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84、第 84 章

　　无法抛却长公主尊荣的方晴虽然听信了秦好的话将韫宜送到郑大人家暂住，但自己却没有离京。一连多日风平浪静，她的心里舒了一口气，暗笑秦好小题大做。
　　而此时的秦好并没有天真的以为风波已经过去，不管是沈家还是上京都是一如既往的步步惊心暗藏漩涡。云往那日受伤而归，属下秘密拿回了药，云生在房中为她换药之际，沈嘉明身边的冬喜突然而至，若非云生机警当即褪去外衣带着云往躲进被窝里，云往的伤势就会大白于人前了。但如此做的后果就是秦好不得不开始着手办他们的亲事了，原以为云往还可以多陪自己些日子呢。
　　秦好看着云往被梳头娘子打理得妥妥帖帖，又绞了脸。她亲手拿起一支金累丝云形簪簪在云往发上，难免有些不舍：“往后你就是云娘子了。”
　　云往看着镜子里金光闪闪的簪子，惊讶道：“小姐，这太贵重了。”
　　秦好摇了摇头：“不要紧，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新婚礼物好，你喜欢打扮我才特意去买的，我也不爱带这样的簪子。”
　　云往回绝：“可是这样的好东西丫鬟也带不了啊。”
　　秦好任性：“带不了你就收着，往后换钱总可以的。”
　　云生穿戴好吉服过来，发话道：“小姐送你你就拿着呗。”
　　云往瞪他：“还没成亲就开始管我啦？”
　　云生躬身毕恭毕敬：“媳妇大人，小的不敢！”
　　秦好噗嗤一声笑了，拍拍云往的脑袋：“同云生成了亲可别欺负他了。”
　　云往愤愤不平：“我哪里敢！他胆子那样大一个眼错就占我便宜……”说的是换药换到了床上去那事儿。
　　秦好捂着嘴在一边偷笑，躲远点任这小两口打情骂俏。
　　沈嘉明从外面进来揽一揽她：“看得这么开心什么时候把咱们的事儿办了啊？”
　　秦好推一推他，脸颊通红。
　　沈嘉明眼下有些许黎黑，这些日子他日日奔波，几乎不得空落座赋闲一会儿，最闲的一次还是在府里想要查云往是否与送亲被劫案有关。秦好看着都替他累。
　　送走云往，秦好将沈嘉明按在椅子上，轻轻的给他揉捏着太阳穴和眉心，嗔怪道：“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总也看不见你的影子。”
　　沈嘉明嗯一声没有多说，环抱住她：“过了这些日子我就多陪陪你。”
　　秦好温柔道：“好。”
　　沈嘉明埋首温柔乡，想起来：“去年我们也曾携手踏青，今年等春暖花开，一切事了，我们再去一次。”
　　秦好神思惘然：“好。”

　　大公主以为风波已经过去，其实不然。
　　这日夜里，青鱼服登门带走大公主。
　　去时她就知道大事不妙，本企图以府兵顽抗，但青鱼服纷纷抽刀，义正严辞：“奉圣上旨意请庆阳长公主回西厂调查，绝无性命之忧，但若顽抗，可就地击毙！”
　　大公主无奈，只能随之离去。临走时暗中示意张嬷嬷去沈府找秦好。
　　秦好听闻张嬷嬷来沈府就知道长公主肯定出事了。听过前因后果后，秦好唯有叹息一声：“还好她还是听从我的让韫宜离开了。”
　　张嬷嬷极为紧张：“六小姐一定要救救公主啊！”
　　秦好按着头：“我怎么救？我自己都在西厂吃了大亏，我又拿什么身份什么力量去救？”越说越是痛苦，身份与力量的局限让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步步看着自己身边的朋友亲人步步沦陷。
　　云归进门点点头。
　　秦好摇了摇头：“张嬷嬷，你回去吧，事到如今，我也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张嬷嬷哭起来：“六小姐，你可不能就这样不管我们公主了啊，她也是为了姑爷才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啊！否则她还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么会受这份苦？”
　　秦好苦笑一声，索性也不瞒她了：“张嬷嬷，西厂的人一路跟着你已经来了沈府，就在门外，你出去就能看到的。”
　　张嬷嬷瘫坐在地上，大声哭倒：“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送走张嬷嬷之后没过一刻钟，秦好就收到消息说，张嬷嬷卒了。西厂的人要带她回去拷问，张嬷嬷抵死不从，反抗间去抽青鱼服的刀被当场格毙了。
　　秦好沉默一会儿，叫人好好收殓了送去了公主府。
　　其实长公主……秦好沉默着远眺。
　　她是个怯懦又自私的人，内心只有窄窄的一条，里面装得满满的都是对亲人的担忧。虽然也苦口婆心的担忧过长公主的安全，但那日在梅园里一句句一字字全都是在暗地里在长公主心中埋下了暗钉——“你若是被擒来要挟我大哥，你就自己去死吧不要连累我大哥。”
　　进了西厂，除了圣上，谁也没有办法再救出她来。秦好闭上眼睛。而长公主，沈后亲女，如果殁在西厂，对宁则雨会是个毁灭性的打击。
　　这夜，秦好一夜未眠。
　　天明时等到了长公主薨了的消息，难过之余也有深藏于心的一点轻松。
　　沈嘉明披着一身风雪归家，哐当一声大大的打开了门。
　　秦好正在泡澡，闻声披上衣服出来，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肩上，奇道：“怎么了这是？”
　　沈嘉明头顶还有未化开的雪花，可见是行色匆匆赶回。
　　他满面怒火与挣扎，让秦好更加不解。
　　不及秦好再次开口询问他，沈嘉明向前半步一把抓住她的衣领，这是一个诘问的姿态。洗过澡后没有完全穿好的衣衫被扯得散开，露出了肩脖间一小块玉雪一样的肌肤。
　　门没关上，阴冷的风从散开的衣领里灌进来，秦好打了个寒战。
　　沈嘉明不自觉的松开手。
　　秦好平静的拉好衣襟。
　　沈嘉明失望的问道：“那些话，是你同姑母说的吗？”
　　姑母是指长公主。
　　秦好此前就已经隐隐猜到他的怒火应该是为此事。
　　沈嘉明重复道：“所以教她一旦被擒就自戕的人是不是就是你？”声音越来越大。
　　“是，是我。”秦好不回避。
　　沈嘉明重重一把锤在桌上，茶具全都跳了起来。
　　“我第一次……觉得你可怕……”沈嘉明喃喃道。
　　秦好叹息一声：“不客气。”
　　沈嘉明讽刺般哂笑一声：“我还总觉得应该保护你……”
　　“我很谢谢你。”秦好依然平静。
　　“九福庵那把火也是你为了救秋姨娘放的吗？烧死了十多个姑子的那场火。”
　　秦好摇摇头：“那时我病重，人事不省，与我无关。”
　　“那就好……那就……”沈嘉明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语无伦次的说些什么了，踉跄着离去。
　　云归回报：“少爷宿在西屋了。”
　　秦好按了按额头，大概是受了凉，有些头痛。
　　吹熄了灯，她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白天的事。她做错了么？沈嘉明为何那么失望？她一早就提醒过长公主早日离开京城，长公主却不。她也只是防范于未然而已才说了那些话，如果总有人要走，那自然是想办法保全更亲的人，难道她这也做错了吗？
　　因为睡不着，她披衣立起，没有惊动云归，独自悄悄来到院中。
　　西屋一片漆黑。
　　秦好有些失落的转头，却看见书房的灯依然通明。
　　秦好驻足，鼻子酸楚。
　　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