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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拾 ...

  •   解雨臣痊愈,回北京势在必行。
      这一个多月来的点点滴滴,也该成为烟云消散在时间里。解雨臣知道出了医院这个门他就又是解当家,转头看看身后的瞎子,他依旧漫不经心地笑着,仿佛那句“从君看绮霞”的誓言只是一个玩笑。笑过了,什么都没有。
      解雨臣蓦地有些难过。那些珍视和温柔已经蒸发,现在只有两个人,解当家和黑瞎子。
      这种一抽一抽的疼痛叫做什么。解雨臣不想去想。
      手下的伙计已经来催过多次,解雨臣最后拉下黑瞎子的脖子,当着医护人员的面吻了上去,浅浅的,只是浅浅的碰了一下,然后解雨臣头也不回的离开,上了医院门口的那辆别克。
      黑瞎子慢慢的踱出去,在伙计恭敬的眼光注视下,坐上别克车后的吉普。
      黑瞎子知道,从此之后,两人之间可能会有雇佣关系,可能会有友谊,但是不可能再成为恋人。
      那是种很近也很遥远的距离。
      英雄难过美人关。黑瞎子不是英雄,依然难过美人关。
      想到这里黑瞎子自嘲般的一笑,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在副驾上。他知道到了北京之后两人就要分道扬镳。黑瞎子近乎贪婪的注视着前方的别克,似乎要把解雨臣刻在心脏上,骨血里。
      黑瞎子这么多年只爱过一次,却还无疾而终。毋庸置疑黑瞎子是有些失落的,可是所谓失落又是没必要。黑瞎子,道上有名的喇嘛;解雨臣,北京解家大当家,这两个人之间应该是只有雇佣合作的关系的,所以这段情只不过是一个意外,不该发生的意外。
      都是身不由己的人。想要守住自己应当守住的,就要放弃本来可以属于自己的。
      解雨臣。
      解雨臣。
      黑瞎子轻笑一声,引得身边开车的伙计侧目。
      “开你的车。”
      黑瞎子摇下车窗,点起一根烟。因为要照顾解雨臣,他口袋里的烟也变得柔和起来。黑瞎子知道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抽刺激性强的香烟,人嘛,总是要改变些什么来纪念些什么的。
      接下来要做什么。黑瞎子不知道。解雨臣也茫然。
      解雨臣回头看看那辆吉普,垂下眼帘。
      他们离开广西,改道到广州白云山去乘飞机回北京。道上想要解雨臣命的人很多,在广西不安全。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但是解雨臣莫名地有些不安,开车的是从解晋阳死后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顾年,解雨臣觉得还算是个信得过的人,毕竟是解晋阳死前荐给他的,死者为尊,解晋阳看着他长大,解雨臣不想连最后一点信任都抹杀掉。
      况且现在的他,不适合剧烈运动。除非他今后想坐轮椅一辈子。那么解家他也不必再守了。
      解雨臣面色平静的按手机。游戏的音效已经被他关掉,只有他自己清楚,屏幕上已经出现过了不下三十次“Game Over”的提示。黑瞎子缱绻的“花儿”一直萦绕在耳边,解雨臣甚至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完成一个小小的游戏。按着按键的手一直在抖。
      黑瞎子。
      解雨臣咬咬牙,关了手机。近几个月来疯长的头发垂下去甚至能遮住眼睛。应该剪剪了。
      解雨臣一直很讨厌剪头发。自从十一岁那年被迫剪了头发,解雨臣有一段时间看到剪子都犯头疼。后来都是解晋阳亲手给他修剪,因为在解晋阳面前,解雨臣能稍微自在点。
      解晋阳去世之后,每次剪头发他都强迫自己不去想十一岁那年的事情。除了有一次,那一次是他大老远从江西收货回来,进门前,黑瞎子拿了把刀仔仔细细的给他修了鬓边。
      “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剪头发吗。怎么看起来不是这么回事。”
      黑瞎子一边灵活的动着手腕一边调侃的问。
      解雨臣愣了一下,然后也随着他插科打诨。
      “哎哎哎,黑爷您手底下可注意点,别把我耳朵削下来,那可是真难看。”
      解雨臣没有想过黑瞎子为什么会剪发。他以为那只不过是黑瞎子漫长生涯中的一点点生活调剂罢了。就像谁都会有些爱好一样,黑瞎子的头发多半是他自己收拾的。
      其实瞎子剪得挺好的。
      解雨臣透过玻璃向后看了一眼。黑瞎子坐在副驾上,嘴里叼着根烟,正瞅着窗户外头。
      解雨臣无声的喊了一声瞎子,他现在开始想念黑瞎子怀里的温度了。其实黑瞎子手上的枪茧没那么硌人,就像他看起来是个刺儿头,其实挺温柔。但是这温柔是属于解雨臣的,而非他解当家。
      难得的,解雨臣觉得有些挫败。但是又能怎么样。黑瞎子这人。
      解雨臣摸出从黑瞎子那里顺来的一包烟,开了窗户点上,也不抽,淡淡的看着青烟丝丝缕缕的飘散出去,偶尔弹动一下手指,抖掉烟灰。看黑瞎子做这个动作很是娴熟,可是到自己这里有些生涩,就像是初学抽烟的少年一样,小心翼翼的怕把烟抖掉。
      黑瞎子看着从前面车窗里飘出的烟,啧了一声,解雨臣什么时候把自己的烟拿走的,就说怎么少了一包。
      “花儿爷的头发该剪了。”黑瞎子突然说。
      “可没人敢给花儿爷说剪头发。”开车的伙计笑了笑,“花儿爷自来讨厌剪头发。”
      “这倒是有趣,说说。”黑瞎子把烟头掐灭掷出窗外,伸手挠挠腿,一只手搭上那伙计的肩膀。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看着那伙计。
      “花儿爷十一岁那年被逼着剪头发,一直……黑爷这是什么意思?”
      “我更想知道你什么意思。”黑瞎子吊儿郎当地笑笑,“霍家老大还是老二?”
      “黑爷这说的什么话,霍家大爷……”
      “你看看,一开口都露馅儿了吧。”黑瞎子啐了一口唾沫在他脸上,“霍家大爷?你不知道花儿爷手底下的人都把霍家老大叫霍大少的吗?”
      “这……”
      “功课没做好就别急着毕业。”黑瞎子扣动扳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果然好用。只是歪着身子开车真是考验人的柔韧性,黑瞎子把死透了的霍家伙计踹出车去,一抬头发现前方解雨臣坐的车没了踪影。
      霍兆铭这个狼崽子。
      黑瞎子表情有些狰狞的笑了一声,油门一踩,追了过去。
      黑瞎子试着给解雨臣拨电话,一连五个电话拨过去都是关机。黑瞎子面不改色,吉普车飚的堪比F1,好在这越野车性能也不错,关键时刻没掉链子。
      要是解雨臣安安稳稳的什么事儿没有,黑瞎子也就不必这么担忧。可是大病初愈的解雨臣在他手底下连二十招都过不了,怎么应付的过去那一帮子血里来命里去的亡命之徒。
      “操他妈的!”黑瞎子一个急转弯,终于看见了那辆黑色别克。
      然而让黑瞎子揪心的是,车是停着的,车内空无一人。
      花儿!
      黑瞎子瞬间变了脸色,抬手就是一枪,藏在路边绿化带里的人瞬间毙命。此刻他已经无法考虑在这里开枪会有什么后果了,目光如炬,仔细的搜寻着解雨臣,明明知道解雨臣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会被霍兆铭转移位置,甚至现在已经离开这里有三四公里,甚至于——
      黑瞎子没有想下去。
      “花儿爷呢。”
      黑瞎子看着跟前的几个人。
      “少他妈的废话,弟兄们,杀了他。”
      黑瞎子甩了甩手,冷冷地看着抽出砍刀棍棒的几人。
      “我再问一遍,花儿爷呢。”
      回答他的是裹挟砍刀而来的风声。
      黑瞎子向后伸手把枪插进后腰,顺手摸出一把匕首。那匕首不是现代的工艺,而是战国时期的古物。徐夫人匕,是瞎子最初从解雨臣那里得到的东西。
      “你不是喜欢么,给你了。”
      “小九爷那施舍的语气是怎么个说法?”
      “要不要,哪来那么多废话。”
      十五岁的解雨臣撇着嘴,不屑的把匕首扎在他面前的桌子上。
      “小九爷喂,这桌子乾隆的,您不心疼我心疼啊!”
      “我今天就用花儿爷的刀,给他清理门户!”
      黑瞎子出手狠辣,他们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听说和见终究不是一回事,尤其是盛怒之下的黑瞎子,出手更是毫无顾忌,仅凭一把匕首,硬生生削掉了其中一人的半个脑袋。
      以前觉得“南瞎北哑是道上最招惹不得的人”的说法是有些夸张的,只是今天他们才算领略了什么叫做招惹不得。
      一招一式干脆利落,招招攻人要害之处,手中的匕首像手术刀一样精准的划破这个的动脉,或是戳进那人的心脏。等到最后一个人以为他已经必死无疑的时候,黑瞎子却停下了动作。
      “花儿爷呢。”
      依旧是那个问题。
      幸存的伙计哆哆嗦嗦的看着脸上沾着血笑的漫不经心的黑瞎子,双腿抖得像筛糠。几次想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黑瞎子索性就那么瞅着他,不说话,把匕首上的血迹在他衣服上擦干净。
      “黑……黑……黑爷……我、我我我、说你别杀我……”
      “说吧。”
      “花儿爷受、受了伤、叫、铭爷带走了,沿着这条道儿走的……”
      “得了。你走吧。”
      黑瞎子脱下外套,甩在地上,转身向吉普的方向走了几步,蓦地回手一枪。
      “让你活着?可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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