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173、第 173 章

　　秦好到访秦府，没了小舅舅、自己和小哥的秦府，看着冷冷清清了许多。
　　秦好环视周遭，从前的往事点点滴滴浮起在心头，几许凉意，几许暖流。
　　秦佑靠着摇椅坐在东苑的大树下，双脚无羁的搁在石桌上，一边往嘴里扔着花生，一边啧啧称奇的看着手里的似是话本。
　　“好好，快来看看，这话本可把你母亲描绘成了祸国倾城的妖姬，还说你也是呢！快来看看！”
　　“不看。这种话本，我闭着眼睛就能写出百八十本的。”秦好断然拒绝。
　　秦佑啧啧两声：“你可别小看这些人间智慧，多少秘事在其中流传呢。”
　　秦好不信：“真正秘事，哪有流传到了民间的。二哥未免高看了这些方外之民吧？”
　　秦佑嘿嘿两声没有说下去，问道：“怎么今日有空过秦府来了，拉了什么东西？”
　　秦好点头：“嗯，拉了东西。”
　　秦佑了然点头：“我这就叫管家陪你去取。”
　　正要招手，秦好笑笑按住他的手，定定：“二哥，我拉下的东西，得你亲自陪我去拿才行。”
　　秦佑慢慢收敛了笑容，目光沉着的看着她。
　　“我要秦家自前朝到如今所有的账本，地契，房契，古董，铺子，现银。全部都要。”秦好弯了弯眼睛，可眼里没有笑意。
　　秦佑没有说话，许久才勾笑：“好大的口气。你可知道，这些东西，连从前的方存忠都不敢如此直接的问我要。”
　　“他是不敢问你要，所以后来整整打压了秦家十年，还培育了一方皇商与秦家分庭抗礼。”秦好淡然陈述，“二哥，你知道我是为秦家好。”
　　“秦家巨贾，交出了这些东西，整个秦家都不复存在，何来的为秦家好？”
　　秦好一开始就知道说服秦佑很难，所以早有准备。
　　“如今的陛下，可不是从前的方存忠。他可以因为反抗颜夫人而强行求娶崔汝芳，也可以因为忌惮三哥的能力而要求他假死化影卫，那你想一想，如今他忌惮的还有什么？无非是权势滔天的颜夫人手中的权，还有富可敌国的秦家手里的钱。”
　　“清算，不过是迟早的事。”秦好陈明这其中的厉害。
　　“如今他尚且碍于秦家拱卫他称帝的恩情，不好明面上动手，顾及面子，不愿做这不忠不义之人，可一年后两年后呢？尾大不掉的秦家，总不可能数十年内都处处小心，百无一错吧？一旦有错处被抓到，对百年秦家，就是覆灭之灾。”
　　“与其到那时覆灭，倒不如现在主动交出手里的东西，起码尚能全身而退，又可博得人间美名。到那时，任是他狼子野心，也绝不可能在悠悠众口之间再对坦诚以待的秦家动手。”
　　“留得青山在，总比被当成柴烧了强。”
　　秦佑许久没有说话。
　　良久方叹了口气：“罢，你和大哥都这么说，任我这夹在中间，好似我是个贪恋富贵的小人了。账册房契等，一早便准备好了，明日，你派人前来，一同与我进献宫中吧。”
　　“大哥也来信了说这事？”秦好诧异。她想到这些，还是在程颂之事后，从北到南的信件，少说也要七八天，大哥竟然早早就想到了，可见仍老谋深算，要与颜夫人争斗，或许非大哥不可。
　　“是，早前两三日，便收了信，要我整点家中财物。起初我不解，既非年中也非年关，为何要盘点。听你一说，我才知道大哥之意。”秦佑有些丧气。
　　秦好拍拍他的手腕，劝解道：“你只是一时没能转过弯来，总觉得上面那位还是秦家的小弟弟，我的小哥哥，可实际上……”嘴角弯起薄薄的弧度，“他早就不是了。一旦想过这层，做出这个决定，恐怕早在情理之中。”
　　许多事情，她从前没有想明白的，如今过府，就好像过了电一般，全明白了。
　　为什么小舅舅遇害那一日，所有的府中下人都各有各的事，无任何人能看见她的行踪，令她无法自证清白。照理说，颜夫人根本不在府中住，根本没有那么大的能量能够指使动全府的下人。而她和小舅舅，每日寅时出门，又常常忙到披星挂月的回来，对府中诸事根本算不上上心，只有他，挂着闲职，应卯之后便长居府中。
　　不愧是颜夫人的儿子，好狠的心。连从前一手带大自己的亲人的性命，都可以弃如敝履的舍弃。
　　秦佑不觉，只是靠在椅背上望天：“也好，等大哥来，我就可以周游列国去也，从此不用再守着这算盘和黄白之物过一生了。”
　　想来，大哥也快将南下了，整个北国朝廷的搬迁，并非易事，随行人员的安排，将领百官的逐一南下，都需要人坐镇调度，挪迁了小半年也未算完，到如今终将了了。
　　待大哥南下，自己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秦好希冀着。

　　长治帝与平民崔汝芳一意孤行的大婚之际，秦家率府奉上举世震惊的贺礼，富可敌国的府库，为婚礼添砖加瓦，令崔汝芳和长治帝颜面有光，也令天下交相称赞一桩美事。
　　这边厢，秦好拿起一支金光闪闪的金凤步摇，簪在崔汝芳，如今的崔皇后鬓边，含笑道：“汝芳真好看。”
　　崔汝芳满面笑意，重重点了头。她精于妆发技艺，今日自然容光焕发。
　　临离去时，秦好突地按一按她的手，崔汝芳不解。
　　喧闹的丝竹声中，遍地的鞭炮声里，秦好张了张口，短短的两个字，崔汝芳没有听见，她蹙着眉头，想问问秦好说了什么，却被喜娘拖拽着离开了原地。
　　许久许久之后，崔汝芳才明白，那两个字是“抱歉”。

　　帝后大婚，大赦天下，大宴群臣。
　　三日后，秦好进宫，见从前英武的崔汝芳，颊边添了朵红晕，略显娇羞。
　　显然长治帝对她还算不错。
　　秦好笑着摇了摇头，尚且什么也没说，崔汝芳已经羞红了脸要挠她满脸花儿了。
　　秦好哎哟哎哟的求饶：“我什么也没说呢，你挠我干嘛？”
　　崔汝芳红着脸：“懂不懂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不懂不懂，我只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人正笑闹呢，外面内侍唱喏：“陛下到……”
　　两人俱是一呆，匆匆忙忙整理衣着，立起身互相拍拍，却已经来不及了。
　　二人埋首见礼：“见过陛下。”
　　刘良的眼睛漠然的从秦好不整的后领里一块雪白细腻的肌肤上轻轻划过，恍若未觉，扬起眉来：“什么事这么开心？老远朕就听你俩的笑声了。”
　　崔汝芳脸腾地红起来，秦好捂着嘴吃吃笑，崔汝芳见状袖子里捏了她一把，秦好哎哟呼痛，转着圈儿躲到刘良背后，娇声从刘良肩膀后探出脑袋来，杏眼咕溜溜：“哥哥你可得帮我，嫂嫂欺负人呢！”
　　崔汝芳气：“谁欺负谁呀！”
　　刘良随身一个回护，冲崔汝芳眨眨眼：“你是嫂嫂，让着点小姑子不是应该的嘛。”
　　崔汝芳噘嘴：“那谁让着我呀……”大约是想到了崔爹爹坚决不同意这门亲事，甚至自己偷偷北上坚决不受礼的事了。
　　刘良拉着秦好的手腕，一手揽过崔汝芳：“朕让着你啊，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有任何人欺负你，你都可以告诉朕，以后，你就是朕罩着了。”
　　秦好眨了眨眼睛：“没错，嫂嫂以后就归我和哥哥罩着了。”
　　笑过闹过，是时候说正经事了，方方下朝的刘良，可不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来的。
　　“好好，你看朕和汝芳也婚了，你也已经年纪不小，已是年届二十的大姑娘了，心中可以属意的婚配之选？莫不是要哥哥亲手替你选一个？”
　　秦好眉头一跳，不及说话，崔汝芳率先握住她的手背，反问道：“那程……”
　　刘良沉重的食中二指在案几上一敲，笃的一声响。
　　同时崔汝芳觉得手下的指尖被人轻轻一掐。
　　话音戛然而止。
　　秦好依恋的蹭蹭哥哥的袖子，鲜见的撒了娇：“我不能多陪陪哥哥嫂嫂吗？”
　　刘良反手掌心贴着秦好的面颊，明媚的笑起来，语言中带着嗔怪：“你总不能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吧？傻妹妹，迟早是要嫁人的。”
　　崔汝芳看着兄妹二人深情缱绻的模样，背上出了一层细腻的毛毛汗。
　　说罢大手一挥：“你且回去想想再来回朕，朕在这件事情上不会亏待了朕唯一的妹妹。”
　　刘良走后，秦好垂眸待了一会儿，崔汝芳也没有说话，屋里的氛围不若初始的时候热闹。
　　秦好良久嘲讽般笑笑：“我劝过你了，这深宫……”横一指在唇上轻轻滑过，“谨言慎行。”
　　出得宫来，秦好一直闭目许久，才轻声唤道：“腾贞。”
　　一人黑暗中背靠着她而坐。
　　“刘良身边那个内侍的声音，很是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