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49、还钗

　　当天夜里沈嘉明未归，秦好差去寻的人都被打发了回来，说是侯爷今日歇在郑府。
　　秦好晨起梳妆回秦家，秦佑刚起还在吃早饭，见她来惊讶了一下：“怎么这样早？吃早饭了没？一起吃吧。”
　　秦好摇摇头，见他桌子上孤孤单单摆着一副碗筷，一砵清粥，三两碟小菜，一碟馒头。
　　秦佑吩咐人给她加碗筷：“怎么这样早就过来了？”
　　秦好坐下：“我不在家哥哥便这样委屈自己。”她叹声气，“不管绿柚做了什么，哥哥都去接她回来吧，没有了她，哥哥连吃顿早饭都这样孤孤单单。”
　　秦佑笑笑，给她盛粥：“不着急，眼下还不是时候。”
　　秦好立起眉毛：“你果然早就找到她了！”
　　秦佑不答话，扯开话题：“是为昨天的事来的？”
　　秦好道：“哥哥也晓得了？”
　　秦佑点点头：“夜里晓得的，你做得不太妥当，倘若我知道了肯定要阻止你的。”
　　秦好瘪了瘪嘴。
　　秦佑笑道：“你这可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倘若我是你，沈壁月欺负便接着，反正她也不敢打你，顶多损失点儿银子，怕什么？沈壁月欺负得你一两次，还怕沈嘉明不为你出头？你眼泪汪汪的看一看他，就算是长辈他也定能顶撞了来护你。一点银子和十来个耳光换来沈嘉明的全心信任岂不划算？”
　　秦好道：“我只是想揪出躲在春杏后面的人，不能总是敌在暗我在明吧？”
　　秦佑道：“那急什么急，倘若你按我说的做，和沈嘉明关系越加亲近，还怕幕后的人不着急忙慌的跳出来不成？你这次是急了眼了，太不妥。”
　　秦好低头慢慢道：“好吧。也许哥哥说的是最好的，可是我并不想一辈子躲在哥哥们或者沈嘉明的背后，总让别人帮我度过难关。我得学会自己去面对风风雨雨，也许往后还有很多的艰难险阻，哥哥们不在，我也是要一个人去面对的。这次我做的不够好，满身都是纰漏，可是不要紧，往后总会越来越好的。”
　　秦佑有些感慨：“好好也长大了。”笑了笑，“行吧，慢慢来，一口吃不了个胖子，哥哥也相信你往后会越来越好。”
　　秦好却忧愁道：“眼下沈嘉明却理都不希得搭理我一下。”
　　秦佑大笑：“能不嘛？人好容易情窦初开悉心呵护着你，却发现你压根儿不用人呵护，纯真美人变了心机鬼，是我我也不想搭理你了，难以接受啊！”
　　秦好问道：“哥哥不因为我算计了别人而失望吗？”
　　秦佑摇头：“我有病吗我失望？我最小的妹妹终于成长起来学会保护自己了我怎么会失望？”
　　秦好垂下头去，有些失落：“那为什么沈嘉明就那么失望呢。”
　　秦佑伸手放在她小脑袋瓜子上：“沈嘉明与你，从前是陌生人，他不了解你是个多么善良的人，绝不会主动去做任何伤害别人的事。他一直以他的眼光看你，有一天你突然露出了自己的棱角，他发现你与他想的不一样，当然会不习惯会失望一阵子。小妹别担心了。”
　　秦好慢慢道：“能够毫无保留的，我什么样子都喜欢都爱护的，始终只有哥哥们…”
　　秦佑笑笑：“是啊，这就是骨肉之亲…”
　　秦好抬头，有些倔强的看着秦佑：“可是我…”
　　秦佑伸手捂住她的嘴巴，轻声做了个“嘘”的手势，微笑道：“可是你不管怎样都是我的小妹妹呀。”
　　秦好眼眶有点微红，泪珠闪动。
　　她拿开哥哥的手，抽噎了两声：“谦哥儿知道吗？”
　　秦佑沉默了会儿，终究摇了摇头。
　　秦好眼泪一滴滴落下来，抽泣得上气不解下气，良久才抽噎着说道：“你们真坏…你们全知道却不告诉他一个人…”
　　秦佑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从秦府里出来，转过两道街，到了郑府上。
　　门房前去通报的时候秦好耍了点小心思，她叫云往拿了几粒金银锞子与他，嘱咐他向郑载文通报的时候说成“郡主来访”。
　　那门房颠颠银子，应了。本来也没错，她也确实是郡主嘛。
　　果不出所料，郑载文一见到她便扭头就走。
　　秦好笑眯眯道：“小蚊子，你好生无情，怎么这么多年也没叙叙旧见了面儿扭头就走？”
　　郑载文苦着脸踢下人：“谁让你说的郡主来访！谁让你说的！”
　　秦好立起来为那下人解围：“我让说的。我不这样说你们郑府怕是连门儿也不会让我进。”
　　郑载文虚伪的笑笑：“怎么会…”却连他自己也底气不足。
　　秦好行至他身边，对他眨眨眼睛：“既然我已经进来了，带我去见沈嘉明呀。”
　　郑载文虚弱的：“我为什么要带你去见沈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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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载文在前面带路，一面恳求：“见了沈嘉明可千万别说是我把你带过来的。”
　　秦好点头，非常诚恳：“嗯，我知道，是我自己翻墙进来的。”
　　郑载文扭头打量她不到五尺的身高，非常无力：“算了，你还是说我带你进来的吧。”
　　带到花园入口，郑载文便停下：“你来了也好，从点卯回来他便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你好好劝劝他。说实话，我觉得你俩既然已经结亲，那许多事该包容便互相包容吧，夫妻两个没有什么隔夜的恩仇。”
　　秦好有些诧异的看他一眼，点点头：“多谢你。”
　　郑载文笑笑：“不客气。我们在小时候多少也算青梅竹马，虽然我也不怎么愿意就是了。”
　　秦好眉眼弯弯。

　　花园中有一大片莲池，水面上的回廊九曲十八弯，纱幔轻摇，雕栏画壁，映衬着别样荷花，清风徐来，竟也别开生面好似名画。
　　一座廊桥上，蓝衣金冠的年轻公子抬脚倚栏而坐，唇红齿白眉目俊美，神色却郁郁寡欢，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撒着鱼食。廊桥下碧波幽幽，各色金鱼鱼头攒动，争抢着鱼食，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秦好独自走上廊桥。
　　沈嘉明见她，掀一掀眼皮，放下脚一把丢了鱼食就要走。
　　秦好却扯住他衣袖，可怜的看着他：“沈嘉明你不要我啦？”
　　沈嘉明挣一挣，挣脱不动便别过头去，打定了主意不要和她说话。
　　秦好拽着他，向下滑落去牵他的手，沈嘉明再次别过了手躲开了。
　　这次秦好是真的有些委屈了，她用空出来的一只袖子拭了拭眼泪。却听沈嘉明讥讽道：“又要用狐狸的眼泪骗谁呢。”
　　秦好的眼泪越拭越多，她哽咽道：“沈嘉明，你生气什么呀？生气我不告诉你？还是生气我欺负了你的春华姐？还是生气我的空衣箱？”
　　沈嘉明根本不搭理她。
　　秦好呜咽：“可是你不告诉我你生气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做错什么了呢？”她掰过沈嘉明的脑袋，努力让他看见她红红的兔子眼睛：“你告诉我呀，我哪里做错了呀，你告诉我了我才能改啊。我以后不搭理你的春华姐了好不好，我以后都躲着她好不好？”
　　沈嘉明看见她红通通的眼睛就内心里生出一股烦躁来，他挣脱秦好的手：“根本不是为这个。”
　　“那是为什么？”秦好不解道。
　　沈嘉明不答话。
　　秦好又问了一遍。
　　沈嘉明还是不答。
　　秦好又执着的问了一遍。
　　“你烦不烦啊！”沈嘉明怒气冲冲，伸手将她拂开，声音之大让廊桥下的云往都为之侧目。云往踌躇了一会儿，站在原地没有动。
　　秦好被重重撇到桥栏上，她揉了揉后腰，依然问道：“那你为什么生气？”
　　沈嘉明冷笑一声，目光如电直直的看向秦好：“我不喜欢你骗我！我不喜欢你不喜欢我！你改得掉吗？”
　　秦好在他冷厉又透视一切的目光中，缩了缩身体，垂下双臂。
　　沈嘉明嘲讽道：“你不是说你要改吗？改啊。”
　　秦好不吭声。
　　沈嘉明只觉一阵怒从心中起，怒哼一声转身离开。
　　秦好轻轻的，很轻很轻的像是对自己说的：“给我一点时间…”
　　沈嘉明却触电一样回首，他听见了。他深吸一口气：“要多久？”
　　秦好跪坐在地，微微抬头望向沈嘉明，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啜泣：“给我忘记…”一手遮住心口，“…这里的…那个人的时间……我也…不知道还要多久……但我…我答应你…一定会忘记他的…”对不起…
　　沈嘉明终究是缓步走回秦好身边，慢慢蹲下身去，伸出手去拥抱了她。
　　秦好将头放在他的肩膀，终于放声的痛哭起来，满含着痛楚的呼声环绕在整个郑府。

　　那天深夜里，秦佑本已睡下，却忽听门响，披衣起身打开房门。来人披星戴月，长发凌乱，失魂落魄，轻轻把一物放在他手上。
　　秦佑见她神色凄楚，只觉不详，正欲开口，秦好却伸手按住他嘴唇，一双水眸波光粼粼：“二哥，不要说话，不要动摇我…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来到此处的…”语到此时，两行眼泪从面颊滑落。
　　秦佑沉默不语。
　　秦好拭去泪珠，慢慢道：“我知道你一定能找到他…请将此物还与他…他…一定懂是什么意思…也请让大哥放心，好好不会再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最终话没有讲完就已经泣不成声，几乎哭倒在地。
　　秦佑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任她眼泪将肩膀的亵衣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