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48、痛心

　　春杏瞠目结舌，脑子还没转过筋来。
　　“为什么要用密信的方式给春华？为什么后来又要差人偷走密信？”沈嘉明一步步追问。
　　春华流泪接口：“我一贯谨慎，只有不容易得到的证据才会让我深信不疑，所以密信的设计一定不能简单的白纸黑字。也正是因为我谨慎，所以第一次才隐忍不发没有顺着她的心意去告发二少奶奶。她才按捺不住又设计了一次时间这样紧迫的计谋，一直催着我，让我由于担心少爷安危因此没有时间思考，落入圈套。”
　　春杏连连摇头，又是恐惧又是紧张：“不…不……不，我没有！！”
　　沈嘉明又问道：“你的动机是什么？”
　　春华道：“春杏一直同我说想做少爷的姨奶奶，可是二少奶奶却容不下旁人…”
　　秦好本一直垂头不语，现下听着春华将所有责任推到春杏身上还不忘倒打一耙她容不下人，不得不含泪抬头道：“你应当问问我的，若是相公愿意，我也是没有意见的。”
　　沈嘉明迅速瞥一眼她，暗自握紧了拳头。
　　秦好仍然噙着眼泪：“春杏，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
　　春杏虚脱的跪倒在地，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没有啊…”
　　老夫人冷眼旁观，最终发话：“好了，别闹了。两个丫头闹出这种丑事还不嫌丢人吗？”她疲倦的挥一挥手，“发卖了吧。”为此事画上一个句号。
　　外人全都散去后，沈嘉明坐下。
　　秦好亦坐下，碰一碰锅：“还是热的呢。”所以今天才吃锅！
　　沈嘉明垂着头：“你设计的？”
　　秦好不撒谎：“是。”
　　“为什么这样做？”
　　秦好很是坦然：“云往挨的那十多个嘴巴子，我得还回去。”
　　“那和春杏春华有什么关系？”
　　秦好歪歪脑袋，显得纯真无匹：“你不明白吗？春杏是耳朵，春华是嘴巴，而三姑是手。手打了人，当然得怪耳朵和嘴巴啦，谁叫她们一个瞎听一个胡说呢？”
　　“让人偷走信件的也是你吗？”
　　秦好点点头：“是我。”
　　“如果本来就是你的话，你根本毋需偷走那密信。”
　　秦好摇摇头：“春华说的没错，她很谨慎，给我添了不少麻烦。那密信本来只是空信纸，我为了保险才写上了米浆字，本来没打算用上的，所以是我自己写的，你一定能认出来我的笔迹，我必须拿回来。而且密信必须是她的破绽而不是我的，所有的事实与她叙述的差的越远就与我越有利。”
　　沈嘉明抬起头来，直视秦好，神色有些悲哀：“我发现我竟然从来没有了解过你。你突然就变得我不认识，也让我害怕，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一直被你欺骗，让我怀疑你说的每一句话。”
　　秦好咬唇，有些委屈：“我没有骗你啊…我告诉你了不要相信她们，我不会那样对你…”
　　“这事你没有骗我，你就没有骗我别的么？”沈嘉明犀利问道。
　　秦好垂下眼睛，低声道：“你就对我全然是坦白的么？”
　　沈嘉明扭过头：“用来睡觉的空箱笼是真的吧？否则你怎能想出这样荒谬的主意。”
　　秦好低声：“是真的。”
　　沈嘉明这次是真的觉得有些心痛了：“所以什么葵水未来，什么破庙，都是骗人的，你根本就是一开始就不愿意和我做夫妻！从前在梅园里，在朱雀大街上，你屡次说过的不愿意嫁人，不愿意嫁我，也都是真的！我竟然一厢情愿的全都无视了，以为自己好好疼宠你，对你千依百顺，你就会同样的对我！”
　　沈嘉明一把将桌上的锅碗全都拂落于地，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秦好在他身后紧跟几步，出声唤道：“沈嘉明…”
　　沈嘉明恍若未闻。
　　秦好低下头，轻轻道：“你这笨蛋，不烫吗。”
　　秦好看了会儿地上撒得四处都是的锅，有点累似的挥挥手：“差人来弄干净吧。”
　　茉莉说声是下去了。
　　秦好蜷膝坐在太师椅上，双臂环抱膝盖，抹了抹眼泪。
　　云往看得心酸，轻声道：“我去寻姑爷回来吧？”
　　秦好摇摇头，声音有点哽咽：“他现在那么讨厌我，也一定很讨厌你。”
　　云往叹声气：“其实小姐不必为我做这些的…”
　　秦好擦擦眼泪：“也不全是为了你，你是其中一个原因。我是得知道春杏背后住在佛堂里的人是谁，是谁对我有敌意要与我为敌。今次虽然因为春华反应快把事情都归在春杏身上，可到底叫她失信于老夫人了，各有胜负。”
　　“可是姑爷…”
　　秦好不再说话了。

　　回到佛堂里，老太太先念一道金刚经，方与一进来便跪着的春华说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事？”
　　春华张张嘴。
　　老太太却接着道：“毋需拿你方才那一套诓我，我要听的是真话。”
　　春华低着头一言不发。
　　老太太坐下：“春杏是为了当妾，你呢？也是为了扳倒秦好做妾吗？”
　　春华咬着牙，终是开口：“不，奴婢春华，想做少爷的正妻。”
　　老太太慨然长叹一声：“我想也是，做妾有什么好的，你从小在沈府里见那些被我打发的死的死走的走的妾，必定是不会想当身份卑微的妾的。”
　　春华眼中蓄着眼泪：“老夫人，不可以吗？”
　　老夫人没有直接回答：“春华，你从小便伺候在我身边儿，我怜你貌美，倘若做普通丫鬟不知道得受多少苦楚，便一直将你当做亲女儿一样对待，说是丫头其实连小户人家的女儿过得也不如你，你心里也清楚。”
　　春华含泪叩一叩首：“春华谢老夫人恩典。”
　　老夫人摆一摆手：“毋需谢我，我正悔如此待你呢。”
　　春华悚然一惊。
　　老夫人道：“由奢入简难，你尝过了做世家小姐的滋味，心也就大了，自然不会愿意嫁去平头百姓家里，你得心里生出不切实的奢望。”
　　春华心沉到谷底里。
　　老夫人接着道：“我明确的告诉你，你的身份不可能给从儿做妻，从儿的正妻必须是身份高贵的世家女子。”
　　春华反驳：“秦小姐不也是白丁出身。”
　　老夫人嗤笑道：“她虽是白丁出身，却是敕封郡主金印加身，你有吗？”
　　春华不语。
　　老夫人亦不言，良久沉默后方道：“此间事情虽然你做得极不妥当，但我怜你是为了从儿安危便不多加责怪你了。”
　　春华叩谢。
　　老夫人道：“你此次可是大大的小瞧了那位秦府小姐，她父母都如此了得，想必她也是虎父无犬女，你怎么能就这样小瞧她？”
　　春华疑惑道：“秦小姐自从我见她以来，从来都是纯良乖巧的模样，难道老夫人就不意外她如此雷厉风行？”
　　老夫人摇摇头：“不说她父母，就是她头顶上的哥哥也是个个了得，我从来没有轻信过她真的胸无点墨。不过今次之事倒叫我重新评估了她，她比我想的要差很多。”
　　“老夫人怎么这样说？此间事难道不是一环扣一环引人入圈套？”
　　“兵行险招，自己还不能完全脱身，倘若里面哪一扣不成功她自己就是万劫不复之局。”老夫人淡淡道：“不过也好。让从儿死了心不再对她束手束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春华点点头。
　　老夫人思索良久：“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死心，我会好好为你择个良人出嫁，日子虽不大富大贵，也定然和美。”
　　春华直视沈老夫人：“老夫人的二是什么呢？”
　　老夫人低沉声音：“你既然那么心仪从儿，我也只能成全你让你做个妾。”
　　春华咬着嘴唇，苦思良久：“老夫人，奴婢，愿意为妾继续侍奉老夫人一辈子。”
　　老夫人道：“好吧，待我寿辰后就办此事。”
　　春华叩谢老夫人。
　　老夫人道：“但你做了妾室必须恪守本分，谨慎小心，像从前那样差人盯着明园的事必须不能再有。她打你你就挨着，她骂你你就忍着，若你有手段让从儿宠你，我不会多嘴，但若你不老实本分，恃宠而骄……”
　　春华连忙道：“老夫人，奴婢不会的。”
　　老夫人点头：“当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