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66、第 66 章

　　七月初九，南边回来消息，找到了秦谦的尸首，举京皆惊。
　　从去年十月秦谦告失踪开始，到七月找回尸首，用了足足九个月。前方的人说他的尸首随江流冲进了分支，进入了地下水，最终是在南姜境内一处地洞中发现。尸首已经腐坏得不像样子，但经过验证衣冠正是秦谦临去时穿的那一身，秦家特有的令牌也在怀中。找到了当时船上的船员，说是当时正面碰上了南姜军队，船沉船员们纷纷跳水逃生，秦谦也不例外。
　　正是鬼节那一天，秦家的队伍护送棺椁进城。秦好头戴白花远远跟随，却没有靠近。北姚律法言明，出嫁者从夫姓，不可为娘家人披孝。
　　到头来，她连为自己三哥送行的资格都没有。
　　许多人是一定要细细查验棺内尸首的，哪怕恶臭扑鼻也一定要确认那就是他们要找的人。这也是秦家为什么一定要不远万里的运回尸首的原因。
　　跟随在亲眷队伍里，秦好神色漠然同沈嘉明同立。
　　自从春华一事沈嘉明首先就是怀疑她之后，秦好已经很久没有同他说话了，沈嘉明也倔强不肯主动拉下脸来求和。倒是便宜了春华成日跟在沈嘉明身前身后楚楚可怜的照顾着他的衣食起居。
　　“难过吗？”跟随着棺椁步步而行，力工一锹一锹铲开泥土，沈嘉明突然轻声问道。
　　秦好面无表情，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难过…三哥…去了一个很美的地方…将来…我也会去的…”目光空洞无神，死死的黏在棺椁上。
　　静默的队伍悄然无声，谁都没有哭泣。他的死亡战线拉得太长太长，已经磨去了所有人的难过，分洒在过往的九个月里。”
　　乌鸦难听的鸣叫，好似啼哭。
　　秦好恍惚间想起秦谦离去也是这样一个清晨，秋雾弥漫，温柔微笑：“好妹，等哥哥归来带你去看苏杭秋潮…”
　　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不到苏杭秋潮了…
　　泪水滴滴落下，模糊了视线。
　　“小姐！”云往第一个察觉了异样，惊呼一声。
　　沈嘉明快手快脚一把捞住近在咫尺的少女，面如金纸，牙关紧咬，已然昏厥。
　　秦佑大踏步走到后面来对沈嘉明斥道：“带她回去啊！还在等什么？”
　　沈嘉明一把抱起昏死过去的少女，向秦佑颔首后离开。

　　“魂兮魂兮魂兮归来…”迷梦中有人不停的念着咒词。
　　秦好捂住了耳朵。
　　道人在她额间轻轻一点，便再也听不见外间纷繁。
　　秦好抱膝背靠大树，山崖下民居万千，山崖上却唯有清风与秋阳。秋风猎猎，卷起烦恼丝万千。
　　“又见到你了。”秦好对道人笑笑，“太乙仙长，哪吒还好？”秦好顽皮的吐吐舌头。
　　年轻道人长眉入鬓，眉眼温和：“哪吒不过是世人杜撰，贫道并没有这样一个弟子。”
　　秦好疑惑道：“为何这个世界没有我熟悉的上下五千年，什么都是陌生的，可是却有道家信仰呢？”
　　道人但笑不语。
　　“我又是为什么回来到这里，我总是没有想明白。”秦好盘腿而坐，“古籍上说自戕者，大罪孽也，不入轮回，无去无从。可是我…”
　　道人依然不答。
　　秦好叹声气：“你一定觉得我聒噪。”
　　道人不答话。
　　“为什么呢…”无尽的疑惑埋在心里十五年了，却无人能够解答。
　　“一切的尾声所有疑惑自然会有答案，耐心等候吧。”

　　秦谦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此刻人在南姜，尸首一事就是他自己安排妥当的。说实在的，安排自己的尸首真是个感觉奇妙的活儿。
　　坐他对面的是个黑眸如漆的少年儿郎，朗眉星目，鼻梁挺直，下巴尖刻，是难得的俊美少年。
　　少年笑道：“三哥，此时北姚可正在为你送葬呢，感觉怎么样？”
　　秦谦淡淡一笑：“你也想体验一下吗？”
　　少年立刻摇头。
　　秦谦没有多说废话，字字珠玑：“漠北那边离了我不行，我很快就会再回去。颜小娘已经在收拾漠北的摊子，她会来南姜与你并肩作战。”
　　少年原来就是秦好一母同胞的哥哥秦良。闻言有些雀跃：“娘要来？来了还会走吗？”
　　秦谦并不清楚：“我也不知道，看她决定吧。”
　　虽然并没有得到肯定的答复，秦良也没有气馁：“不管怎么样，娘肯来就好。这些年说真的，我还好，小舅舅真是撑得非常辛苦。”秦良摇摇头苦笑一会儿，“算得上是举目无亲，无依无靠了。”
　　秦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们了。”秦谦眉宇间染上淡淡忧愁，“快了，年关前后就见分晓了。”
　　秦良闻声坚定道：“哥哥，你们一定不能失败。”
　　“嗯。”绝对不能失败。

　　秦好醒来又在床上怏怏的病了好几日，太医看过说是气血两亏，需要温补。
　　大概是突然晕倒把沈嘉明也给吓坏了，这几日他寸步不离的守护着秦好，这几日秦好好了许多，劝说了很久他才离去。
　　秦佑带着药材来看她，见着四下无人才打趣：“来，教教你哥怎么做到的，说倒就倒怎么掐都掐不醒？”
　　秦好脸红红：“哪有…我就是从头天中午开始就没进食了而已…”
　　秦佑扬起眉毛：“你整天同姓沈的在一起他也不怀疑你是因为不进食晕倒的吗？”
　　秦好有些腼腆：“和他一起我都吃了…只是后来出恭时都吐掉了。”
　　秦佑笑得不能自已：“辛苦你了。”
　　秦佑见一旁炕桌上摆着一副围棋，不禁奇道：“你还玩这个？”
　　秦好有些不好意思：“才开始学，下得很烂…要不陪我玩玩？”
　　秦佑拈起一颗棋子摇了摇头：“从前少年时玩过，后来忙于生意，十几年没碰过了，早就忘光光了。咱们家里边大哥和老三玩得最好，颜小舅舅据说也精于此道。你同老三一起这许多年从来没碰过？”
　　秦好摇摇头：“他教过我许多，但是却从没系统的学习过。”
　　秦佑笑道：“学一学也好，谋略布局一道可从棋道中领略良多。何况…”秦佑揉了揉鼻子，没忍住笑：“琴棋书画，一样都不会，补一补也是好的。”
　　气得秦好鼻子都要歪了。
　　秦佑哈哈笑了会儿，勉强正色道：“来这是两件事想同你说。”
　　秦好认真的看着他。
　　“长公主为韫宜结亲的人选挑到最后，剩了郑载文和宁则雨，公主府里的人说韫宜挑了郑载文，圣上却择了宁则雨。”
　　秦好表示理解：“对圣上而言，赐婚宁家给宁家人一个起跳平台确实比赐婚原本就是武将的郑载文更好。”
　　秦佑捏了捏手指：“官场上的事我没能力去管，我只是需要告知你而已。”
　　秦好点头：“第二个消息呢。”
　　“查到了沈璧月在凉州的往事。”
　　如此种种说过之后，秦好狡黠的眨了眨眼睛：“天赐我良机打垮沈家。”秦好精神奕奕，“我这边也有几条路子，但是眼下还不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秦佑点点头：“好。有事随时送信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