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81、第 81 章

　　秦好慢慢的修养了几天，原本想出门瞧一瞧崔汝芳的伤势，却发现沈府对她的态度已经截然不同，从前去哪里虽然也总有人跟着但绝不会同现在一样大摇大摆直接缀在身后。她不得不打消了去看崔汝芳的想法，她不能把沈家的人带到秋姨娘身边。
　　还没身体完全修养好，沈嘉明就带她去宫中参加年夜宴。不知怎么排的座位，萧放这敌国的对头竟然坐在她身边。面对着琳琅满目的丰盛食材，萧放以匙轻敲着玉碗，低声讽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秦好听得清清楚楚，倒是对他高看了一眼。
　　萧放发现她的目光，举杯对她挤挤眼一饮而尽。
　　秦好尚无反应，手背上却一暖，沈嘉明握着她的手背，微微眯眼警告般看了一眼萧放。
　　秦好莞尔，攀着他的脖子轻轻呵气：“他都能当我爹啦！”
　　沈嘉明抽了抽鼻子：“那又怎么样？身高不是距离年龄不是问题。”他记得可真牢！
　　秦好噗嗤一笑，这话可真耳熟！

　　宴上，帝后高坐，仪态俨然，沈莲衣在左首，圣上频繁举杯同她示意，梁后只做不见；淮心太子在右首，似有烦心事，不住举杯，柔婉的太子妃顾氏温言劝解也无济于事。
　　年后就将是韫宜的婚事所以宴上并没有瞧见韫宜，只有大公主一人孤零零独坐，她比去年秦好刚回京的时候显得憔悴了不少。久未露面的宁则雨被人用轮椅推了上来，秦好才知道他竟然已经瘫了。
　　宴中，秦好因为身体不适前往后殿休息。沈嘉明握一握她的手，示意她自己小心。
　　有人跟在她身后尾行而来。
　　秦好缓缓转身，倒是有几分意外，她原以为是萧放，没想到是大公主。
　　秦好微微屈身行礼：“见过庆阳长公主。”
　　“你怎么不唤我嫂嫂了？”
　　秦好愕然。
　　长公主左右四顾，离她近一些：“好好，你知道你大哥在哪儿吗？”
　　秦好分辨不出她的心意，善或者恶？她摇摇头：“我不知道。”
　　长公主端详着她：“如果你知道他在哪，一定要告诉我，我有很重要的事需要同他说。”
　　秦好依然摇头。
　　长公主低下头去，神色有些倦怠：“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其实我是真心想要救救阿福的……他不是父皇的对手…我也知道了阿福同我和离是不想连累我……”
　　长公主耷拉着肩膀，一步步慢慢退走。
　　她想说的是什么？秦好无从分辨，但也绝不能冒险告知她大哥的藏身地点。

　　元月十六，刚过元宵，是韫宜郡主与西厂都督宁则雨的大婚之日。
　　秦好坐在西坊的一间茶坊里，打开窗栏，见华丽的送亲队伍走过，浩浩荡荡十里红妆，十数个丫鬟托举着满满的妆奁，珠光宝气，宝光闪耀。
　　秦好抿了一口茶，当下这个时间，如此豪华嫁女，必招致争议。她按了俺眉角，有些忧心：“不知怎的，一大早起我就特别不安，好似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云往不以为然：“圣上嫁外孙女，那能发生什么事？”
　　秦好摇摇头，还未及说话，忽闻外间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哭喊声突起。
　　云往掀起帘子，秦好快步走到露台，探身出去一瞧究竟。
　　竟有一队黑衣人冲杀进送亲的队伍里，人人长刀，砍瓜切菜般乱杀一通，所过之处无不血流成河！送亲的丫头小厮们尖叫哭喊却一个个倒在血泊里，有上去搏杀的，转眼就像块破布一样被扔开。府兵们不堪一击，尽数倒地，很快就只剩下三两精兵在新娘轿前苦苦负隅顽抗，身中数刀者不在少数。分发西钱的喜工将喜桶掷向黑衣刺客，却被一刀劈开，掉落满地喜钱，沾满了随即身首异处的喜工的鲜血。
　　喋血西大街。
　　西坊人多嘴杂，前日里又是元宵节，到处摆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摊位，今日又挤满了看热闹分喜钱的人群，里面的人哭爹喊娘的往外挤，外面的人不明所以往里挤。
　　哭喊尖叫响彻整个西大街。
　　秦好扭头就想要下去，那府兵们拼死护着的也是她的侄女！
　　“哐当”一声，刀剑相接的声音。
　　守门的人面无表情的把住茶室门口：“少爷吩咐我等保护好少奶奶，现在下面混乱危险，少奶奶切不可以身犯险。”
　　秦好推着相交的刀剑，企图据理力争：“那是我的侄女啊，她有危险我怎么能高坐无忧？”
　　守门的人根本不理，只是一再的重复着：“少奶奶请勿让我等为难，不可以身犯险……”
　　秦好懊恼的推一把刀剑，差点割伤了手。她已知道自己大概是绝不可能被放下去的了。
　　赌气般回到露台，忧心的望着下面的局势。
　　羽林卫怎么还不来？秦好焦急的看着远方。眼下除了两三人仍在苦苦支撑之外，送亲的队伍要么溃逃，要么已经倒下生死不知，而黑衣人竟还有十余人之多。而且他们训练有素，有同伙将死去的人一一点燃，以防留下证据。
　　羽林卫还在西大街口苦苦挣扎，人群混乱又密集，根本无从进入。
　　人群混乱逃散，将送亲一地围成了一个大大的空旷的厮杀场地，硝烟滚滚，尸体与鲜血满地。
　　韫宜已经被一个黑衣人趁乱提着头发从轿子中扯了出来，韫宜尖叫一声。
　　秦好拍拍脑袋，使劲在栏杆上捶了一下。
　　唯二继续反抗的府兵之一，怒吼一声反身向轿子扑去企图救主，几乎是立刻就被与他缠斗的黑衣人发现破绽，一刀将其刺穿。
　　府兵挪了两下彻底不动了。
　　抓住韫宜的黑衣人高高的举起了长刀，上面沾满了公主府下人的鲜血。
　　韫宜绝望的闭上眼睛。
　　秦好闭上眼睛，握紧拳头，对云往偏了偏脑袋。
　　云往领会，转头向门口走去，哭诉道：“小姐方才被你们的刀剑伤了手，我现在得去买些药膏。”
　　守门的人，面面相觑两眼。少爷说少奶奶不能出去，可没说丫头不能出去。
　　这一迟疑，云往就逮住机会一人给他们塞了一把小银粒子，从刀剑下一钻而过，福礼道：“多谢几位大哥。”
　　守门的人低下头，装作了没看见。
　　就在这一会儿，街上的情况再变。
　　一只锐利长箭从远处呼啸而来，一箭射穿了高举长刀的人的手腕，那人痛呼一声，将刀换至左手，企图再次砍向韫宜。
　　接二连三的箭矢极快，几乎没有停顿，让他变成了死人。
　　其他黑衣人警觉，纷纷挥刀斩落箭矢。
　　与此同时，人群中钻出数个衣着破烂，拿着各种奇怪武器的人，他们怒吼着冲向黑衣人，三三两两的将黑衣人围住，竟然短时间内也战了个平手。
　　两个黑衣人同时走向跪地哭泣的韫宜，却被一身材高大拿着树根拐杖的男人阻住，他满脸大胡子，身上散发着恶臭，若是平时一定是韫宜闪躲不及的对象，可是此时，韫宜根本不管那些，亦步亦趋的躲在他的背后。
　　大胡子一人独立对抗着两名黑衣人，拐杖势大力沉，每扫出一次在黑衣人的刀剑上他们都会浑身一震。
　　韫宜害怕的颤抖，努力让自己不要被刀剑扫到。
　　大胡子从胸膛里发出一声喟叹，轻声道：“皎皎，别怕。”
　　韫宜如被雷击，呆呆的不动了，大胡子挡住她的身躯，被刀锋擦到了胳膊，顿时鲜血如注。
　　黑衣人大喜，举刀砍下，箭矢如流星结束了他的性命。
　　几番砍杀间，黑衣人损伤殆尽。
　　“爹爹……”韫宜泪落连珠，痛声泣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大胡子伸手碰一碰她的头顶：“怎么会……”
　　大胡子闷哼一声。
　　一道流矢射穿他的小臂。
　　韫宜惊呼一声挡在爹爹前面。
　　“何处贼人竟敢当街截我们宁府的亲？”
　　一人坐轮椅上被人缓缓推向街面。
　　开道的人毫不怜惜的踢开一具具陈尸。
　　韫宜看见他松了一口气：“则雨……截亲的人不是他，他是……”韫宜咬了咬嘴唇，想到了自己爹爹还是钦命要犯，“截亲的人已经走了，这是帮助我的勇士，你放他们走吧。”
　　宁则雨头也不抬，冷冰冰道：“当街杀人还要我放走他们，你眼里还有王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