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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成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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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声震天,敌人潮水一样涌上来,永洛握紧手里的大刀,眼见着刚刚被他劈开的血路又再一次在面前被堵住。
身前、背后,到处都是瓦剌人的长矛大刀,杀红了的眼睛、扭曲的脸,士兵们像是一群尝到血腥的野兽,围着猎物不停的撕扯、嚎叫,长矛上挂着血肉,大刀上甩出血花,雪越下越大,可是眼前的世界却是艳丽的鲜红色,谁也分不清那些鲜血是从什么人的胸腔里迸溅而出的。
永洛没有时间回头,不知道跟着他突围的人还剩下几个,甚至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已经满是伤口,他只是非常急切的想要杀回去。
那个紧紧的拥抱,那不设防的姿态,那双欲言又止的眼睛。
那个孤身陷落在重围之中的人,还只是个孩子。
他咬牙,刀锋劈过,一个敌兵的身体被拦腰砍断。
浓稠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时间有一瞬的静止,他似乎听到了什么人的惊呼……
锐利的刀光应声而来,紧贴着他的脸颊,自上而下,划向他的胸口……
避无可避,他空门大开,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同一时间听到呼啸声破空而来,那原本应划破他胸膛的刀口应声而落。
抬眼,穿过乌泱泱的敌军,慕容素远远立在小孤城外的高地上,手上握着肃恭王府的那张铁弓。
她眉头紧锁,遥望着他,手里紧握铁弓,随时准备射出下一只箭。
风雪很大,她迎风伫立着,身体笔直,肩背放松,把铁弓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旷野里篝火燃尽,风吹过阵阵白烟,不知怎么就迷了他的眼睛,他眨眨眼,看到她脸上闪过焦急的神情,张开嘴,她似乎喊了句什么……
重击袭来,一片漆黑……
他坠落,感觉不到痛疼,最后听到的声音,是自己的血液一点点凝结成冰。
伸出手,他想领着那女孩离开这里,却只抓住了冰冷的空气。
什么也没有,什么也留不住。
他再一次失去她。
……
一个月后,除夕夜。
金城关的大街小巷到处挂着喜气的红灯笼,落满雪花的大街上行人稀少,只是偶尔会响起噼啪的鞭炮声,在空旷的长街上传出很远。
雪打红灯、瑞雪兆丰,这本该是个热闹欢乐的除夕夜,不知为什么,却在纷纷撒撒的雪花映衬下,显得寂静而落寞,就连往年早早就迎来送往、赊粥放粮的肃恭王府也紧闭着大门,只留下两只大红灯笼在风里摇摇晃晃。
一驾马车踏着零星的炮仗声而来,稳稳停在肃恭王府门前,过了一会儿,从车上下来一个身披雪狐大氅的女人,那女人走上台阶,轻轻拍响王府的侧门。
除夕夜,王爷体恤下人,有家有室的人都放回去过节了,留下的都是自小在府里长大的孤儿,此时正是晚饭时间,一多半人去吃年夜饭,剩下几个在各处值班,派在门房的正好是保禄,最初那几声敲门声,以为是听错了,到了后来才听的真切,急忙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来人被大氅从头到脚遮的严严实实,保禄眯了眯眼睛,借着院子里的灯光端详了半天才敢开口:“唉呀,这,这不是红衣姑娘么?您不是回乡省亲去了么?这大年节的您怎么上门了?”
柳红衣放下风帽,扑扑身上的雪花,笑盈盈地看着保禄:“当日红衣走的匆忙,没来得及给大家告别,这不一回来,就马上就来府上拜年了。”
保禄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红衣姑娘还是请回吧,我家王爷……身染重病,不见外客。”
红衣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寥落寂静的大殿:“我知道王爷病的不轻,我还知道王爷这病因起在小孤城。你去告诉你家王爷,他一定会见我。”
小孤城的事从未向外人提起过,就连保禄也只是有一次在窗外听到福伯和吕东低声说起过一次,柳红衣怎么会知道?
保禄暗暗吃惊,再看看眼前这眉眼俏丽的佳人,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他肃肃衣服,报拳:“红衣姑娘请稍候,我这就去通报。”
柳红衣微笑着看保禄跑开,抬起头静静聆听,偌大的王府里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扑簌簌的声音,那是积雪从屋顶的瓦片上滑落。
天上没有月光,白雪却把世界映照的一片清明,往日肃整有序的恭王府,此时竟比白天看上去还要庄严巍峨。
不知为什么,柳红衣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