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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前尘 ...

  •   陆炳少年出仕,但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正德十四年间的武状元,如果有人想在背后偷袭他,那一定不是一件易事。
      月光下,他微微眯起眼睛,是谁?
      最先对上的,是那女人的眼睛,闪亮剔透,似乎还反照着星光。
      他在心里称奇,自己还没有去追她,她到是先找上门来了?这个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女人蒙着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怕他认不出,压低了声音:“陆大人,是我。”
      他当然知道是她,不言不语,任由她拉着躲进街边的草堆后。
      慕容素四下望望,没有见到什么人,方才松开手拉下头巾,一只手指在嘴边比一个噤声的动作:“我们到了渡口才听说瓦剌人进了定远城,所以赶来通知大人,不过很奇怪,这里四门大开,也不知那些瓦剌人打的什么算盘?”
      街角亮起一队火把,像是有队伍在走近。
      慕容素警觉的拉着陆炳躲进一间空屋,回身趴在门边,监视着外面人的动静。
      那些瓦剌人就在门外不远的地方停下来,在招福客栈的大门里进进出出,不断有骑兵回报,还有人从门里出来传达命令。
      慕容素屏息静气,依稀听懂了几句对话,一时间脑子转的飞快。
      她害怕来不及,脚步后退,却踩到了另一个人的脚,回头,才发现那男人站的如此近。
      陆炳低下头,借着窗外投进半明半暗的火光看到她的脸,眉头微微皱起,眼里有片刻迷茫,嫣红的唇张开着,一个震惊的表情。
      “陆大人。”
      她开口,声音缓慢而清晰:“那些瓦剌人要去攻打金城关,他们说金城关的守将日前全部调转到甘州大营去了。”
      “陆大人是朝廷官员,你可知道此事?”
      陆炳看看窗外,想了想才回答:“锦衣卫一向不会插手军队的事,况且,我同你一样,也是刚刚从京城而来。”
      “那请大人告诉我,大人到底为何而来?”
      她突然精明起来,盯着他的眼睛,甚至还逼近了一些,想在他脸上发现什么端倪。
      他似乎也在她的脸上找寻什么,直对着她的眼神不避不让:“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是什么人么?”
      他捉住她的手臂,一点点拉近:“你、慕容大将军、还有,晋端王。”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才说出那个名字:“你们,到底在做些什么勾当?”
      她印证了怀疑,反而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我们在做什么勾当?你跟着我看就知道了。”
      她走了几步,又停住脚步:“陆大人,如果我说我们和晋端王并无关系,你信我么?”
      陆炳淡淡笑出来,像是听到一件可笑的事:“不信。”
      她并不惊讶,点点头:“千户大人请跟我来,我想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
      金河口渡口。
      月亮已经升起来,银白色的月光劈面洒下,让眼前所见到的世界竟比白天还要清楚。
      画眉坐在河边一个小小的土坡上,远眺向河面,内心忐忑不安。
      从和慕容素分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和他们一起渡河的那些难民们在渡口边的高地上生起了篝火,经过一阵忙乱之后,也都休息下来。
      河水轻轻拍打着水岸,像是母亲在摇动着摇篮,水声起落间,除了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小孩子睡梦间的呓语,似乎还能听到隐约的乐声。
      她侧耳倾听,果真是有人在吹笛子。
      那哀怨婉转的笛声时舒时缓,在风里断断续续的传过来,竟令人生出几分惆怅的乡思之情。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爹爹。
      爹爹死时她才八岁,镖局里的师哥说他们在走镖途中中了土匪的埋伏,不但被截了镖,还折了人,托镖的商家上门来讨货,堵在门口不让下葬,她没本事,就只知道哭。
      六月的长安城,天气又闷又热,来帮忙的大娘们都说这样的天气要快快发丧才好,可是对方人多,饶是百般哀求也不给让路,师哥急的满嘴起泡,两边人争执起来,拉扯之间动了手。
      师哥也不过是个半大小子,那里打得过那么多人,几个回合就吃了亏,脸被踩在地上,胳膊被压着翻不了身。
      她吓坏了,尖声哭叫着,扑过去抓那只脚,却被一脚踢开。
      巨疼袭来,她张着嘴,却喊不出一个字。
      泪水溢满眼眶,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却在一片白光中,看见有人簇拥着一个少年出现在门前。
      少年身上穿着鸦青色长衫,头上带着一只玉冠,白皮肤黑眼睛,又标致又矜贵。
      他徐徐摇动手里的纸扇,不动声色的样子像一个神衹。
      众人忽然安静下来,踩在师哥脸上的那只脚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有认识的人低呼着下跪,她才知道那少年就是赫赫有名的晋端王爷。
      王爷用纸扇抬起了她的下颌,一双眼睛在她脸上看了又看,方才开口:“小姑娘,我来为你出头,你们兄妹俩个以后跟着我可好?”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风带来了凉意,画眉竟打了个寒噤,马上从回忆里清醒过来,自己也觉得奇怪,端王爷对下人一向都是和颜悦色,客气有礼,但不知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害怕,怕他那平静无波的表情,也怕他轻柔低缓的声调,总觉那张英俊好看的面孔背后,还有一张心机重重的脸。
      “噗”
      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脚下,画眉吓了一跳,低头,原来是一颗小石子。
      回头,张三远远的冲她咧咧嘴,冲着河对岸比个手势:“那是你家公子的手笔吧?”
      画眉站起身,远远望去,河的另一边,渡口泊船的地方,突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难民被惊动,三三两两的站起身来,有人小声的嘀咕:“唉呀这可怎么好,大烧了渡船,咱们可怎么回家啊?”
      “你傻了吧?能逃出来就是咱们的造化,你还想着回家?”有人在边上说:“要我说,这把火烧的好,这里离最近的渡口还有两天的脚力,若要造船或是搭桥都得至少三五天,有了这许多天的时间,瓦剌人的骑兵怎么可能追上咱们?
      张三听着难民们的对话,双手笼在袖子里,舒一口气,淡淡笑出来。
      火烧渡船,可以为金城关争取到至少三天的时间做战备,想也不用想,这一定是那孩子的主意。
      脸前似乎又出现那孩子的脸,小小白白的细致面孔,不笑时眼睛是冷的,可是笑起来,像是细细弯弯的小月牙。
      “大哥哥,别怕,我的水给你喝。”
      远远地,她向他递过来一只手,无比信赖,又无比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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