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64、第 64 章

　　“咦，这是谁？可真是稀客。”秦佑屏退左右才打趣起秦好来。
　　“哥哥叫我好找，我去秦府好几回了现在才找见你。”秦好嗔责他。
　　秦佑赔罪：“眼下正是忙的时候，我常不在府上。有事你同我送个信儿就成的，不必特意来找我。”
　　秦好点点头：“我省得了。”秦好坐下，“哥哥，我知道你忙，闲话就不多说了，我就直接了当地问了。”
　　秦佑点头。
　　“何时发丧？”
　　秦佑沉默了片刻：“快了。等南边的船回来就该发消息了。”
　　“及笄前还是及笄后？好叫我做个准备。不要同上次加冠似的，我都不知道汝芳为什么在那儿，差点就穿了帮。”
　　秦佑笑眯眯：“你不是发挥挺稳定的嘛。”
　　秦好撅着嘴：“哪有…”
　　“韫宜的及笄宴有发帖子给你吗？”秦好问秦佑。
　　秦佑点点头：“没有。你没有？”
　　秦好摇摇头：“沈大夫人有的，沈府其他女眷也有。”
　　秦佑笑笑：“不知悔改。加冠给她发了帖子她也不来，看来是要硬到底了。”
　　“皇上会给韫宜择什么人出嫁呢？”
　　秦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得到及笄那一日才能看出苗头来。不过公主府上人说前些日子郑载文过府很勤快，也是有可能的人选吧。”秦佑叹息一声，“路倒是越来越难走了，快走到绝境了。大哥在朝堂上四面皆敌，皇上借着长公主的事时时斥责于他。生意上宁家步步进逼，同样的番品同样大船、商队运送回来，他们就一定要比我们低一部分价钱出售，抢去非常多生意。倘若我们不能想法子绝处逢生的话，到皇上动手之前大概就会先撑不住吧。”
　　听得秦好也忧心的拧起眉头：“哥哥，我那里还有不少嫁妆…”
　　秦佑失笑：“我怎么也没落到用妹妹的嫁妆的地步吧？前面你促进果酒绸缎大卖就已经很是帮了我了，嫁妆就不必了。”
　　秦好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的，哥哥。许多现银，用不着的东西，我可以拿给你应应急，虽然你应该不是特别需要，但是我特别需要。我算了算，詹子曦的网已经撒了三回，不日就该收网了，一旦他收网，京中大大小小的游鱼一个都跑不了。沈府也会深受牵连，倘若我依然手里握着大量银钱，难免招人觊觎，还不如借给哥哥周转，到时若有人问我要钱，我大可以撒赖说都给哥哥了。只要沈府真正伤了元气，皇上必定不能坐视不理，宁家多少也要帮扶沈家，哥哥倒是可以乘机舒口气再做打算了。”
　　秦佑叹口气：“这样想想还觉得挺羡慕他们的，至少他们几家拧成一股绳，力向一处使，可怜我们偌大的秦府连找个像样的盟友都找不到。”
　　秦好安慰他：“本来在世人眼中我们双方的地位就是他们是正我们是邪，想要扭转没有那么容易。”秦好乐观的笑了笑，“我们兄妹六人加上颜夫人，好歹——人比他们多嘛。”
　　秦佑瞪着她：“不好笑…”
　　秦好叹气：“好吧，我也觉得不好笑。”她摇了摇头，“前路虽然不乐观，但是也不是无路可走。你说他们拧成一条绳那我也觉得未必，至少沈大伯同沈老夫人之间就不一定一条心，有空你让春芽好好看着点，也许能找到破绽也不一定。”
　　秦佑点头：“沈府内的情况你最清楚，我让春芽全全听你的。”
　　秦好有些胆怯：“我害怕做不周到坏了哥哥们的事。”
　　秦佑笑笑：“不打紧，现在也不能更坏到哪里去了。”

　　韫宜的及笄宴到底是没能去成，托沈莲衣带去了贺礼。
　　沈莲衣回来的时候问秦好：“你大哥是打算同公主和离了吗？”
　　秦好摇了摇头，正打算说不知道，沈莲衣已经怅然道：“还是不要同我说了。”
　　秦好诧异，仔细打量沈莲衣才发现她满身的疲倦与忧愁。秦好不好直接询问，只能亲手泡了一盏白桃乌龙端在她面前，珐琅白瓷云纹的茶盏，清冽的茶水中肆意舒展着胖乎乎软绵绵的粉红桃花瓣，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沈莲衣也不例外，她捧着杯子轻声道：“真好看。”
　　秦好微笑：“五姑喜欢我就差人送些去你屋里，反正我一个人也喝不完这许多。”
　　沈莲衣摇了摇头：“不用了。”烟雾似的眸子比茶水的涟漪更幽幽动人，“我喝不上了。”
　　秦好讶然：“是奶奶向你逼婚了吗？”
　　沈莲衣再度摇头，微微讽刺：“她才不着急我嫁不嫁出去呢。”
　　秦好眉梢跳一跳没有接话。
　　沈莲衣轻轻拨着茶水：“我要进宫了。”
　　寥寥数字却叫人满心都是惊讶，秦好轻轻“啊”了一声。去年她字字笃定的“一山尚且不容二虎，一座秦府又怎么能容下两个夫人”尚且言犹在耳，今日她竟然就说自己要进宫去同许多女子一起争夺皇上的宠爱了，而且那还是她过世的姑姑的丈夫，怎么能叫秦好不惊讶。
　　“很惊讶对不对。”沈莲衣微微苦笑，“我本身也是定过亲的，还不止一次，却都无疾而终，不是死了便是遭了祸，末了便给我留下了个克夫的名儿。这一切不过就是因为我同燕回姑姑长得很像而已。”
　　沈莲衣看着茶水中倒映出的如花似月般的面容，一摔手将茶盏重重掷在地上。
　　幽幽低语宛如悲泣：“我总说不相信命运，却又躲不过命运……”
　　沈莲衣离去后，秦好思索片刻嘱咐云往：“去打听打听郡主的及笄宴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是沈莲衣毕生夙愿，最后也只不过无奈的应召入宫成为一名无关紧要的才人。圣上未免重蹈前朝旧辙，内宫空虚，高位分的妃嫔几乎没有，梁后独揽风光。现在沈莲衣进宫敕封元妃，打破其一家独大的局面与其平分秋色。梁后应当很恐慌吧，“元”字对她而言可不是个好词呢。
　　此事传出后招致以李巍、秦福为首的言官臣子们大力激辩反对，众人纷纷上书陈情希望皇上收回成命，天地人伦不可弃，沈莲衣乃故沈后的亲侄女，怎可进宫再侍姑父呢？
　　然圣上一力驳斥，将奏表重重扔到秦福身上：“女儿及笄身为父亲都可以不去不理睬你还敢同朕论什么天地人伦？”
　　沈府内也引起小小的波折，沈大伯一家虽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四叔却向老夫人提出了异议：“小妹怎可入宫侍亲姑父呢？此乃有悖人伦之举啊。”
　　老夫人耷拉着眼皮：“她已经二十一岁了，除了进宫还有什么出路？”
　　沈四叔还想再辩，老夫人却摆摆手：“好了好了，你成日里读那些圣贤书读傻了。有空关心她还不如多挣点银钱送去九福庵呢。”
　　秦好的耳朵动了动。
　　沈四叔沉默不语，不再辩驳了。
　　“圣上亲自去为韫宜的及笄增添筹码还是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呢。”秦好掰着手指，“现在听说的去求娶的都有六七家，倒是也没人嫌长公主和大哥关系不睦了。”
　　云往给她编着头发：“那是自然，自古以来就人人都爱攀龙附凤，能攀得圣上做外公也算是国戚了，谁还管岳父岳母融洽不融洽。”
　　秦好叹口气：“圣上根本不懂女子的心事。这样求来的夫婿能有几时好？不过一群利欲熏心的小人而已。希望长公主好好甄选不要耽搁了韫宜才好。”
　　云往盘好髻子，插上白玉云纹发簪，为秦好描了描眉：“小姐今日要去哪里？”
　　秦好对镜自照：“很久没去拜拜菩萨了，听说京郊有座九福庵里的菩萨灵验能让人称心如意，咱们去看看。”
　　云往点头称好，唤来云归：“我同小姐出门去，你在家里切记老实本分，可知道了？”
　　云归喏喏称是。
　　秦好微微笑一笑。
　　九福庵。从门外看虽称不得气宇轩昂，倒也称得上是大气明亮。
　　庵中住持陪着秦好一一参拜，秦好特意问过了送子娘娘是哪一座，多多的添了香油钱。末了秦好跟随住持来到长生殿，捐了二十两香油钱点了一盏长明灯，嘱咐住持差人日日照看着。住持问她长明灯要刻什么字，秦好神思惘然，幽幽道：“就刻个'谦'字吧。”
　　秦好从长生殿出来，却被一个年约四十的姑子撞了个满怀，她抱着的柴火洒落一地。秦好连忙同云往一起蹲下帮她捡拾，住持却骂道：“这样不小心！冲撞了贵客你得罪得起吗？”
　　秦好连忙解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住持才作罢。
　　秦好一边捡拾一边打量那姑子，她年纪约合四十岁开外，满面疲倦，眼下黎黑，但唇形姣好，鼻尖微微翘起，能看出年轻时美丽的轮廓。
　　秦好笑道：“这位师傅看着很是和善呢。不知能否请教称呼？”
　　姑子瞧了一眼住持，住持微微点头，她方才低声回答：“贫尼静秋。”
　　秦好起身微微向她颔首，对住持道：“住持师傅，我瞧这位静秋师傅是个心细的，不若就把我的长明灯给她照顾吧。”
　　住持点了点头。
　　坐上马车，秦好问云往：“是她吗？”
　　云往点了点头：“像。”
　　秦好笑笑：“我猜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