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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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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死的人都觉得自己最无辜,画眉扑倒在地时就知道大事不妙了,她挣扎着向前爬,拼命想甩掉脚上的那只手:“你是人是鬼?我没害过你,你可别抓我垫背啊,等我回家一定请和尚给你念经渡你去好人家投胎。”
沙堆里冒出个头来,眉眼间全是的沙土,一张脸上血色全无,还真看不出是人是鬼……
“啊!”
画眉尖叫,也不管手里还捏着马鞭,随手就甩过去……
本来那人只漏出个头和一只手,她这一鞭子甩过去,那人居然又从沙子里挣出一只手来,轻易抓住马鞭,猛的一跃,眼看马上就要从沙子里挣脱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他这一用力,本来一直在缓缓下陷的沙子,此时突然加速了流动,像怪物张大了嘴形成了一个能吞噬一切的漩涡。
“松手啊!”
画眉眼瞧那漩涡越来越近,越发急着逃开,手脚并用,拼命向前爬,无奈那人太重,实在是拉不动,反而坠着她也跟着陷下去……
“救……”
她才喊了一声,就感觉脚下猛的一松,整个人跟着被沙子吞没。
真衰,落下去的那一瞬间她想,早知道自己命不够好,但也没想到会是这个死法,其实变成丑陋的干尸也没什么,就是救不到人让她心里觉得万分遗憾,生平第一次有了自己想要拼尽力气去做的事,却还没开始就无疾而终,真是可惜了自己突然迸发出来的侠义心肠。
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醒来后半天也没有还过神来。
耳边听到流水声,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有微风拂过地面,空气是潮湿的。
身上疼,但还不至于不能忍受,她动动手脚,牵动伤口,“嗞”的一声喊出来……
怎么那人的手还拽着她的脚啊?
是欠他钱了还是欠他命了?到了地狱也不撒手……
她挣扎着爬起来,顺着地面摸,终于摸到死死抓着自己脚腕的那只手,她手上用力:“松手!”
掰不开。
再用力:“放手啊你!”
还是不行。
她摸出腰上的匕首,本来都逼到那人手腕子上了,咬咬牙,还是放弃,声音放软:“我不走,我去找点水来。”
那人呢喃了一句什么,终于松开了手。
能听懂人话,手也是热乎的,看来不是鬼,画眉松口气,转过头在地上摸,沙子是湿的,耳边有水流声,她寻着水声,越来越近,指尖触到流动的水……
画眉捧起水来尝一口,没有水窑里的积水那么苦涩,清的,微微回甘,这是干净的水源。
真神奇,在这里,就在那片无边无际的沙漠下面,有一条流动的河。
她喝了个饱,才想起之前那个人,心里小小纠结了一下,浸湿了裙角摸到那人身边,拧着裙角把水淋在他脸上:“你受伤了么?哪里痛?“
黑暗中,那人没说话,但呼吸声音说明他是醒着的。
是受伤了?还是在动什么坏心思?
画眉这时候才知道害怕,往后缩缩,匕首藏在袖子里。
“水……”
那人终于开口,原来是想要水喝。
画眉想了想,索性从裙子上撕下一块布来,浸湿了度给那男人喝,来回跑了好几趟,那男人才算喝够了,悠悠的开口:“你是那个……长安来的女人?”
发音奇怪,带着特有的声调……
画眉打个激灵,终于想起来在哪听过这声音……
驿站的那个早晨,店小二吓的半死,他骑着马踏进院墙,指名道姓的要找京城来的女人……
他们叫他“沙漠之狼”,还说这狼头阿米尔是沙漠里最凶悍的沙匪。
那人听不到回答,也不急着逼问,而慢悠悠的从地上坐起来,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火镰,“啪啪”地打出火星,凑近一只枯树枝点着,冲着她努努嘴:“去,找些树枝来。”
画眉后退一步,不动。
“没树枝我就点你衣服!”
那人一脸凶像,冲她呲呲牙。
画眉气结,跺脚:“一个土匪,神气什么?要不是我,你早就摔死了!”
“要不是你拽我马鞭,我也不会被卷进沙暴!”
画眉愣住,原来那只马鞭的主人就是阿米尔,被拽进沙暴中心,也是活该他倒霉……
得,这官司是打不清了。
她咬牙,气哼哼的走了几步,觉得不对,又回头从那人手里抢过点着的树枝:“你一个男人为什么不找?”
阿米尔斜着眼睛看她,汉地也有这种胆子肥的女人么?头发衣服乱蓬蓬的,一脸灰土,大眼睛转来转去,还记得第一次见面,那个俊公子宝贝一样护着她。
他冷冷哼一声:“你要想活着出去,就得听我支派。”
画眉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没什么可拿乔的,好在被人支派惯了,低头做事没什么为难。
她转身,借着暗淡的火光观察了一下环境,原来自己所站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河水就在脚下不远,河道上果然有零零星星的树枝,想是被河水带进暗道里来的,头顶,她们掉下来的那个沙坑已经不知所踪,八成又被沙子掩埋住了。
她拾了些干燥的树枝,好不容易点着,烟火燎人,呛的直咳嗽,擦一把汗,脸上一道黑。
阿米尔在边上冷眼看着,觉得她也不像是个养尊处优的娇小姐,语气和缓了些:“我会放你走。”
……?
画眉愣了一下,抬头看他。
火光下,那个眉眼深深的异族人表情严肃。
“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收钱办事,不问缘由,但是你刚才比我先醒过来,手上有刀子,却没杀我,我该谢你。”
他顿了一下:“我不会把你交出去。”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画眉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低声回答:“画眉。”
“画眉?”
“是一种鸟的名字。”
阿米尔抬眼看她,眼神有点不一样:“你也叫小鸟?”
画眉奇怪:“还有谁叫小鸟?”
“我妹妹。”
……
慕容素在后半夜又发起烧来,这一次来势汹汹,整个人烫的像是着了火。
永洛一只手拿着汤碗,一只手扶着她的脑袋,小声说:“阿素醒醒,喝口水。”
她不吭声,牙关紧咬。
他没办法,低下头抵住她的额头,一点一点把水喂进她嘴里:“乖,张嘴好不好,再喝一口,再一口就好。”
慕容素皱着眉头,拨开他的手:“小哥哥,你放我走吧,别再管我……”
永洛咬牙,阴沉着脸,可是语气温柔:“好,我不管你,等你好了我就走,现在你得听话,再喝一点水……”
她小脸通红,安安静静的喝水,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像小时候在厨娘那里见过的那只小奶猫。
要是,她能永远这么听话该多好?
他探探她的额头,红了眼睛。
她要走,一再划清界限,像小时候一样,这女人一根筋,仿佛永不知后悔。
可是,她明明说过要和他一起去塞外骑马玩的。
她还答应了要在府里老老实实抄一百遍《金刚经》。
说了不算,一次又一次。
这个小骗子,她欠他的债太多,得还。
他板着面孔,放下怀里的人,转过身,开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戈壁上的冬夜,寒气袭人。
窗外,突然下起雪来。
……
慕容素半睁着眼睛,模模糊糊的,看着他一件一件脱掉身上的衣服。
原来,小王爷还有这样一副好皮囊,细腰乍背,肌肉结实,比小时候在军营里看到的那些士兵们还要硬朗的轮廓。
她迷迷糊糊的,眼看着永洛赤裸着上身走出门去,想问一句,嗓子痛,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回来,身上带着寒意。
不吭声,他默默拉开她身上的衣服,伸出手抱住她。
好清凉,她舔舔嘴唇,贪心的贴上去。
手指一抹,湿的,她歪着脑袋,轻轻的问:“出汗啦?”
“是雪。”
他说,把她搂紧些。
“冷、么?”她身上没劲,说起话来断断续续。
“不冷。”
他绷紧的肌肉松驰下来,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想带走她身上的热度。
她不再说话,乖乖的,眯着眼睛,很舒服的蹭蹭他的胸口。
像小猫,可是伸出爪子来,一样可以挠得人鲜血淋漓。
“嫁我,你是我的王妃,不嫁,你是我妹妹。”
终于说出来了。
他舒口气,眼睛看向窗外:“你不能把我摘出去。”
“谁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