心领神会，只捡盘子中最轻的。“四小姐，还有别的簪钗吗，最好是正红色，更能衬出脸上的好气色。”
沈玉玘心中一动，她转头和紫苑说道：“我有一支玳瑁嵌金簪，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正好能拿出来戴上。”
她叫了声：“李妈，平常都是宝月收着簪子，你可见了那簪子在哪儿？”
李妈捧着铜盆，在一旁侍候，听她这么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在旁装糊涂说道：“宝月保管着，我们是不知道的。”
沈玉玘面露央求之色，对紫苑说道：“好姐姐，求你跟大太太说上一声我等着簪子用，将宝月先放回来。”
紫苑怎么不明白她的用意，就这个节骨眼，她向大太太要人了。
那大太太还有不给的道理？
果然，紫苑说去了，很快就把宝月给带了回来。
宝月一见到沈玉玘，“哇”地哭出来了，跪在那儿不住地向沈玉玘磕头。
沈玉玘见她身形憔悴，却也没有什么外伤，心里喜欢。紫苑扶起宝月道：“这大好的日子哭什么，快找簪子吧，别误了你家姑娘的正事。”
宝月说了句：“我娘……”话到嘴边，又忍住了。她快步进了里屋，翻箱倒柜起来。
李妈趁着众人不注意，溜了进去，挨着她的身子，从袖子里拿出那簪子给她。
宝月接过来，忍不住红了眼圈。
“傻丫头，你都让姑娘放出来，你娘也就是一两天的事了。”李妈这话说的宝月又轻声抽泣起来。
老嬷嬷将簪子拿在手里，对着日头影子细细看了一遭。“果然不错！”簪子一端镂空累金丝的如意样式，只有二三十年前宫里老工匠才能做得这般讲究。如今尚工局的司宝女官手里都没有这样的好东西。
老嬷嬷将簪子给她簪好，为她整了整衣着，赞了声好。
沈玉玘自有灵动之气，身在病中，也丝毫不减。面容淡雅含蓄，反而衬得恰到好处。
待沈玉玘收拾妥当，已是傍晚时分。
老祖宗和太太们都已经去了前厅，等着引路使前来。
紫苑扶着她出了门，李妈和宝月看着她的背影，站在门庭许久，也不说话，默默在心里为她祈祷。
紫苑扶着她慢慢走。
西院的角门，沈澈站在那儿，沈玉玘看了他一眼，撇过脸去。
“好好回来。”
沈玉玘哼了一声，直接走了过去。“还以为你又要说什么蟾宫折桂呢。”
紫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那里，是吧。”沈玉玘显摆的语气有了一丝无奈。
“嗯。”紫苑答应了一句。
直到沈澈再看不见妹妹的影子，沈玉玘也没有再回头看他。
走到中途，“姐姐！”楚惜惜在后边欣喜地叫道。沈玉玘一笑，她轻声对紫苑说：“我和楚妹妹一起去前厅，就不劳烦紫苑姐姐送我过去了。”
紫苑依她的话退下，临了说了句：“紫苑祝愿四姑娘的前程似锦。”她之后又补充说道。“奴婢这话真心实意。”
沈玉玘一愣，笑着点了点头。“自然”
楚惜惜打扮得极是漂亮，小心地提起裙子跑了过来，小莲在后边喊着：“小姐，慢点。”沈玉玘笑着伸出来手来挽她。
楚惜惜惊叫道：“姐姐你手怎么这么凉。” 但她一握住沈玉玘的手，慌乱的心顿时安稳住了，就像过往一样。
“那日，我见姐姐昏倒，本想着帮忙，哪想自己却不争气地晕倒了，我醒来要探望姐姐，我娘死活拦着我不让我去。”
“已经没事了。”沈玉玘淡淡地笑着。
“她们都说姐姐是被人给害了，哪个千刀该杀的。”楚惜惜恨恨地说道。
沈玉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把话题引走了。“你准备的怎么样？”
楚惜惜立马垮下脸来。她手上不自觉使上了劲，掐的沈玉玘生疼。小莲在一旁看着，趁机说道：“我家太太请四姑娘好好劝劝姑娘，这还没去呢，就急的不成样子了。”
“我教你个万能的法子。”沈玉玘眼见着楚惜惜的情绪大起大落，心想也不是个法子，耐心安慰她道。
楚惜惜的眼睛放出光来。
“我有三句万用金句，传授给你。第一句是‘不如高卧且加餐’，第二句是‘天京太守知不知’，第三句是‘自挂东南枝’”
楚惜惜亲热地挽着沈玉玘的手在路上走，聚精会神地听沈玉玘的传授。
“人生在世不如意，不如高卧且加餐。且放白鹿青崖间，不如高卧且加餐，是不是可以用作很多地方？再看，青天有月来几时，天京太守知不知。不知江月待何人，天京太守知不知。是不是也很恰当？最后，空山新雨后，自挂东南枝。北方有佳人，自挂东南枝，听上去是不是非常通顺……这三句的韵脚极佳，你用在哪里都适合。”
沈玉玘在年前年后想了不少歪点子。
楚惜惜念了几遍，疑惑地看着沈玉玘：“这最后一句‘自挂东南枝’，什么东西要挂在那儿？”
“……嗯，这个……最后一句还是不要用了。”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巧画新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