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醉天下（女变男）》Koalaya

25、三、

　　三、

　　因为我的伤势过重，不宜拖延移动，以至黄三爷的商团在进入瑞鸣国境后，立刻脱离同行的瑞鸣商队，就近租下一个宅子，方便俞佘为我医治。结果一住便是六个月。在我可以独自勉强下地移动后，才又踏上了回家的旅程。
　　虽然黄三爷说没什么要紧事，叫我不用挂心，但我还是会多少有些内疚的。再加上一路来细致的关怀照料，更是让我接受得很不自在。

　　黄三爷与龙夫实在相像得惊人。不只是身形长相，就连说话的语气与细微的习性也出奇的一致。而对我的那种宽厚温和的关怀，更是让我有种龙夫就在眼前的错觉。
　　实在是很无奈的错觉啊！

　　“从上车后就一直在看窗外。外面有什么好东西吗?”记忆中的温和语音，总是让我不自觉的心痛。
　　没有回头，随口答道：“没什么。只是刚下过雪，白白的一片，觉得有些荒凉。”

　　“瑞鸣内地山石众多，适宜耕作的土地很少。气候偏冷多风，雨水稀疏。多年来，大都依赖梅羅江的灌溉。而全国的粮食，基本都是来源于梅羅江沿岸的农家。但是那里的耕地毕竟有限，所以瑞鸣每年的粮收都不太好。除去军队的补给，已不剩下多少。近几年，灾荒越发严重，民众流离失所，易子而食的情况更是频频发生。今年的冬天，恐怕也会死很多人吧！”黄三爷的声音遥远又沉重，透着浓浓的哀伤。

　　“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有暴动发生。难道朝廷就这样放任不理了吗？”如果瑞鸣暴乱，一直虎视眈眈的北洛定然趁机攻进。而为了自身的安危，离国绝对会出兵干涉。受三国平衡威胁的绝魂谷也会参与其中。到时候，不仅是三国，就连江湖门派都会被牵扯进来，届时恐怕整个大陆都会陷入大规模的战乱。

　　“怎么可能不管？每年朝廷都会下拨大量钱款、粮食补给，可是效果甚微。”黄三爷摇头，眼神有些暗淡。

　　“看来都喂了老鼠了！”我哼道。

　　“老鼠？”

　　我依然看着窗外，手指轻轻敲击窗沿木棱。
　　“仓中鼠，食積粟，居大厅之下。吏舍厕中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

　　黄三爷垂眸，细细品味后，忽然抬头，眼中满是惊疑。
　　“小公子是说，那些粮款……”

　　“应该多数都被中饱私囊了。”我面无表情的接话。

　　“这怎么可能？那些粮款都是专人护送到各地官府，由那里的知县负责发放。难道那些人忍心看着百姓受苦，饥寒路边？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朝廷发现，惩以重罪吗？”座落于黄三爷身侧的俞佘攥紧拳头，急急追问。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都是很自私的。而且那么巨大的粮款，你认为仅仅只是几个小官吏的所为吗？”

　　“小公子的意思是，他们的背后还有更大的人物蛀食这些粮款，而那人物定然位高权重，不然不会如此大胆施为，还有能力瞒天过海，掩过朝廷的耳目。”黄三爷眼神锐利地缓缓说道。

　　我看着黄三爷，微微有点惊讶。
　　一个商人再怎么精明，都不会有这种可以震慑人心的眼神吧！

　　“那…那怎么办？这样一来，百姓岂不永无翻身之日了？”俞佘眉头紧皱，手撑下颌苦苦思索。

　　“这个嘛，必须要看那人物的位到底多高，权究竟多重而定了。”我继续敲窗棱。

　　“公子此话怎讲？”黄三爷露出往常的和蔼笑容，沉稳地看着我。那双眼眸平静如常，却又深不见底。

　　我挑眉瞄了瞄他，微眯眼眸细细说道：“站在朝廷的立场而言，如果那人的权位不是很重要，而且可以完全掌握，就先放任他一段时间。慢慢收集有力罪证，将他们的底细彻底摸清后，一网打尽，免除后患。这是最好的情况。”
　　“那最坏的呢？”

　　“俞先生好着急啊，在下还有其次的没说呢。”我微笑地看向有些穹迫的俞佘。

　　“这其次呢，就是那人的权位具有一定的力度与威胁性，但还在可以掌握的范围内。对于这样的，表面上要不动声色的任其发展，暗地里慢慢瓦解他的势力。注意不要急于求成，不然逼急了，他有可能破釜沉舟，孤注一掷。到时候，就算能够压制下来，也会有一定的反面影响。待到那人的势力不再有威胁，便可以立即铲除。
　　而最坏的情况，就是那人的势力奇大，极具威胁，完全不受控制。这样一来，便只能趁其不备，快速除掉首脑。群龙无首，相对而言要容易对付得多。至于漏网之鱼，应该不会在那之后马上有所作为，平时多注意些便可以了。这种情况是很危险的，如果把握不好时机，便会迎来巨变，弄不好就是改朝换代了。”眼皮开始犯沉，脑袋也有点晕眩。

　　这具身体自伤后，极易疲乏，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都很长。黄三爷就是因为顾虑这个，才特地准备了一辆带床榻的大马车。

　　“不过，这都是瑞鸣国朝廷的事。我们这些平凡老百姓是无权插嘴的，你们就当我在说笑话吧。如果真的暴乱，乖乖逃走就是了。”打了个哈欠，往下一滑，卧倒榻上，卷过身下毛毯，闭上眼睛，沉稳地进入梦乡。

　　也许是养伤的这段日子太过平静，再加上头脑经常朦朦昏睡，以至于我丝毫没有察觉到车内微妙的气氛变化，以及黄三爷在我躺下后不同寻常的脸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