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锦绣》苹果平平

11、第十一章 十全大补

　　在西院的小厨房，佟娘和李妈正亲亲热热地说话。佟娘是宝月的娘，这两年升到西院的厨房管事，专门伺候老太太和西院住的各位姑娘，比早年的日子过得宽松了不少。

　　她握着李妈的手，抹着眼泪。“宝月多大的孩子，就这样跟着去了江南四年。三房又是那个样子，若不是李家姐姐时常照看，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她了。”

　　她拿出来一双银镯子，塞在了李妈的怀里。李妈笑了出来，佟娘这两年着实阔气不少。

　　李妈是个好人，不要她的东西，连连说：“我们这遭从江南回来，平安就是福气。我们离了沈府四年，佟婶子这次得照看我们了。”

　　佟娘见她不收，不肯答应。“我是诚心谢谢李家姐姐，快收下吧。”

　　李妈无法，只好道谢收下。

　　佟娘问了问她江南的风土人情，又问了问回京的沿途风景。说了许多的车轱辘话，最后才讪笑说道：“李家姐姐，我家宝月人笨嘴拙，服侍四姑娘出了不少错，想请李家姐姐到姑娘面前递话求个恩典……”

　　李妈听明白了，佟娘是觉得自家小姐没有权势任人欺负，所以想给自家女儿另谋出路。弄得李妈又气又叹。

　　突然门外传来宝月的声音：“各位嫂子好，我妈呢。”

　　“你妈在里边和李妈拉话呢。”在外头拣菜的婆子见是佟娘的丫头过来了，笑着打招呼。

　　她推门进来，一见李妈就明白了。

　　她着恼地拉着佟娘：“妈，我都说不走了，你怎么又找来李妈说道这事儿。”

　　佟娘急了：“你这傻丫头，娘是为你好。三房姨奶奶最是心狠的人，又得三老爷宠爱，早就看三少爷和四姑娘不顺眼，拿筏子治人。你还没回来我就听人说，小主子差点在江南害病死了，她都保全不了自个，哪儿还顾得上你这个小奴婢！”

　　宝月推开自己娘的手：“我可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才学不来宝娟的无耻，我不去！”

　　在旁的李妈惊觉四姑娘生病的事，府里人是如何知道的？江氏之前是老太太的贴身丫环，李妈顾忌着这层关系，刚刚回府对江南的境遇只能是绝口不提。

　　佟娘气的要伸手给她个耳刮子，被李妈拦住了。“佟婶子疼自家闺女都疼不过来，何苦要打给我看。”

　　佟娘垂泪道：“我为娘的，怎么能眼看着她在火坑里呢。”

　　宝月听了这话，委屈地落下泪来。

　　李妈叹了口气：“佟婶子，你先听我说句话。我即便依了你，到四姑娘面前求了恩典也没什么用。像你说的，咱们小主子没什么权势，奴婢的事也不由她管。”

　　佟娘连忙说道：“我找了大管事，她应了的，只要小主子放人就行……”

　　李妈打住了佟娘的话头。“不是这么说，三房刚回来，多少人眼睛都盯着，大管事最是精明的人才不会出头，只是贪你的财物所以胡乱应了你。我刚出来院子，就听那些婆子嚼舌根，昨日五姑娘在房里大哭大闹了一场，说是回来就受人欺负。可你今日看看素日嚣张的江姨奶奶可有动静？佟婶子，你放宽心才是！“

　　李妈劝慰佟娘，发现宝月正在一旁眼睛乱转地认真听着，笑骂道：“你这个促狭鬼，就爱听事。还不回去侍候姑娘去？

　　宝月这才想起来正事。“糟了，姑娘是打发我来寻东西来了，我倒忘了。”

　　李妈听着觉得不妥。自家姑娘怎么如此大意，竟然通过宝月向厨房要东西，这要是被有心人听见了，可是私相授受的罪名。

　　佟娘心里也觉得瞧不上，她说：“什么东西？四姑娘怕是刚回来不知道府里规矩，主子想要添东西尝鲜，都是另买另添的。”

　　宝月一副了然的表情，从荷囊里掏出三百钱。“这是姑娘给你的，我本来说不要，但姑娘害怕娘难做人，说权当是买了。你还真让姑娘说对了。”

　　李妈听了这话，站在旁边不吭声了。

　　佟娘脸一热：“你挑亲娘的错干什么，快说吧，别耽误了姑娘的事。”

　　宝月自己先笑了：“姑娘又不知犯了什么疯了，让我过来找些葱白根，香菜根和姜片来。”

　　佟娘听了是这些。“这不是臊我呢，快把钱拿回去！”

　　宝月咯咯笑个不停，也不取钱，只管到灶台上找去了。

　　李妈拍拍佟娘的肩膀：“四姑娘人最善，都说日久见人心，你家宝月人又不傻，心里有数着呢。咱们这姑娘生了场病，性情全换了，你今日见她受人冷眼，哪知道她以后的造化？”

　　佟娘再不好说什么，只好暂时先放下了这话。

　　李妈最后问她：“早年离京的时候，我求你男人打听的事有着落了吗？我们太太家就真没了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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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玉玘让庆儿开路，她和宝月跟在后边，一块去往腾云阁。

　　宝月提着个藤蔑编织翻盖提篮，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一进来腾云阁，两个丫头先过来请安。沈玉玘见了她们眼生，问起来才知道这是老太太安排伺候的丫环。

　　一个叫绿浮，一个叫绿澜。她俩是府里的二等丫环，被沈母派过来服侍，能够看出沈母对嫡子的重视。

　　沈玉玘想着这嫡子的身份总算管了用，但她随后就把注意力都给了丫环。绿浮、绿澜都是老实巴交的样子，身上没有浓艳的装饰。她想原来也不是所有丫环都像宝娟那样急于出卖姿色。

　　沈玉玘很是奇怪，沈家为什么给丫环起的名字都和颜色有关系。这花花绿绿的，都可以开颜料铺子了。

　　她做出“嘘”的手势，不让丫环禀报，蹑手蹑脚地进了屋子。

　　拐过去隔扇碧纱橱，见到沈澈穿着家常衣服，倚在床上，拿着本书，嘴里不住地咳嗽。

　　他一抬头看着自己妹妹正没好气地看着自己。

　　他慌着起来：“妹妹怎么过来了？”他的鼻音很重，但他突然看到书童庆儿跟在妹妹后面，就明白了，气恼道：“你这奴才，教你不说，你倒把人给我引来了。”

　　庆儿跪在地上，笑着求饶：“这姑娘问的，我也不敢说谎话啊。”

　　沈玉玘坐在榻前：“你别骂他，你之前到宝月那里套话，咱们是彼此彼此。”

　　宝月把提篮放在卷草纹方桌上，沮丧着脸：“姑娘的记性真好，次次都想着这事说我多嘴，明明就那么一回被少爷问出来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在宝月眼里，自家姑娘病好之后，有了一种莫名的气势，这使得她生了敬畏之心，根本不敢在她面前造次。

　　沈澈看着自家妹妹依然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好，是我先做错了，哥哥给你赔不是。”

　　“那以后说好，有事不许瞒着我。”

　　沈澈笑着答应，看着绿浮和绿澜也站在屋里，心里不喜，直接打发了她们去书房整理笔墨纸砚。

　　沈玉玘看了下哥哥，心里纳罕。她记得古代的公子哥“贾宝玉”老爱在闺房里厮混，可她这个哥哥对姑娘们不假辞色，到了丫环这儿更是正眼都不瞧一眼。

　　沈玉玘瞄了几眼那两丫环，长得虽不如宝娟美貌，也是伶伶俐俐的样子。

　　她打量了下她的哥哥，他佛经背得好，又不近女色，她是穿越来的，那他不会是和尚投胎转世的吧。

　　沈澈不知她心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嘴里咳嗽了几声：“再有几日就是学院入学的日子，想要温习功课。我又没有大病，请了太医来，谁知道会不会耽搁了入院的日子。”

　　说来沈澈他才多大的年纪，总将重重心事压在心头。他好不容易回来了，精神一放松身体终于感知到了疲惫，跟着就病了。

　　沈玉玘明白他把入院读书看得极重，处处小心谨慎，不想节外生枝。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不是很烫。病没全发起来，不请太医倒也行。”

　　沈澈本以为妹妹要苦劝自己看病，却没想到她是这么说。

　　他看着她从提篮里拿出了平口沿大碗。“这是我熬的汤，你喝了它，然后钻在被子里捂汗，两三日就好了。”

　　沈澈看了一眼碗里煮烂了的葱白根子，唬了一跳。“这是妹妹煮的汤？你真要我喝了它？”

　　庆儿和宝月捂着嘴不住地偷笑。

　　沈玉玘不耐烦了。“你有两条出路，要么咱们回禀老太太，找大夫看病。要么就是干了这碗汤。你选！”

　　“碗里都是些残叶菜根，敢问妹妹是认真的熬了汤？不是生气了？”

　　沈玉玘一脸的嫌弃：“看看，读了万卷书却连些常识都不知道。这当然是汤，它叫废物汤。里边的姜片，葱白根，香菜根都是辛散之物，解表散寒。我这法子是食补，不是我夸口，比太医的方子见效都快！”

　　沈玉玘想说真不是骗你，我小时候妈妈常常给我煮这个汤治风寒感冒。这是现代的偏方，流传下来的时间比沈澈的年岁长多了，当然治得。

　　沈澈听得她说的头头是道，但听她说这汤的名字又觉得是在取笑自己。“废物汤”吗，他想着倒也不生气，这次归途，妹妹的身体反而无恙，他很是喜欢。

　　看了这碗里的葱根须子，他的妹妹第一回给他熬汤，好歹都是菜叶总喝不死人，再难喝也得灌下去，不该伤了妹妹的心意。

　　他一咬牙，就真的全喝干了。

　　庆儿和宝月在一旁看着咋舌。自家少爷也太宠妹妹了。

　　他给她亮了亮碗底，沈玉玘满意了。

　　别说沈澈喝下去，五脏六腑都和暖过来，他知道这法子并不是妹妹瞎说，确实是有效用。

　　“妹妹高才，我这就认了废物的名号。”

　　沈玉玘收走了他的书，教他到床上躺着去。“每日都见你用功，我就不信谁有你这番辛苦。这两天养养精神就当养精蓄锐了，满肚子的学问又溜不走！”

　　沈澈服了软，由她指派，脱了鞋袜到床上躺着去。

　　“我早中晚都会打发宝月给你送汤，她见了你喝下才能走。”

　　沈澈的脸垮了下来。他喝上一顿也就罢了，顿顿都喝，他哪受得了。

　　“我这是为哥哥好，你若是不想请郎中就听我的。千万别到了最后，你偷懒不喝病重了，又要找大夫吃药，两边挨不着自己找罪受！”

　　沈澈苦笑道：“不敢，不敢，都由妹妹做主。”

　　两人坐在屋里，说着闲话。林夏以诚待人，要是别人待她好，她一定加倍对待别人。她来到异世一月有余，跟沈澈愈发亲密，仿佛真的是一母同胞。

　　她有时候暗自叹息，她在现代是独生子女，妈妈总拿她当男孩看。如果小时候真有这么个哥哥，天天护着她，她长大后柔柔弱弱的多好，哪像现在披着病小姐的皮囊，内心深处还是个如假包换的女汉子。

　　沈澈只躺在那儿有点无聊，一边和妹妹扯话一边瞅着床帐，他突然想起来一事，歪着头对沈玉玘说道：“妹妹也是要到学堂读书是吧，好像比我还早些。”

　　沈玉玘点了点头，她掰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听老太太说，后天就要我们去学堂。”

　　据说夏朝当今天子崇尚诗礼，征采才能，给侯门女子也开了学堂。但女子学堂不过是一时兴起，既不考功名，又不进官职。当代大儒教些诗词，宫中女官教些针织，显现大国教化。

　　沈澈想了想,说道：“你大了，做事也不需要我多叮嘱，自己就能做好。那些上学的小姐们或恃宠若娇，或尖酸刻薄，说不定都是沈玉珠那种德行的，你只不理，不在一处就是了。但有一样，我要和你先交代了。”

　　沈玉玘听他说的郑重，虽然暗地里笑话他小小年纪就装大人腔调，却正经地听他讲话。

　　“就这一样，沈玉珂无论以后待你多好，你都不要和她多打交道。我不喜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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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下一章就是沈玉玘给这个大宅院交的第一篇功课，可以拭目以待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