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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3、大结局 ...

  •   元时掀开马车帘子,端进一碗汤药。秦好迷迷糊糊中,本能的蹙了眉。
      元时好笑的摇摇头,这人已经烧到神志不清,却还本能抗拒喝药。
      秦好喝完药,元时手指虚虚在她腕间一搭,凝重之色不减。
      秦好喝完苦哈哈的药已经有些清醒:“怎么?”半开玩笑般,“我命不久矣?”
      元时沉着脸瞪她一眼:“你倒是心里还有数?”
      秦好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还算不错,神色轻松:“我还能活多久?三五个月?三五十天?三五天?”
      元时叹了口气:“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倒还挺轻松,就我成天巴巴的替你着急着。”元时沉吟道,“你这脉象与从前略有些不同,你的肺疾之症,似乎有些变化。你的饮食或许是不是有些什么变化?或者你日常饮的药是不是不按我配比的饮的?
      秦好摇头:“自从你上次诊过后,我就十分小心,别人开的药我一口都没有喝过,我的药都是信任的属下亲自照看着煎的。”
      元时百思不得其解:“那为何脉象如此变化……似乎较从前更加沉疴……”
      二人还要在晨雾中起身继续赶路,晨雾中传来对话:“你到底想停到何处?”
      “一座小屋,背靠青山巍峨,门前溪水叮咚,院内大树青葱……”
      “你这个要求倒是不低……”
      霜起露降,影影绰绰间,身后传来疾驰的马蹄声。
      秦好的耳朵立了起来,掀起一点窗帘,往后瞧了瞧,却见霜雾深重,看不分明。
      秦好垂头,略微思索了片刻,爬起向前拍了拍元时的肩膀,元时不解回头,她伸手勒停马匹,对元时笑了笑,粲然如花,然后一脚将元时踹了下去。
      元时愕然着滚向路边,不及呼喊,又是一骑绝尘从他身边快速擦过:“这都什么事儿啊?”
      秦好赶下去元时,大力一鞭子抽在马臀上,马儿吃痛啸叫一声,扬起蹄子向前疾驰狂奔,秦好犹觉不够快,又是狠狠两鞭,让马车更快更颠簸,一路疯驰。
      “秦好!”马车后,一骑骑士伏在马背,焦灼的喊道。
      声音却被风声吹到了脑后,秦好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隐隐约约的风声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秦好回头却只能看到翻飞的马车青布帘飞舞。
      秦好从没有驾过车,在如此高速疾驰中更难掌握马车的轨迹,不多时马车就更加东倒西歪,跑成了S形。
      “秦好!!!”撕心裂肺的嘶喊中,秦好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但……
      “吁!!”马儿扬起蹄子已经来不及,马车失控间落下了官道两侧的山坡。
      山石草木无情,秦好被甩出马车,重重撞在一颗大树上,噗的吐出一口血,又因巨力继续向下滚去。
      马车也随之坠下,噼里啪啦的碎裂之声不绝于耳,零碎的木头像暗器一样砸向秦好。
      一道身影像闪电一样扑向秦好,一把抱住她两人翻滚下山坡,牢牢护住她的头肩。
      不知滚了多久,直到力尽,两人方才停下,程颂“嘶”了一声,皱眉查看秦好。
      秦好闭目无知无觉的躺着,满身狼藉,程颂支撑着身子,头上的血迹滴落到秦好脸上,他伸手去抚掉,不料手上也有血迹,越擦越多。
      血迹脏污间,秦好徐徐睁开眼睛。
      泉水般清澈的双眸,迷茫的看着程颂:“你……是谁……”
      程颂的手一顿。
      书剑恰逢此时赶到,目瞪口呆:“小姐受伤了?这……这这这……失忆了?”
      程颂的手仍放在她面上,轻轻的摩挲着光洁的面庞,努力想拂去那些血迹,眸深若海凝视着秦好的眼睛。
      泪水无法控制的从眼角轻轻滴落,冲开了面上的血迹,一条细细的泪痕。
      秦好一边落泪,一边喃喃:“为什么你那么熟悉……你……是谁?”
      程颂始终不答。
      元时终于赶到,踉踉跄跄的追下来,脱下外袍,裹在秦好身上,用里衣袖口,拂拭秦好满面的血迹和泪痕,一言不发的拉起秦好离去。
      程颂仍跪坐在原地,背影孤寂寥落。
      书剑跺跺脚:“爷,都追到这儿了难道你现在要放弃?”他又迟疑了一下,“小姐真的……失忆了?”
      程颂苦笑片刻,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的伤痛与狼藉。
      “她没有失忆,她只是要告诉我,她宁愿死都不要和我在一起。她只是要告诉我,同过去割裂的勇气……”
      “我们终究是陌路了……”

      换了马车,元时带着伤势越加沉疴的秦好,途经一个小镇。
      “店家,此地叫何名讳?”
      “客官,我们镇子因有一道小溪穿过整个镇子,这溪水名唤桃溪,我们镇子呀就叫桃溪镇。”
      秦好咳嗽几声,掀开马车帘子,青山翠柏,民风淳朴,一道桃溪潺潺而过,一湾浅滩。
      “我们就在此地停下吧。”秦好捂住手中的锦帕。
      元时也是此意,她的病势已经无法在耽搁了。
      “不知店家,这城郊可有没有什么清净的宅子租赁?我这位娘子,身染重疾,不便与人为伍,但图清净。”
      终寻得一处住宿,就在桃溪镇外,溪湾边一处木屋。
      元时支起窗户,散散屋内的霉味,升起炭盆去除潮湿。
      秦好靠在窗前,听着耳侧泉水潺潺,清浅笑道:“倒是好地方。”
      元时从马车上陆陆续续的搬下来随身的行礼,搬到一叠宣纸忽然神色凝重,放下别的东西拿起那叠宣纸,细细闻过又闻,好像遇到了不能解的难题。
      他复又进屋,探了一手秦好的脉象。
      秦好无声的询问他。
      元时歪头,再闻闻这宣:“你这宣纸从何得来?”
      秦好摇头:“不知,府中一直用的此宣,多年未曾换过。”
      “我记得你有焚宣的习惯,可这宣……你有没有觉得和你从前的有什么不一样?”
      秦好摇头:“我也不知,府中诸事,自有管家打理,我从未关心过如此细枝末节的问题,但也未曾听过曾换过文房用品,想必是一直在同一地方购买的。”
      元时捻一点纸尝尝,疑惑不解,搬来炭盆,放了一点点宣纸焚烧,豁然开朗,他豁的起身。
      “这宣纸,果然与从前不同了,不知是何人加了两味药在里面,一味石棉花,一味椒心。石棉花质地极为细腻,战场上常用石棉花制的布裹伤止血,对别人是止血良药,对你却是致命之毒。石棉花焚之会化肉眼不可见的细灰,对身染肺疾的你吸入石棉灰,是加速你肺疾发作,令你肺疾更加顽固沉疴的致命之毒!”
      “椒心亦是良药,可以治风寒舒缓咳嗽。正常吸入石棉灰都会咳嗽,身染肺疾的你会更加敏感的巨咳,而这一味椒心的作用,则是在你吸入石棉灰时,麻痹你的呼吸,令你不会当即敏感的咳嗽,无法及时察觉宣纸中的异常。”
      “好狠辣的心思,两味良药一合并,就变成了为你量身定做要你命的毒药。”元时一握秦好的手,大力让秦好轻嘶了嘶,“难怪你肺疾进境如此之快,恐怕与你日日焚此宣脱不了干系。”
      秦好自听到椒心两个字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此刻才淡淡笑道:“大约是谁想要我的命吧。不过即使没有这加了料的宣纸,我也已经命不久矣。”
      元时调配了药来,坐在她身边看她喝掉,问道:“你当真失忆不认得程颂了?”
      秦好一口喝完碗里的药,闷闷几声咳嗽:“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不要他?”元时内心忐忑,却仍然据实说道,“如今颜夫人已死,你也已经脱身望京,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止你们在一起,你为什么还要假做失忆不肯接纳他?莫不是还在因为沈嘉明的死,不肯原谅他?”
      秦好遥遥看向窗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你也说过了,我已病入膏肓,没有几日好活,我又何苦继续牵累他。”
      “可他应当很愿意被你牵累吧。”元时低声道。
      “可我……不愿再牵累他了……”秦好浅浅一笑,唇畔若莲绽,“他已经为我活了一辈子,何苦连死都要拖着他一起……”
      “此地山清水秀……我希望……长眠此间后……他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一滴泪珠缓缓滑落,沾在笑靥上,仿似清晨初绽的白莲沾上了晨露。

      清晨的桃溪镇,一缕晨曦微光自山间而现。
      静谧的溪湾迎来了许多了不得的大人物,住在左近的大婶远远从窗户缝里偷窥一眼,就连忙放下了窗户的栓柱,不敢再看。
      来的人虽多,却无一人发出声音,即使互相之间都识得,却无人相互招呼。
      元时关上门出来轻声道:“你们走吧,她谁也不想见,从她离开望京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同过去毫无关联了。”
      “我……我想和她说几句话……”崔汝芳素服至此,神色焦灼。
      元时轻声道:“崔姑娘。”
      崔汝芳一楞,这称呼她已经许久未曾听过。
      “她说了,如果是为了石棉花和椒心的缘故,大可不必了……她早已知晓。”
      崔汝芳震惊:“她怎么会知道……”
      “姑娘案牍上的《列香传》便写了椒心之用,她翻过一回便记得了……也只有姑娘……曾经数度看她焚宣……”
      “我……”崔汝芳咬唇,胸内闷闷,几乎无法呼吸。
      “她说,姑娘不必介怀……朋友之间也不会永远安好,也会争吵、斗气、打架,她亦对不起姑娘过,此事便两清了……”
      崔汝芳捂唇痛哭,她原来什么都知晓,却没有怪她鬼迷心窍的听了云英的撺掇。
      这已是秦好最后的时光。
      她躺在床上,呼吸既轻且慢,轻得看不见胸膛的起伏。
      元时恨自己医术不精,无法多挽留她在世间些时日,算一算她才不过二十岁。
      少有的清醒,她还竭力安慰元时:“你……已经很好……是我命数不济……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不要自责……”
      元时背后抹一把泪:“你的两个哥哥们也来了,还有侄女,都在外面,你也不要见见他们吗?”
      “不见……”秦好剧烈咳嗽,唇畔血迹轻轻被元时擦去,“我对不起……瑄爹……我明知……秦良身份不详……不是……我娘所出……却……没有告诉秦家人……”
      “我无颜面对……秦家人……”
      “我死后……请以纱覆面……送我入……桃江……”
      从来处来,到去处去……
      当年她从江中来,如今她回江里去……
      秦好的手缓缓垂下。

      程颂黑衣加身,徐徐将一朵朵盛放的花洒在秦好身上。
      单薄的躯体,以纱覆面,即使身坠繁花万千,也不能使一身素服的她显出富贵繁华来。她从来就不喜繁华,最爱简单打扮,发髻去繁入简,乌发下回眸一笑,清澈明朗,天真又可爱。
      可如今以纱覆面,他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元时轻声解释:“以纱覆面,是她自己的意思。她说无颜见二位哥哥,更无颜见你。”
      “她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却又不敢……只好叫我转述……”
      “沈嘉明的事,她早就原谅你了。她用此生对沈嘉明赎罪,不和你在一起,但愿来生还能再与你重逢。”
      “这辈子,她爱的始终只有你。”
      哀恸哭声渐起,元时也觉得喉头有些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他别过头去,深呼吸几口,平复了情绪。
      “而此生,她只愿郎君千岁,尽忘心安。”
      而程颂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添着花朵。
      秦佑红着眼睛沉沉按在程颂肩头。
      桃溪入江处,众人屏立。程颂忽然道:“你们,可否背过去一会儿……我想……单独送送她……”
      元时迟疑一会儿,秦佑却已经点头同意,背身远走了几步,想了想不定程颂有什么私密话要同秦好说,他们听到总是不便,又退了几步。
      听得背后无声,良久。元时偷偷回头,大惊失色:“程颂与秦好一起入江了!”
      你死了……
      凭什么认为我还可以独活?
      我说过……你不在了,我就不在了。
      你化成灰我就变成拂灰的风,这一辈子,从你亲我那一刻起,你就永远不能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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