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宫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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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宣若玉入为长宁王侧室之始于礼制甚为不合，不过过后的“亡羊补牢”可谓十全十美。纳采、问名、纳吉、纳徵无一不备，请期和亲迎自然便免了，因为人已在宫中；而消息传出，不少官员都上门给刘弼送礼道贺：道喜者笑容满面，接礼者喜气洋洋；至于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而宫里也多少热闹了一番；尤其长宁王所居的武德殿。
武德殿在唐代，可以说是意义非凡：它自隋朝始建，位于三内之中的太极宫，毗邻东宫，开国之初，李渊曾赐后贬为巢刺王的李元吉居于此处；而玄宗皇帝李隆基继位初，也曾在此殿听政，可见其地位，亦可见长宁王受宠程度。
若玉的居处便在武德殿偏殿；给她分了四个宫女和两个太监侍奉；虽是锦衣玉食，但她心中仍是惊悸不已，那日的情景，直是历历在目。
那日刚拉她出了两仪殿，长宁王便松了手，假装的热情和笑容也在一瞬间收得一干二净；若玉从小到大，还没见过一个人神情的变化能快到这种地步的；心下暗生畏惧，只在后面哆哆嗦嗦地跟着，哪敢多说半个字。
长宁王也甚沉默；他脚下不慢，跟从的人很快被甩在了后面。不一时，二人便出了大明宫，在转往太极宫的路上，他才说话：“你叫甚么名字？”
若玉哪敢不答，颤声道：“``若``若玉。”觉得有点于礼不合，连忙补充：“```妾身叫若玉。”说出“妾身”二字，觉得甚为别扭。
长宁王回头打量她一眼，忽地笑了：“自称‘我’便是了。”
若玉低头答应：“是。”
长宁王点点头，沉默了片刻，才道：“那都是朝廷上的事情，跟你无关。我不会苛待你的。”
若玉略微松了口气：“是。”
二人又是沉默不语，眼见便到了武德殿外。
长宁王忽地站住了，转头瞧着她，淡淡地道：“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别说，这个不用我教罢？”
若玉一怔，心弦又绷紧了：“是，```不，不是``不用您教。”
长宁王目中似乎有些笑意，旋即敛去，口气冰冷起来：“现在要用你的父亲，但并不代表我就忘了之前的事情。如果家里有甚么让你传递的，自己掂量着些。”他微微倾身靠近若玉一些，唇角含笑，声音也低了下来：“在这里，只要在你的宫室内发现一个人偶，就可以判断为诅咒陛下。”笑容变得更和煦了一些：“巫蛊之罪，等同谋反。”
若玉激灵灵一个冷战，差点没瘫坐到地上。
长宁王转头望向迎上来的一群宫人，面带微笑：“这便是我的侧室刘氏。张辅，带她到偏殿安置。”说着转身而去；那个名叫张辅的中年太监便笑容可掬地带若玉去她的住处。
从那日以来，若玉再没见到他；他也算言而有信，一应衣食起居，都甚是周全；也没有让她拜见甚么要紧的人；客人更是从来没见过，转来转去都是这些宫女太监。若玉每天无所事事：看看书，做做女工，甚至甚么都不做，一整天转眼就过去了；虽然寂寞一些，也难免想家，但如此平平安安，已经是她求之不得的了。
但是到底不能天天这么平安。
这一日午后，若玉正有一眼没一眼地看着书，却见身边侍奉的宫女小蝉走了进来，端正行了一礼：“夫人，殿下请您去正殿。”
若玉一怔，心下惴惴，忙起身道：“``恩，我知道了。”刚要出去，想想不对：“那个```小蝉```拿礼衣来。”
小蝉一抿嘴儿，到底没笑出来，行礼道：“是。不过夫人，殿下那里似乎没甚么典仪，您不必穿礼衣的。”
若玉点点头：“哦```那就不必拿了。”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
这还是若玉头一回到武德殿正殿；她偷目看时，但见武德殿巍峨之态虽远不及两仪殿，华美却有过之；细看时，其雕梁画栋，精工之处，均是自己从所未见的。
到了门口，张辅笑着迎了上来：“夫人，殿下交待过，如果您来了，就请进去，不必通报。”
若玉有些惶然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正殿内并没有人；只有香烟缭绕，龙涎香的味道直扑入鼻，让人顿觉心旷神怡。
若玉左右看看，见到右侧的殿门开着，便走了过去。
果然，长宁王正在里面；他看样子是要去甚么地方，装束得很是正式，手里拿着一本不知什么书，正看得入神；但奇怪的是，他放着坐垫小几不用，却靠着书架站着，还一面看一面皱眉。
若玉想了想，到底还是开口了：“``殿下，``我来了。”
长宁王头也没抬：“坐。”依旧瞧着那书。
若玉左右看看，也没别的去处好坐，只得坐在殿中那个唯一的坐垫上了。
过了好一会儿，长宁王才看完了书册，抬头看到她，愣了愣。
若玉一呆，有些不安，上下看看自己的服饰打扮，只恐有甚么疏失招了他的脾气。
长宁王忽地一笑：“让你坐，你就坐这里了？”
若玉一怔，小心地说：“```殿下您让我坐的啊。``我知道这是主座，但是没有别的地方可坐了```所以```”
长宁王笑了起来；那笑容爽朗清澈，恍若泉水一般干净可喜。
若玉不由愣住了：从认识开始，她还没见过他如此明朗的表情。
长宁王好不容易停了笑，把手上的书册随便往小几上一扔：“走罢，去东宫。”
若玉吓了一跳，慌忙起身：“东宫？”
长宁王露出略有些复杂的神色，很快敛去，淡淡地道：“去见我父王。”
若玉大吃一惊：“``可是，我没有穿礼衣啊```稍等我去换```啊？殿下，等等！”
结果若玉就穿了一身便装跟着打扮得相当正式的长宁王来到了一墙之隔的东宫。
东宫的建筑相当雄伟，但奇怪的是，进到正殿明德殿后所见的器物装饰，还不如武德殿的华美。
长宁王见正殿无人，便问一旁侍立的一个小太监：“陈庆，父王现在何处？”
那小太监陈庆看样子甚是机敏，躬身道：“太子殿下在后园乘舟赏景。”
长宁王点点头：“带路。”
陈庆躬身一礼，在前引路。
通过了若干殿宇，便是东宫的后园了，已能遥遥看到荡漾的碧波和湖上的画舫。
正在行走，却见迎面走来一行人：却是一大群宫女宦官簇拥着一位衣饰华贵的少妇；那少妇手里还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陈庆眼见近了，忙退在一侧，跪下行礼。
长宁王便也站下，躬身一礼：“太子妃。”
若玉听说过，继第二位太子妃一年之前去世以后，又册立了一位先前是良娣的高族之女韦氏为太子妃。她忙跪地为礼，却很奇怪地在韦氏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畏惧之色。
韦氏还礼道：“长宁王请起。——太子殿下正在湖上泛舟。”又侧头向那小男孩道：“崇绪，还不向哥哥见礼？”话虽如此说，拉着那孩子的手却更紧了些。
小孩子笑嘻嘻的，奶声奶气地叫道：“崇光哥哥。”便想挣脱母亲的手走过来。
长宁王目光变得温和了起来，中间似乎又夹了些难以言表的奇怪意味，他看着弟弟微微一笑，又瞧了瞧韦氏，再行一礼：“崇光有事要禀报父王，就此告退。”
韦氏似乎松了口气，含笑还礼：“如此，我就不耽搁你了。”说着，牵着儿子便往前走。
长宁王微笑侧身低头让路。
刚走两步，那小孩子崇绪忽地回过头，又叫了起来：“崇光哥哥，你怎么不来找我玩了呢？”
长宁王抬起头，目光很是柔和，道：“我最近很忙，等闲下来，就带你去玩。”
崇绪小脸上都是欢喜雀跃之色：“说话算话啊，一定要来带我玩的！这次，我一定要学会爬树！崇宪哥哥回来，一定被我比下去！”
长宁王神色微变，遮掩似地垂下头。
韦氏也变了颜色，拉住儿子，道：“胡说些甚么？还不快回去温书，等着崇文馆的师傅们教训你么？”说着，脚步略微加快了些。
远远还听到崇绪不服气的声音：“娘，我没胡说！崇宪哥哥最笨了，爬一半就掉下来````”
这边一行人再往前走，便是一片沉默；气氛甚是微妙。
若玉听说过，一年之前去世的那位安王殿下，名字正是崇宪。```看来这位被封代王的崇绪殿下，还不知道二哥去世的消息。```不过``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啊```似乎围绕这位去世的安王，有很多禁忌似的``算了，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想的也不要多想罢。
正想着，一众人已到湖边；虽然相隔那画舫甚远，却已听到隐隐的细乐。
陈庆让一个侍奉在岸边的太监去禀报太子长宁王到来的消息，自己则在旁侍候。
不一时，只见湖中的画舫缓缓荡了过来。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宫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