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锦绣》苹果平平

30、第三十章 百计钻营

　　沈玉玘和宝月踏雪而归，却没想到早有人立在门庭之中等着她们。

　　那人穿着个玉色云纹披袄站在廊下，人显得甚是娇弱。她脚上的雪印子不少，想是等了许久。

　　沈玉玘之前还是在来天京的船上见到的宝娟，那时她对她打骂小丫头的情景十分深刻。

　　沈玉玘对她的到来甚是惊讶，猜不出她这是什么由头。

　　宝月见是她，脸色很是难看。“宝娟，你家姑娘的海棠轩在西院边上，你走错地方了！”

　　廊下扫雪的婆子笑着对宝月说：“姑娘可是不知，这宝娟姑娘在这儿候了一个时辰了。”

　　宝娟终于见了正主，面现喜色，不理宝月的挖苦：“妹妹还是个不懂事的，哪有主子在，奴才混插话的道理？”

　　宝月急着要跟她分辨。

　　沈玉玘觉得好笑。她点了下宝月的额头：“这往后挑你理的人多得是，你都吵去？”

　　宝月知道姑娘教训的是管事的事，闭口不说话了。宝娟却以为是沈玉玘给了她脸面，笑道：“姑我当年在太太身边当差的时候，宝月跟着我，就是这个性子，这些年都过去了，她却还不见改，我免不得再耐心教导教导。”

　　沈玉玘漫不经心地瞧了她一眼，笑了一声，自己先进了屋子。“你早不是我屋里的人了，她是好是歹，你不必代劳。”

　　宝娟亦步亦趋地跟着进了屋。

　　宝月在后边喊着：“没让你进去呢。”

　　沈玉玘脱外边的褂子，转过头来一愣，竟是宝娟伸手来接。沈玉玘自是不给她，扔到宝月的怀里，宝月对宝娟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转身回去，将褂子收好放在隔间。

　　沈玉玘安然坐下，又见宝娟殷勤倒茶。她瞅着她桌前的这杯茶。“我喜欢有话直说的人，宝娟姑娘无事不登三宝殿，说说来由吧。”

　　宝娟瞧着沈玉玘面上的神色，看不出她是个什么态度，若在平时，她要打量一番再说出口。但此时她心生急切，直接说道：“求四姑娘个恩典。”

　　沈玉玘：“奇了，你有自己的主子，到我这儿求什么恩典？”

　　宝娟“扑通”跪在她面前。“姑娘，咱们在一个屋子里好过，你小时候还和我约好，你以后当家一定帮我出头。求姑娘在二太太那儿递几句好话，让我去二爷屋里头吧。“

　　沈玉玘：“……”

　　宝月出来正好听见了她这话，啐了她一口。“你还有脸说，当年太太是怎么对你，小姐是怎么对你，你这个煤面子捏的，从里到外黑透了，你在江南串通着江姨娘来欺负我们，你还有脸到我们姑娘这儿发你当姨娘的大梦！”

　　宝娟膝行了几步，扯着沈玉玘的裙摆：“那年我出了太太屋里也是身不由己。我之后可是总在江姨娘面前说姑娘的好话，挡着姑娘的灾祸，给姑娘免了不少祸事。我前日私下里听说江姨娘看我到了放出去配小子的年纪，要将我打发出去，此事事关奴才的前程性命，恳求姑娘看在昔日主仆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吧。”

　　沈玉玘心想这种颠倒黑白的话都能说得出口，真心叹为观止。

　　宝娟抽噎地哭了起来：“若是姑娘为难，将我调回你屋里也行。”

　　沈玉玘：“……”

　　宝月听了怒不可遏，上前推了她一把：“你还是人不是？”

　　宝娟哭着：“我都说不去二爷屋里了，那还不行？姑娘曾答应我的，怎么能说着不算话。”

　　沈玉玘见她哭得梨花带雨，眼泪鼻涕都往自己裙子上蹭，她起身赶紧将裙摆从她的手上抽了出来。

　　“若你还没忘，那日你和五妹妹过来，与我说掉池子里的故事，我就说伤了脑子都不记得，自然更记不得小时候的事。”

　　沈玉玘：“小孩子的话按理说不能当真，但你我主仆一场……”宝娟抽抽噎噎地抬起头，以为沈玉玘要答应了她。

　　宝娟服侍过沈玉玘几年，知道她从小心慈面软，只要拉下脸放下身段去求，她无不肯。宝娟从江南回到沈府之后，每日穿红戴绿，出去招摇，恨不得在园子里就碰见老爷少爷把自己收了去。

　　奈何她这十几日都在逛园子，却没有一个男子在她眼前过，倒是不少媳妇婆子看不上她的轻佻妖娆，对她指指点点。

　　那日，宝蝉也拜会了海棠轩，送上盆花和香粉。宝娟见了宝蝉的气派，心中极是嫉妒，想着自己的脸盘身段哪一个不如她，她却能在二爷屋里有这个脸面。她后来打听着二爷的屋里还有人缺，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钻进去。她这样娇弱的美人必然要配那样风流的少爷，才不算枉费了自己的容貌。

　　她正在寻门路的时候，却听见江姨娘要把自己发配出去的消息。江姨娘是怎么从丫头堆里爬上来的，她如何看不出来宝娟的心思，她心中警铃大作，若是有一日沈三老爷像看上她那样，再看上宝娟，该如何是好，她忍不下自己眼皮底下有这种怀春的丫头。

　　宝娟生的好，心也大，想着放出去像配牲口一样地配给那些粗俗丑陋的小厮，死也不愿。她一听说沈玉玘管家的消息，赶紧跑了来。

　　沈玉玘心中觉得好笑。她这管事还没动口动手，倒先有人求她办事了。她万万想不到宝娟居然能求到她门上来。人有无耻之尤的说法，一些人看中的只是利益，她可以在你面前装可怜，也可以翻脸不认，反咬你一口。“羞耻”二字抵不上“生存”二字，你帮她的时候，是理所应当，她恶毒的时候，六亲是一概不认。

　　沈玉玘接着说：“……但你我是主仆一场，我自然应该为你考虑。这样，我这就叫玉珠妹妹过来，听听你的哭诉，她若认了你对我的情义，我便和她去大太太那儿，将你荐到二少爷房里可好？”

　　宝娟立马不哭了，脸上一冷。“姑娘，是想让我死吗？”

　　沈玉玘故作奇怪道：“玉珠妹妹不是和你更好？我想她自然是愿意达成你的心意。我一个姑娘家，举荐一个丫头到少爷房里，妥不妥当都不管，还不算我对你好？”

　　宝娟瞧着沈玉玘气定神闲的样子，才知这些日子江姨娘身边的婆子丫环说的不假，沈玉玘自打江南回来以后，性情全换了，半点亏都不肯吃下。

　　宝娟站了起来：“姑娘不肯帮我就罢了，还拿这些话搪塞我。”

　　沈玉玘笑了一声，对宝月说：“将玉珠妹妹请到银绣阁来。再去大太太那儿把刘妈妈叫了来，我要跟她说个巧宗儿。”

　　宝月连忙应下。

　　宝娟跺了一脚，跑了出去。

　　宝月见她跑得飞快，大笑不止。

　　沈玉玘看了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却也不是很高兴。

　　宝月回头看她。

　　“你那日的卦不假，丫头们都想去二少爷那里，自然她也想去。但她真以为二少爷的房里是好待的地方？若有一日她被二少爷收了去，她才是活不成了。”

　　沈玉玘想着她如今的管事权力伸不到人事上，但她若是心狠就把宝娟往火坑里推又如何？

　　沈玉玘有那个本事，却也不愿，但自己的这番好意，宝娟是不信吧。

　　沈玉玘心头掠过二太太楚氏的面容，她那心理阴影又上来了。

　　正说着，沈澈的丫头绿浮进了来，说是沈澈有东西给她。

　　她看着绿浮的手上是薄薄的一个纸卷，挺纳闷的。

　　这是送的什么？

　　她展开一看，只见纸卷上写着：“雪云收起须晴日，心急勒马问归程。”

　　她哥哥给她掉什么书袋，沈玉玘瞅着这纸卷发呆。

　　她问绿浮：“三少爷刚才干什么呢？他下学了？”

　　绿浮笑道：“今日雪大，学院放假了，少爷也没去读书。他来找过四姑娘，但四姑娘似是去老太太那儿了，少爷后来自己在书房里写了这个，让奴婢拿过来了。”

　　“雪云收起须晴日，心急勒马问归程。”

　　这难道是要我来和这首诗？不要了吧。

　　绿浮说：“少爷的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他自己在院子里看了半晌的雪。”

　　沈玉玘再看那句诗句，不由沉默了。沈澈知道了自己要管家的事，但他其实不知这管事是不是自己的心意，不想直接问她，于是就写了这半首诗。

　　他想说雪过天晴还需时日，但他自能带妹妹下山，只需问一句妹妹是何时的归程。

　　沈玉玘叹了口气想起她这个小哥哥要背她看病的事了，沈澈不愿让她身处漩涡之中，但不知道她其实也是在为他着想。

　　她在书案上用毛笔比划了一下，她很惆怅。她哥太风雅了，她是个俗人，实在是不会连诗。

　　于是她在上面写着：“没事。”

　　但写完看了看，她的字在沈澈俊秀的字底下，对比下来，更像蜘蛛爬。

　　她不动声色地把那纸卷收起来，对绿浮说：“你回三少爷，雪明日就停了，让他过来和我们打雪仗吧。”

　　绿浮：“方才姑娘不是写了字？我拿回去也好回话。”

　　沈玉玘笑道：“哦……那你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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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完30章，10万字，是我在新人榜上的最后一天，纪念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