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女三嫁》巡山

148、第 148 章

　　年节之夜，公主府宴请众多门客及相关派系的官员上门饮宴，秦好也赫然在受邀之列。因着晚上有宫宴，故安排在了晌午，晚上便带着有足够资格的门客们到皇宫内参加宫宴。
　　进得公主府门时，正巧与晋昌公主碰上，秦好守礼，退让一边让公主先行。
　　晋昌公主萧晚高傲的扬着下巴从秦好身边路过，大约是身侧侍女提醒，复又调转头来：“你就是皇姐身边那个女公子？”
　　秦好心中略有不妙：“是。”
　　萧晚上下打量她片刻，啧道：“也不过……”
　　原本秦好以为她要讲也不过如此，倒也不打算和她起了冲突，毕竟名义上她是主，自己是仆。
　　但不料萧晚拖长了声音，后话竟是：“……就是我皇姐身边的……一条狗嘛……”
　　饶是秦好不想多生事端，也有些不悦了，这愚蠢的公主竟然还没有学乖，都穷到进京要钱了，还要四处惹事生非。
　　秦好直起身子，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开口令她颜面扫地。
　　此刻公主府门前车来人往，后面来的门客都站着等待二人过去，萧晚那句话自然也被众人落在耳朵里。
　　“闭嘴！晚晚！”大约是刚刚得了消息的萧蜜匆匆而至，弗一身至便开口斥责萧晚。
　　萧晚有些委屈不可置信：“皇姐……”眼眶含着一包眼泪。
　　秦好略低下头去，心头嘲弄，演技还是不错。
　　萧蜜神色严厉：“今日受我邀请来公主府的，都是我身边的贤士，没有一个应被你如此讥讽辱骂！我萧蜜能有今天和诸位贤士的努力分不开，你何德何能竟敢如此口出诳语？速速向秦公子道歉！”
　　此时若秦好够机灵圆滑一些，便该感激涕零的叩谢公主体恤下士了，萧蜜几番话暖了在场门客们的心，端的是好手段。
　　可秦好偏不，她略偏着头，看着萧晚，微微含笑，颇有几分我就在等着你给我道歉的意思。
　　萧晚等了又等，也没有等到人打圆场，萧蜜还严厉的看着她，她不得不咬牙切齿的从后槽牙憋出个：“对不起。”
　　秦好笑眯眯的掏了掏耳朵：“殿下，妾耳朵不太好，没有听太清楚。”
　　萧蜜看她一眼，含着些警告。
　　秦好只装作没看到，反正萧蜜这出戏，演了就要演到底，她不怕。
　　萧蜜只好暗中踢一踢萧晚。
　　萧晚这次是真的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心中满是屈辱不甘，大声道：“对不起，秦公子，本宫口不择言，冒犯了！”
　　秦好这才收起笑容，冷淡道：“殿下多虑了。”
　　这梁子反正也结下了，不妨结得更深更死一点。
　　突地有人徐徐鼓起掌来，原是在门内不远处的颜三九，他也不知看了多久，此刻带头鼓掌，含笑：“殿下礼贤下士，爱才若渴，实我等门客之福啊。”
　　稀稀疏疏的掌声响起，才令萧蜜脸色稍虞。

　　从进门伊始就代表着今日是宴无好宴。
　　萧蜜宣布晚上跟随她参加阖宫家宴的人选后，多少明里暗里的目光都在打量着秦好。
　　一个小小女子，凭何后来居上不仅进入议政殿内阁，还能够跟随公主一起参加皇宫家宴。要知道自从圣上中毒昏迷至今后，家宴从简，能够参与的人少之又少，不过寥寥者而已。
　　秦好心里叹了口气，给自己斟了杯梅子酒，小口的抿了点，暗自想到进宫还有一出大戏，在公主府就不要多生事端了。
　　一旁的萧放挪着座椅，离她更近些，悄声问道：“斜对面的小子你认识？”
　　秦好眯着眼睛辨认了一会，大约有点印象：“是陆景陆大人，打过几次照面。”反问道：“怎么？”
　　萧放摸了摸下巴没说话，又挪了回去。
　　酒至酣时，有人借酒发难，周边几人相互应和，意思是秦好何德何能能在公主之下居首。秦好微微环视，有人暗而不发，有人坐壁观火，有人唏嘘起哄。
　　略略支着颐，举杯对着烛光，不打算回应。
　　宵小之辈，何须浪费唇舌。
　　如此高傲冷然的态度，惹起了众人不悦，但萧蜜在上，无人敢当众造次。
　　酒至三巡，萧蜜称更衣离开了殿前。这下，便了不得了，调笑咒骂侮辱之声顿时一声比一声大，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颜三九双眉微立，怒气已然盈目。他旁侧的萧放身子微微倾向他，伸手在桌下覆于他的手背，轻摇了摇头。
　　颜三九低下头去。
　　此刻对面晋昌公主萧晚似有所觉，扬起微微的笑，不知在想什么。
　　秦好斜对面的陆景亦双眉紧锁，听得一耳污言秽语，看一看秦好神色，想叫人住嘴，却又苦于没有合适的借口。
　　秦好恍若未闻，泰然自若的饮完杯中少许酒，双颊染上一层桃花般的醉容。
　　饮罢，放下酒杯之际，好像有些醉了手一抖，竟将酒杯失手摔了出去。
　　嘈杂的殿中，一个小小杯子摔碎的声音，何其衰弱，可秦好一举一动本就受人瞩目，竟令这殿中渐渐安静下来。
　　“杀杀，且帮我去取回这杯子吧，不要惊扰了诸位大人。”秦好嘱道。
　　身后花千杀被解了兵，早就在无聊的宴席上百无聊赖，如今有耍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了。
　　一道如风般身影闪过，在杯子消失的方向，也是污言秽语最开始起来的地方，人人只觉一道清风拂面，耳下轻轻一凉，触得手去，竟有小小血珠在耳下，顿时大惊，如临大敌般望着秦好方向。
　　花千杀已然归位，将已碎成两半的瓷杯放在秦好身前，歉然道：“已经摔碎了，还弄脏了呢。”
　　摔碎的瓷片上赫然是刺目的血迹。
　　刚刚花千杀身形略过的地方，人人心中具是一凉，若那瓷片再低上三分，他们这脑袋可不就和那瓷杯一样身首分离了。
　　顿时殿中为之一肃。
　　秦好淡然道：“杯子碎了就碎了，拿个新的来，我同大人们敬一敬酒。”她复转头，微微倾斜，带着酒意，眯着眼睛，“方才殿中不知怎的进了许多老鼠，悉悉索索的令妾听不分明是哪位大人在讲话，如今安静了，可否能告诉妾，方才何人在说何事呢？”
　　躲在群体中利用群体的力量会令人道德低下，总以为群体的力量就能掩盖个体的卑劣。她倒要看看，到底谁要同她硬碰硬。
　　“雕虫小技。”
　　安静的殿中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令人为之侧目。
　　秦好点点头，斟上一杯酒，走到那一桌：“大人何出此言？”
　　一人方脸鼠耳，站起身来，倨傲道：“我说你令属下恐吓诸位，实乃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秦好顿时为难道：“杀杀，你方才做了什么？”
　　花千杀嘘了一声，双脚交叉抱臂靠在柱子上，闲闲道：“方才老鼠太吵，打了几只老鼠。”现学现卖。
　　“你……”那人怒道。
　　秦好打断他，没有耐心听他说完：“大人方才说什么？妾不明白。”
　　那人顿了顿，顿时恶毒道：“我说……你有娘生没娘教，不登大雅之堂就想一步登天，也不瞧瞧自己身板……”上下打量她几下，嫌弃道，“送我床上我都嫌没肉呢！”
　　“哈哈哈哈哈……”殿内爆发哄堂大笑。
　　陆景腾的一声站起来，一把拍在案几上，令全场静了静。
　　“我以为……”安静里，秦好不急不恼，徐徐开口，温婉舒柔的气度，仿佛令人春风拂面，更衬得对面小人蛇鼠秽容，“同为殿下门客，你对我为何上殿有疑问，会是正正经经的质疑也好，考教也罢……不料是如此下三滥的污言秽语……”
　　“女子在殿中，就有这么令你们不堪吗？令你们自惭形秽到知道自己一定会输给我，所以急不可耐的要用下三路的攻讦令我知难而退？”秦好摇摇头，“令我好生失望，还以为前方有千难万险在等着我去跨过，不料，竟然只是条污水沟。”
　　秦好停一停，自信笑道：“既然如此，我也大可以同你说，我的强处，我的才学诗书，我能上议政殿的资本，是你这样蛇鼠一窝的败类，永远想也想不到的，而你不配知道。”
　　接着目光一沉，令殿外侍卫：“还不把这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渣滓带下去？污了殿下的眼！”
　　殿外侍卫面面相觑，来的都是客，他们哪知道听谁的。
　　“谁敢？！”晋昌公主越众起身，咄咄逼人，“谁给你的狗胆要做皇姐的主？现在皇姐不在，本宫还没有发话，你就想赶人？”
　　秦好微微挑眉，还没有吃够亏？
　　“那晋昌公主殿下的意思是您做得了这豫章公主府的主？”秦好把两个封号咬得很重。
　　“本宫当然……”萧晚飞扬跋扈。
　　“本宫还没死呢你还做不了这个主！”萧蜜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殿内顿时哗啦啦跪了一地，秦好也随众跪下，心中舒了一口气，希望这场无厘头的争执赶紧过去，同这样的家伙说两句话都觉得污了自己的口，可没有这一场，她也服不了众。同为公主门客，她为后起之秀，旁人进不得议政殿，自然不知道她的本事，难以服众。这一场责难，早来晚来始终都会来，她也早早的做好了心理准备，所幸比她心里想的要简单太多，万千应对之法不过少许而已，比应对三司会审，要简单太多了。
　　萧蜜旋身落座，细密金色刺绣的裙围散开如花。萧蜜沉沉道：“本宫选什么人参加宫宴，选什么人进议政殿，莫不是还要经过你们同意？”
　　殿下黑压压的跪着一片，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秦好微微低头，勾着浅笑，面对着四野里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心道：再不服气又能如何？多的是时日让你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