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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砝码 ...

  •   秦佑笑笑:“是啊,还好都过来了。只是难免辜负了小蕖,这些年她从不肯回京,一定是十分怨憎我。”
      秦好摇摇头:“不是的,我看她对你分明还有情意。”
      秦佑拍拍她的脑袋:“可不许胡说,她可是有夫有子的人了。”
      秦好反问:“你在乎这个吗?”
      秦佑不由笑道:“小机灵鬼,我是不在乎。可是绿柚怎么办?”
      秦好呆住。
      秦佑看她傻里傻气,不再打趣她,说道另一事:“詹子曦那边第一笔生意已经妥了,我在西南边给他找了一大片土地庄园。”
      秦好惊讶:“这样快?”
      秦佑摇首笑道:“是啊,这可比我慢慢做生意来钱快多了。”
      秦好连忙警醒他:“不许胡说,这样做是高风险高回报,拿着命在拼呢。”
      秦佑耸耸肩:“我知道,我不会的。”
      “詹子曦说多久能完全收口?”
      秦佑道:“大概还得两三个月吧,要达到他的目标,现在口袋里的鱼还不够多。”
      秦好叹口气:“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会在京城里引起多大的动荡。”
      菜总算上来,清淡的两菜一汤,秦佑扒了口饭才说道:“要怪就怪他们贪心好了,一成利,动点脑子想想也知道谁也不可能放出一成利来。”
      “四哥身边的美人你见过么?我总觉得她眼熟得厉害。”
      秦佑打哈哈:“他身边那么多美人,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秦好狐疑:“那位美人长相并不特别出众,但是风情万种,很容易叫人记住的。”
      秦佑专心吃饭:“不记得了。”
      秦好更狐疑:“你和四哥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罢?”
      秦佑更无辜:“怎么会?能不能让我好好吃饭了?!”佯做愠怒状。
      秦好素手为哥哥盛了一盏鱼汤,不再说话了。
      待秦佑饭毕,秦好才起身道:“该问的问了,该说的说了,哥哥我就回去了。”
      秦佑点点头:“好,我差人送你,路上小心。”
      回到沈府,明园的灯都已经熄完了,不过刚过亥时而已。
      茉莉听到消息迎上来,伸手为她取下披风:“姑爷戌时三刻就叫下人熄灯了。”
      秦好叹口气:“他在哪儿?”
      “书房。”
      “春华呢?”
      “在西屋自己房间。”
      “她倒是乖觉。”秦好嗤笑了一声。
      “初来乍到难免谨慎。”
      秦好叹口气:“她有老太太护着即便是不谨慎我又能拿她怎么样?”这才又转而问道,“姑爷的八仙汤好了吗?”
      茉莉点点头:“一早就熬上了。”
      “端来。”
      秦好提着食篮推开书房的门,沈嘉明蜷在榻上已经差点睡着了,见她进来有些迷瞪的睁开眼睛看着她。
      秦好将食篮打开,八仙汤的味道溢了出来。沈嘉明抽了抽鼻子。秦好盛了一碗热汤,端到他榻前,半蹲着笑吟吟看着他。
      沈嘉明别过脸。
      秦好叹声气,放下汤碗,爬到榻上,盘腿坐在沈嘉明对面,定定的看着他。
      沈嘉明不由自主的直视着她。她比自己初见的时候好像瘦了许多,原先圆嘟嘟的脸蛋竟然也尖削了下来,尖下巴,显得眼睛更大更圆溜溜,好像两颗大葡萄,灵动的,水汪汪的。
      沈嘉明喉结动了动。
      秦好眨眨眼睛,俯身拉住他的手,将侧脸颊贴在他的手上,眼睛看向沈嘉明俊秀稚气的脸庞,闷声闷气的问道:“沈嘉明,你喜欢我吗?韫宜说你不喜欢我的。”
      沈嘉明伸出另一只手覆盖住她的眼睛:“那时候,不喜欢的。”
      秦好拉开他的手,执意的看着他:“那现在你喜欢了吗?”
      她的眼光太灼热,让沈嘉明眼神躲闪,却避无可避,只能有些徒劳的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嗯。”
      秦好突然有点哽咽,这俊秀的男孩还这样年轻,才十五岁,放在从前她生活的世代,只不过是个初中生,甚至比她离开人世的年纪还要年轻。
      秦好抬起头来,挪挪身子,靠他更近,近得能看清他脸上的绒毛。细碎的金色的绒毛,在白皙的肌肤上,软软的。秦好伸手划过沈嘉明挺直的鼻梁,微微翘起的上嘴唇。沈嘉明的睫毛动了动,慢慢睁开双眸,黑漆漆的眼眸中映出书房中灯火的光芒,闪动的耀眼。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秦好的手还放在他唇边。
      沈嘉明定定的看着秦好,烛光在他的眸中跳动。
      秦好轻轻将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好好,我喜欢你。”沈嘉明有些低沉粗嘎的变声期声音,好像响在秦好的耳侧。他捉住秦好的手,放在唇畔轻轻亲吻一记。
      秦好鼻子有点酸:“你是个笨蛋。”
      沈嘉明点了点头。
      这一刻秦好的心里哽咽着无数的话,她想说,我们只是虚伪的结合,来自各自家族的砝码,互相都无法信任,你喜欢我,能怎么办呢?谁也没有办法负起整个家族的责任,沈家,秦家,因为皇权无限的对立着。所以不要喜欢啊,不能喜欢啊,要是你不是沈家的嫡孙多好啊。

      与此同时,漠北。
      “秦谦你等等我!”一个蜜色肌肤头发扎成小辫儿的年轻姑娘,火红的马鞭插在腰后,追出帐篷。
      帐篷外,一望无际的一片苍茫绿色,与天际的蔚蓝相连接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年轻的男子负手转身,逆光回望她。阳光如碎金洒落在他黑发上,由于逆光看不分明他的五官表情,年轻姑娘眯了眯眼睛挡住光线。
      “你为什么不同意父王的要求?”
      秦谦走到她面前,为她挡住光线,轻轻笑了笑:“梅那王女情愿嫁给一个根本不爱你的人么?甚至这个人只是为了利用你。”
      梅那想了想:“如果这个人是你,我愿意。利用久了,总会有点真心吧,那就够了。”
      秦谦摇了摇头:“谦并不愿意做这样的事,谦没有把握能对王女有这样一点真心,拒绝王上对王女也好,对谦也好,都是最好的选择。”
      梅那有些急了:“可是父王说你们要对付北姚,现在除了你们养的那些马匹你们根本没有任何兵力!北姚那边可是有十万大军呢!没有我们蛮族助力,你们必败无疑。”
      秦谦轻笑:“多谢王女关心,谦会想到办法的,并不一定就要用婚姻来交换。”
      梅那痴迷道:“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明明唾手可得的利益也会因为原则而放弃,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父王的提议么?”
      秦谦摇了摇头:“谦告辞了。”
      墨砚有些踌躇的迎上。
      秦谦看他一眼:“什么事?”
      墨砚只能开口:“上京来信了。”
      秦谦眼睛亮了一亮:“信呢?”
      墨砚磨磨蹭蹭的掏出信件。
      秦谦握住信就沉默了,眉目都冷淡了下去。淡黄的牛皮纸信封鼓鼓的突起一条,分明是一支簪子的模样。
      秦谦握着信,骑上马对墨砚和书剑道:“你们先回吧,我到处走走,告诉颜小娘不必等我吃饭了。”
      “嗳…”“嗳嗳…”书剑和墨砚阻不住,眼见他一扬马鞭就没了影儿。
      书剑一拐戳在墨砚肚子上,恨声道:“你又不是瞧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干嘛还给爷。”
      墨砚也很委屈:“二爷来的信难道我还敢私自扣下来吗?”
      书剑满是忧虑:“这才消停了几天啊…”

      秦谦一路策马扬鞭,直把马打得气喘吁吁,口吐白沫,风驰电掣间不知道跑了多远,才在一处小溪边停下。他总算还有些理智,松开缰绳让马吃些草喝几口水,而他自己坐在溪边久久的抚摸着那信封,迟迟不愿打开,害怕信里说的内容。
      最终还是打开了,不得不面对的。
      拆开信封,浓墨般的玉兰花簪滑落出来。秦谦有些发怔的摸索着它。
      当初发现那整块的阴沉木矿石就在泸水,那天夜里发现矿石的同时也发现了南姜的探子,判断出大军不远后他当机立断砸沉了船放跑白玉儿,船员们游水逃生,他则和随从在暗礁水洞中避过了南姜大军,并在他们离去后打捞起了阴沉木。南姜大军堵住了回程的路,经过判断之后,他打道去了南姜,本来打算一到南姜就送信回泸阳,然而秦好的一把火浇灭了他这个念头。他还能回北姚吗?不能了。秦谦不能活着了,活着必然被追问火油,火油还不能现世。从那时起,他总是抱着一块阴沉木矿石,空闲时便拿着工具细细琢磨,打磨出形状,摩挲到光滑,只为了弥补最亲爱的小妹及笄他也不能在场的遗憾。
      可是如今它却被退了回来。
      他什么解释都不想看。将簪子抛起一道弧线,落进了潺潺溪水,信纸展也未曾展开揉成团也同样丢进了溪水中。
      闭上眼睛,任微微带着灼热的风拂过面颊。那一年他同好好也是来过漠北的,在漠北的极北之地,为了看天下间最美的福光。天气冷的不像话,好好一直躲在他怀里,连鼻子都不肯露出来,只露着两只乌溜溜转动的眼眸,兴奋的让他看天上:“谦哥儿,快看极光!”
      “是福光。”秦谦耐心的纠正她。
      秦好撅着嘴:“明明是极光。”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天上,“好美啊。”
      墨兰的天空一道有一道五颜六色的彩光如水般流动划过天空,好像仙女的裙摆,好像流动的彩色波涛,绚烂无匹。
      秦谦温柔的将头放在秦好的头顶:“好,极光就极光。”反正从小好好就无师自通一般知道许许多多奇怪的事,他的好好是小仙女转世呢。
      风也吹不去的痛楚与难过终究化作眼泪从面颊划过,被风带走。
      秦谦牵起马走走停停,终于还是回来。脱了鞋袜,撩起衣摆扎进腰里,一脚脚踏进溪水中,沁骨的冰冷。
      秦谦弯下腰去,摸索着寻找。找了良久才将已经断成三截的簪子全都捞起来,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那封信也找到了,可是墨迹早已在溪水中浸成一团,什么也瞧不见了。
      夕阳西下,秦谦一手牵马,一手背负在身后,夕阳将他的身影在草原上拉得很长很长。
      凝成一团团的浓墨的信纸在石头上慢慢被风干,好像突然显现出原本的字迹来。
      秦佑想了又想,沾了一次又一次的墨,直到天明才写下的字句:“想要放弃需要千百万个理由,想要坚持却只需要一个理由,你想要放弃吗?告诉我你的答案。其实…”
      可是真相都同被浸透的墨迹一起随溪流再次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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