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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一顾惜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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旗亭酒肆旁边有间小楼,小楼里被子枕头箱笥浴桶洗浴用品齐全,我眼睛一亮,自然发现这间小楼里所有东西都是崭新的,正啧啧称奇,打算赞扬赞扬高鸡血的贴心暖心还有心小小的窝心。
高鸡血却一脸灿烂胜秋菊,高深莫测道:“这小楼是那墨香斋的掌柜友情赞助的,里面的东西也是那掌柜一手操办的。”
那语气,那神情,噎得我顺手往那骡子上就是一扫帚,再远目眺望之,骡子拖着小单车,单车上大包小包黑包白包包包分量十足,包裹上坐着拿着鸡毛令箭的高鸡血,被我狠狠一抽,骡子拖拉着垃圾风沙滚滚到天边了。
我拖着扫帚搭着毛巾把旗亭酒肆的每一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连耗子洞里的金毛耗子都拖出来洗了个澡,往洞里燃了点熏香。
我很开心,眼瞪得溜圆,把旗亭酒肆扫描了个严实,期间还有几次让灰尘进了眼,迷得我泪流满面。
我目光移向哪儿,身体便轻飘飘飘到哪儿,梦幻地冒着粉红色的泡泡。啊啊啊!这不是是卷卷拿琴下坐的地方吗?嗷嗷嗷!这酒桶酒桶摆成三线合一状,不就是包子用来逗卷卷的吗?耶耶耶,这酒缸里的炮打灯难道不是注定要让包子卷卷共饮一碗酒的吗?嗯嗯嗯!经实践证明,楼梯下面的酒上面的那几坛最容易让包子拿到?哇咧咧!哪一个酒坛子会同时被包子跟卷卷抓在手里呢?哦呵呵!这把身为旗亭酒肆唯一的菜刀,不是卷卷用来宰鱼的那把吗?……
如此这般那般,真真幸福得我眼花缭乱。
黄昏,我在第一个虎背熊腰的客人来酒肆时,挡住,在他不解的注视下提拉出身后一块牌子,竖在酒肆门前,上曰:
酒肆大装修,谢绝客来。
结果晚上,步赫赤就领着情人尹黄栌跑来酒肆闪我的眼,多年不见,两人青春依旧,魅力不减,我挑着下巴当着步赫赤的面跟忠犬黄搂搂抱抱,于是步赫赤颜色红润的脸变成了锅底色。
顾卷卷来之前,下了两场雨,一场雨一场暖,我搂着个狐狸毛的披风躲在柜台后面酣睡。
傍晚,风卷残云,霞似胭脂,我捧着《七九之秘》坐在长凳上由津津有味看得迷迷糊糊,朦胧之间,有清泉伶仃,如涓涓细流没入耳里,“在下并无银两清付饭钱,但此剑乃名家所铸,可否以此抵押酒账?”
眼睛一亮,数以万计的瞌睡虫呼啦呼啦瞬间飞走,我咻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酒肆的柜台并不高,我坐着的时候,外来的视线通通被之阻隔;站起来的时候,便见得酒肆里白纱招摇,暮色从顶棚的隙缝倾泻而下,暖色调的背景里,有人青衣黄裳,卷发披肩,手执长剑,眼底流波。
顾惜朝。
我很淡定,我真的很淡定,踮起脚扶着柜台,拼命压抑着因兴奋而起的颤栗,然后讨价还价道:“……来这里吃饭喝酒的人无论多少都是一个价钱,四两银子一餐,在我这儿打工,搬酒杀鱼一个月二十两银子。这几日客似云来,我忙得脚不沾地,看你人模人样,我给你打个折吧,你给我打七天工,我不要你的宝剑。”
那个头发卷卷的顾惜朝却不淡定了,眉峰那么一动,眸子里横波流转,转瞬就有了凌厉的架势。我故作镇定地抬起手,食指指腹自鼻尖擦过,下意识做了个扶眼镜的姿态——上辈子我深度近视,没工作前一直是大黑眼镜不离鼻梁,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一有风吹草动就推眼镜的习惯,后来鼻梁上没架着眼镜,心虚或者思考的时候也会摸摸鼻梁。
我现在就是心虚,摸了鼻子之后,自我感觉眼前特别清晰,我偏偏脑袋,视线便飘到那桌喝酒划拳的汉子身上,大声道:“哇,又是你们啊!这几天天天来照顾我的生意,我请你们吃鱼哈哈哈!”看都不看顾卷卷,指手画脚,“你你你,还不去弄菜,摆脸色给谁看?吃霸王餐还有理了?哎哎,人心不古,世风日下,我一孤女千里迢迢……”
“啪!”顾卷卷将剑横拍在柜台上,我如他所愿地立即闭嘴不言了。
顾卷卷面色不愉地去了后厨,我抖一下,甩落一地鸡皮疙瘩。想我做七顾楼楼主副楼主数十载,当中狐假虎威借力打力玩心理战大大小小战役不下百件,与新秀权贵宦海中浮沉的老狐狸商场之中辗转的老油条明争暗斗你来我往,绞尽脑汁百转千回憋得内伤,即便是骇得腿软心悸吓得后脊直冒冷汗,可为了戚顾这一理念我都是本着死彘不怕开水烫的原则昂首挺胸大步向前的。现在退居二线好多年,顾卷卷他一个阴冷的眼神都要让我哆嗦好几天——可悲的是,我居然还觉得什么不妥!!
摆在酒肆外面的牌子换了块大的,上面写着:今有故人踏日而来,吾心不胜安慰,因此早早打烊,愿君心似我心,莫来打扰,不胜感激。
最后一个客人很不解风情,很不识好歹,居然拿着酒问我,这酒为什么这么淡?完全不是炮打灯的味道!掌柜的掺水和酒也别太昧着良心,这样不好不好小心遭报应被人套麻袋……
我冷眼之,不理之,也不解释之,然后顾卷卷愤怒地一巴掌把他拍出去之。
戚包子递给卷卷的那一碗炮打灯,应该是卷卷喝的第一次,否则不会没见识地说出什么这酒有毒的话来,我要是不换酒,卷卷尝过了炮打灯的滋味,那不就是剧透了吗?不在酒里加春药已经很对不起我的一颗腐女心了,才没这么好的心让顾卷卷先尝炮打灯产生抗体呢!哪怕是掺水的也不行!
顾卷卷送人回来,我正在院子里等着,见到来人,很开心很开心把他高鸡血以前住的那间房里推。
“哎呀呀!惜朝你身上的风尘味道好重,先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知道知道……我又不会一下就跑掉了……衣服,你的衣服全在柜子里……哎呀,你急什么急,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能土遁了不成?你要是真担心……”
我想我的眼睛一定很闪,光芒万丈,顾卷卷被我胡搅蛮缠得哭笑不得,一听我欲语还休的最后一句话,立马变了脸色,抬脚就闪出了我的视线。
我眯着眼笑得很开心。
顾卷卷什么都好,但天真是一种病,话痨也是一种病,对于第二种病我的治疗方式是以毒攻毒,虽然败在了毒上加毒平方毒,顾卷卷到最后不但话痨还毒舌了;第一种病不知道给他医好了没,想当初我胸闷气短辗转于病魔手下,猛然想起了卷卷的生娃娃理论,立马鲤鱼打挺活蹦乱跳的跑到顾卷卷房里,对着睡眼惺忪的某同学进行了由形态学到意识流的讲解,由X,Y到XX,XY甚至XXY的狂轰滥炸,再说先天基因内部环境的重要性,之后讲解顾卷卷你这一号人物出现真的是非常难得,不但幸运而且受上天眷顾,睡眼惺忪的顾卷卷脸色不怎么好看,我就再大发慈悲地给他讲了半宿的畸形发育。
最后,那一壶茶水喝完了,东方天明了,顾卷卷脸色黑得跟海带有一拼,他师傅禹染尘跟他小师叔禹霖霖端着杯上好的乌龙茶听得津津有味。顾卷卷的卷发那天十分不卷,禹霖霖穿着跟小教主一样的黑白校服剁着药材的样子也很不好看,只有无良师傅禹染尘蹦蹦跳跳地与我探讨学问。
哎,为了顾卷卷一只,我当爹当妈还充当知心姐姐,容易吗?
我拿着灰白的毛巾使劲擦桌子积的油渍,恨不得把他的皮儿都磨掉。顾卷卷美人出浴只穿了简简单单的一身月白色单衣,外面罩着长衫,湿漉漉的卷发发梢滴着水,水润湿了单衣,玲珑曲线看得我血脉喷张,我仰头狠吸一口气,眼睛弯成月牙状屁颠屁颠地拿块干净的毛巾给他擦头发。
顾卷卷只轻轻一句,你手洗了没有?就哼哼唧唧地指使我做这做那,明明只想吃他头发的豆腐,这货过分得我忍不住多吃了很多,捏肩的时候可以目测他肩颈的皮肤,偏偏这辈子我的视力很好,好到我都能看到他脖子颈处浅浅的绒毛。
“脑袋离我脖子远点,也不许流口水。”
胡说,老子今年二十了又不是小孩子流个毛线口水,要流也是流鼻血的嘛。我腹谤之,颇为猥琐地把嘴凑到顾卷卷耳朵边去,吐气如兰道:“这位公子,长夜漫漫,冷月寂寥,不如就让奴家替公子宽衣解带,枕衾暖床……”
顾卷卷偏了偏头,只是冷眼,我被他那冰冰凉的小眼神瞪得清爽无比心底也发虚,一时没那个胆子找出更下流的话来调戏他,于是当机立断停手坐他面前,转移话题,“朝朝,你觉得我把楼上挂着的白纱换成红绸怎么样?”
顾卷卷显然不配合我,只慢悠悠道:“我还不知道你怎么到连云城来了呢?”
我瞪大眼,你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吗?难道你没问过我吗?难道你没问过我我就没告诉过你吗??摸摸鼻梁,真真假假的抱怨:“你在汴梁混得如鱼得水的,连老婆都找到了,怎么我放个小假旅个小游散个小心都不行么?”
顾卷卷遭我明显栽赃明显无理取闹的言语一噎,面色一沉,手撑在桌边不说话了。
其实我知道,他只是不愿为难我罢了。
可若是他追问下去,我难不成真要告诉他我来连云城的目的完全是为了见证戚顾的初遇初见初识初倾心乃至于也并不是不可能的初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