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1月1日 ...
-
1月1日AM 00:00
零点一过,又是一个新年了。
元旦这个日子对中国人来说虽然不如春节那么隆重,可也是月份牌上正儿八经的一年之始。除旧迎新是传统,一年之计在于春是智慧,大城市的商店里早就挂满了带着吉祥字眼的促销标语,作为一个在席卷全球的经济衰退中还能保持稳定GDP增长、连老英老美如今都必须隔着大洋时刻关注各种民生统计指标的国家,这个新年中国人有理由过得比往年更加热热闹闹,红红火火,雪后回暖的空气里都洋溢着喜庆的味道。
此时,在遥远的西部边陲,漆黑的夜空里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猛烈的风横扫过荒芜的山地峡谷,卷起来不及冻硬的浮雪,在空中形成一堵堵移动的高耸雪墙。
一处背风的山凹里,多人军用帐篷的尖顶从厚厚的雪层中冒出,银灰色的雪地迷彩让本就露出不多的部分更加隐蔽。
帐篷里一个四人战斗小组正在等待,零下40度的严寒迫使他们紧紧的挤在一起。
袁朗看了一眼腕表,新的一年已经来到,在这单调而漫长的等待中,袁朗放任自己的思想脱缰狂奔,跨越山河平原去往他的爱人身边。
AM 1:00
高城从外面回到值班室的时候,新年的钟声早已经敲过,昏暗的屋子里,只有桌上的电脑屏幕还闪着光。高城一边搓着冻得麻木的耳朵,一边凑到键盘前挥动一指禅,进了邮箱,读取条飞快的跑满,收件箱里却是空空荡荡的,也没个信息。
高城撇了撇嘴,说不清心里是怎么个滋味。
每一年在新年的时候,都会有一封来自老A的邮件,话语寥寥新年快乐,注意身体之类,却能让人从心里暖起来。初时不太在意,时间久了便成了习惯。
躺倒在值班室的单人床上,高城忽然发现自己睡意全无,骂一句:“个死老A!”将自己都头裹了开始数羊,一只、两只、三只……
AM 2:00
齐桓从帐篷的最里面爬出来,推了推蹲在帐篷入口处正警戒的袁朗。
“队长!换岗了!”
袁朗将手里的长狙交到齐桓手上,挪了挪身子让出空位,方便齐桓能观察到山凹外的情况。舒展了一下冻得僵硬的手脚,袁朗拍了拍齐桓的肩膀:“后半夜辛苦了!”
齐桓没说话,打了个OK的手势。
爬回到帐篷里面,吴哲和成才挤着,看袁朗过来,各自往边上挪了挪,空出中间的位置给袁朗,旁边有吴哲和成才挤着温度比帐篷入口的地方稍微高了几度。袁朗咬了口成才递过来的雪块,冰冷的雪在同样冰冷的口腔里化开,通过嗓子流进胃里。
袁朗打了个寒战,脸上的五官都挤在了一起,推了推旁边的吴哲,哑着嗓子道:“情况怎么样?”
“上面说后半夜风就能停。”
“刮了这么多天风,明天一早那边一定迫不及待的放‘鹰’。”袁朗想了想,又道:“设备呢?别给冻坏了!”
“没问题!”吴哲说着拉开大衣的一角,露出怀里黑漆漆的一角:“我冻坏了都冻不坏它!”
AM 3:00
高城模模糊糊的数着羊,一只只白绵羊跳过篱笆向前奔跑,数着数着他觉得每只羊都顶着袁朗的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张一合的羊嘴叫着他的名字。情景说不出的诡异,高城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猛的醒了过来。
静静的在床上躺了一刻,高城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是落下病了!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飘起了雪,新年的第一天下了新年的第一场雪。
高城踩着拖鞋凑到窗户前,纷飞的雪片覆盖了大地,触目所及的地方都是白茫茫的一片。瑞雪照丰年,高城的头脑里莫名的就蹦出个吉祥话,这么好的雪,让新的一年也顺顺利利的过去吧!
AM 4:00
一天中人最困顿的时候,吴哲正在跟怀里的电子设备较劲,就算在他怀里躺了2天可此时这玩意儿依然因为温度过低而运转的向爬虫一样缓慢。其他人帮不上吴哲的忙,各自蜷缩着保存体力,成才已经接了齐桓的岗,在寒冷饥饿中同疲劳做着搏斗。
袁朗沉默的尽量蜷缩身体,保存有限的热量不会散去,头脑中一刻不停的思考着出发前设计好的行动方案,事无巨细的过着筛子。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一旦对方放“鹰”,那么他们的行动一定要快,如果失败,那么之前漫长的努力都将化作泡影。下一次,捕“鹰”的机会不知何时才能出现。
AM 5:00
前线指挥部里烟雾缭绕,十几杆大烟枪的共同努力让此时的指挥部犹如人造仙境。墙壁上“跨越2010-中巴联合反恐演习”几个大字底下巨大的军用地图上几十张“MQ-9收割者”的照片被贴在不同的路线位置上。
一个肩膀上顶着一颗星的将军,扫了眼参谋新送来的电报飞快的签了名字,转过头来对着坐在角落里的铁路道:“外头的情况怎么样?”
“各个节点都就位了,就等着他们放‘鹰’!”
“恩,这次戏做的这么大,他们不会不想看现场!”
“行动之后,撤退的准备做得怎么样了?”
“5架黑鹰都已经就位,起降地点也已经准备就绪!”
“好,铁子你也先歇歇,一会儿还看好戏呢!”
铁路挑了挑眉毛,笑道:“是!”
AM 6:00
几十年不变的起床号唤醒了整个军营,扑天盖地的大雪下了整个晚上还没有停的意思,营里组织不执勤的战士们去马路上扫雪。新年放假的第一天,清晨的街道上没了往日的人流如织,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
在高城的指挥下,师侦营以班为单位分散在马路上,挥动着铲子破开一整夜的积雪,清理出一条条车道。高城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搓了搓冻得有些麻木的手,一边挥铲子一边喊:“马小帅!马小帅!”
“连长叫我?啥事?”马小帅扛着铲子跑过来,因为劳动和寒冷,整个脸都是红的。
“多大了这是!连跑带跳的,猴子似的!”高城皱了皱眉毛,道:“内什么……你带着你们排,烧点热开水去!这么冷的天气得让战士们有口热水喝!”
“是!连长!”马小帅敬了个礼,撂下铲子招呼手底下的兵去了。
AM 7:00
东边天空中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给狂风肆虐的夜晚打上了句号,袁朗第一个从被雪掩埋了的军用帐篷里爬出来,后面跟着抱长狙的成才和拿着电子仪器的吴哲,最后是拿着突击步枪的齐桓。收拾好了帐篷销毁了生存痕迹,四人战斗小组攀上陡峭的山崖。
山崖上,浮雪早就被风吹散,露出粗糙的红色大地。成才和齐桓占领了一处巨石上的观察点,居高临下的警戒着敌情,袁朗迎着山风站立,遥望着远处孔雀蓝色的天空。
吴哲将卫星电话递给他,是时候和临指联系了。
“猎人呼叫商人,一切准备就绪,坐标******。”
“商人收到,‘鹰’已起飞,正通过第一预想测试点,预想飞行线路正在生成。注意窗口区域,随时准备猎‘鹰’。”
AM 8:00
热水终于运过来了,一起运过来的还有热腾腾的早饭,馒头加鸡蛋。
高城指挥着炊事班把食物发下去,让战士们趁热把东西吃了,自己才随手塞了两口馒头,就又跟大伙儿一起干了起来。
天已经大亮了,路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居委会组织的义务扫雪队,扛着铁锹铲子加入到扫雪的行列里。年幼的小姑娘穿着粉红色的羽绒服,跟在叔叔阿姨的身后,也像模像样的拿着小铲子铲雪,粉嫩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样子分外可爱。
高城擦一把头上冒出的汗,埋头铲雪,街道上的大喇叭里忽然放起了熟悉的旋律,竟然是劳动最光荣。
AM 9:00
金属旋转时发出的特有轰鸣穿过碧蓝的天空,被地面测试点精确的捕获,一条清晰的U型轨道渐渐浮现在人们面前。
“商人呼叫猎人,‘鹰’正接近,坐标曲线*******,预计5分钟之后进入窗口区域。”
“猎人收到,弓已拉开,随时准备介入。”
几百公里以外,一架大型预警机已经急速拉升至指定高度,电子雷达信号通过无线网络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吴哲的电脑上,再通过小型的信号干扰装置发布到空中,在天空中编织成一张看不见的巨网,只等目标一头扎进来。
“商人呼叫猎人,‘鹰’已进入窗口区域。”
“猎人明白,正在介入。”
吴哲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跳动,一串串字符从屏幕上闪过,然后终于屏幕被切换到一组图像传输频率上。
从容的输入一行指令,遥远的天空中一个麻雀大的小黑点便做一个漂亮的盘旋,向着边境线的方向扎去。吴哲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搓着早就冻得没有知觉的手指冲着袁朗比了个大拇指:“成了!大玩具到手了!”
“好样的!”袁朗拍了拍吴哲的肩膀,拿起卫星电话:“猎人呼叫商人,‘鹰’已入手,一切顺利,预计二十分钟后到达边境。”
AM 10:00
国境线以外的一处A军基地,一名飞控人员终于发现大玩具完全摆脱了自己的控制,正一头扎向邻国领空。他慌忙的拿起报警系统“紧急情况!紧急情况!猛兽已脱笼,正向北部边境移动!猛兽已脱笼,正向北部边境移动!”
“情况收到!大盘鸡准备中!飞鸟准备中!”
“大盘鸡出动!”
“飞鸟出动!”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一架大型预警机和两架F-15E先后腾空而起,直奔脱笼的猛兽。
天气依然寒冷,吴哲的头上却已冒出了大汗,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跳动,嘴里嘟囔着:“平常心!平常心!”
袁朗拍了拍他肩头:“怎么了?”
吴哲将嘟囔着一半的“平常心”咽回肚子,头也不抬的道:“对方正在进行干扰和跟踪,正在锁定咱们!”
“哦!”袁朗顿了顿道:“猎物怎么样了?”
“距离边境还有**公里……”
袁朗抬头看向东边的天空,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炫目的湛蓝,但他知道在目力不能达到的地方,一架最新的无人机就要成为自家的战利品。
袁朗低头对吴哲道:“放弃反跟踪,保证猎物入境!”
吴哲惊异的抬起头,但也只是一瞬,便重新低下头开始操作。
屏幕上正在被锁定的红色进度条跑的飞快,然后终于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却没有人动摇,在他们心中国家的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批发商呼叫商人,目标已被雷达捕获,距离边境*公里,请求武器接电准备!”
“准许接电!”
“批发商报告,雷达正在受到干扰,目标距离边境还有*公里,请求自由攻击!”
“准许攻击!”
“目标距离边境还有*公里,攻击准备!”
“可以攻击,地面回收已准备!”
“目标消失!目标消失!请确认!”
“批发商注意,目标可能被销毁,攻击取消,请待命……”
“已确认,目标被销毁,任务取消,返航……”
临时指挥部里,铁路“啪”的一声将头上的耳机扯下来摔在桌上,“目标被对方击落了!”
“铁子,这次跑了还有下次,我们还有机会!”将军拍拍铁路的肩膀,“现在关键是人员撤退,敌人这次反应的速度很快,估计报复行动也会很快。”
“是!我这就去督促他们,把人都给我接回来!”
AM 11:00
天空中的雪终于小了起来,一个早上的时间,师属侦察营清理出一条城市交通干线,此时正在去往另外一个区域主干道的路上。
拉着战士们的大巴车在公路上缓慢的行驶,所有人都趁着这短暂的休息时间,整理被雪打湿的外衣或者被汗浸湿的内衣。
高城站在大巴车的车头,头发上还结着没来的急融化的冰碴,身旁营政委正给战士们做思想动员。高城听的有点不耐烦,冲着政委摆了摆手,大声道:“同志们,累不累!”
“不累!”
“大点声,累不累!”
“不累!”
“不累那咱们唱首歌!鼓鼓劲!一会儿接着干!”高城轻咳了一声:“我起个头,跟着我唱!要唱出咱们师侦营的气势!”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一二!”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脚踏着祖国的大地,背负着民族的希望,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我们是人民的子弟,我们是人民的武装,从无畏惧,绝不屈服,英勇战斗……”
AM 12:00
呼啸而来的战斗机做一个大斜角的向下俯冲,投下两枚对地精确制导炸弹,便迅速拉升离去。原本耸立的山崖瞬间化作一片纷飞的红土,爆炸造成的冲击波让周围数公里的雪片重新飞散。
将自己从碎石中挖出来,袁朗吐了口吐沫,连带着嘴里的沙石土沫和血液口水一起清出口腔。环视四周,吴哲还被半埋着却死死的抱着他的宝贝设备,齐桓被一块飞石砸中了头部,摇晃着在身上摸索医疗包,不远的地方成才蜷缩在碎石中,生死不明。
袁朗承认自己其实是连滚带爬的凑到成才的旁边,稍作检查成才只是被强烈的冲击波掀翻撞晕,身上并无大碍,便将他拉拽到稍微平坦的地方。齐桓和吴哲也跟着凑过来,袁朗看着两张同样狼狈不堪的面孔,露出个笑:“都全乎着真好!”
吴哲撇了撇嘴嘟囔句“烂人!”
齐桓抬头望向西南边的天空,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三个成品字型编队的小黑点:“来收尸的‘海豹’就快到了!咱们得迅速转移!”
PM 13:00
午饭是在车里吃的,一包饼干一瓶矿泉水。矿泉水像是从冰箱里刚拿出来的,入口诈凉诈凉的,喝下去从里到外的冻人。高城皱着眉毛又往嘴里塞了几块饼干,怕了胃的抗议不敢再往里灌凉水,只把矿泉水瓶子揣在怀里捂着。心血来潮,便揪起袖子在满是水汽的车窗上擦出一片清亮的区域。
玻璃窗外,雪零零碎碎的飘着,眼看就要停了,地面上洒了融雪剂的路面像满是黑泥的沼泽,被来往的车辆压出深深浅浅的沟壑。高城莫名的有些情绪低落,看着窗外发愣,直到面前的一抹清亮再次被水汽覆盖,才回过神来。
车已经停在又一个主要街道的路边,高城灌了口已经不那么冰凉的矿泉水,抖了个激灵,摆脱掉那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负面情绪,招呼着战士们投入新的扫雪工作。
PM 14:00
黑鹰直升机的扇叶卷起层层雪花,来接应的陆航人员将四个狼狈不堪的战士架上飞机。递上热水和毛毯,给严重失温的他们送上急需的热量和温度。
几乎在飞机带着巨大的轰鸣腾空而起的瞬间,连续奋战了几个昼夜的四人小组中的三个就已经睡了过去,只有袁朗还有一句没一句的跟来接应他们的陆航人员聊天。
“同志,你也睡会儿吧,还得飞一会儿呢!”
“我这不是要回去了,太兴奋,睡不着么!”袁朗笑嘻嘻的又补充一句:“同志,新年快乐!”
“哈,这可不是都新年了么!这忙的都忘了新年了,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回家的感觉真好!”袁朗也觉得眼皮有些沉重,还坚持着不愿睡,似乎生怕睡着了就会错过什么:“那大风刮着的时候,我就想这要是在家里可多好啊……”
“可不是么!我着就盼着每年那20天假呢!……”陆航的人看半天没人回声转过头来一看,袁朗也睡了过去,笑着给他拉了拉毛毯,低声嘟囔:“当兵的都不容易……”
PM 15:00
飘了一昼夜的雪在下午的时候终于彻底停了,可紧跟着又起了风,三、四级的西北风吹散了天空中积聚的云层,一天没有露面的太阳也终于从云层后面露出了脸。然而就算太阳已经露了脸,可温度依然不给面子,跳蹦极一样的直奔零下十几度。
师里派人给扫雪的部队送来了滚烫的姜汁可乐,喝完了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一阵寒风吹过,高城的帽子被刮出去老远,“这风吹得真邪行了!”紧跑两步捡起了帽子,拍了拍上面的雪打算戴上,却仿佛听到风声中夹杂着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抬头四忘哪里有熟悉的身影,高城摇了摇头将帽子重新带好,特意扣紧了帽带,怕风再给吹跑了。
风还在不停的从一切的缝隙中钻过,发出各式的呼啸和嚎叫,这一刻高城无端的开始烦躁,似乎有什么事情非做不可,似乎有什么人就要错过。
“操!”高城发泄似的将手中的铁锹深深的插进雪堆中一下再一下,排解着没有原因的不安和焦虑,这一刻他没有立场烦躁,因为没有什么比完成任务,解决百姓的出行问题更加重要。
PM 16:00
干燥而寒冷的风夹杂着沙石打在脸上像刀割似的疼,人们下意识的缩起身体,铁路却习惯性的挺直了腰板站在空旷的机场上。5架黑鹰已经回来了4架,顺利返航,没有伤亡,最后的这架也已报告接上了人,正在返航。报告里说,这个战斗组遭遇了对方的报复,装备基本都损失了,不过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黑鹰就在不远处降落,铁路几个跨步走过去,他要第一时间看看他的兵怎样了。
陆航的人推了推睡得正熟的四个人提醒飞机已经降落,此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情况发生了,一直看起来情况最好的袁朗直接从机舱的座位上摔下来,倒在铁路的面前,露出整个被血水浸湿了的后背。突然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铁路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强压着心头的怒气,一边试图测量袁朗的脉搏一边大喊:“卫生员!卫生员!”
PM 17:00
冬季的天黑得快,黄昏似乎比较短暂。
几乎刚刚开始觉得光线变得暗淡,天边还微微的泛着红光,勾勒出晚霞的形状,然后只是几个眨眼的工夫,太阳就像一个橘红色的乒乓球那样,悠悠然的沉落到地平线之下去了。
街道两旁的路灯接二连三的亮了起来,发出橙色的光芒,将路边的积雪映衬成温暖的颜色。风也没有白天时猛烈,只是依然冷,劳动了一天的战士们挤在在回营地的车上,睡得香甜。
高城靠着车窗假寐,偶尔车身的震动便磕一点寒气进脑袋,就算垫了帽子还是刺的人头疼。实在是受不了这一磕一磕的刺激,高城索性直挺挺的靠在座位上,身子累了脑袋也跟着迷糊,难得的空闲,高城只想着今年的邮件不知道来了没有。转而又想,不过是一封邮件,真真的大活人还不知在哪个犄角旮旯猫着,恐怕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不如今年自己主动一次。思维在半混沌的状况下绕了几个来回,高城也就睡了过去。
PM 18:00
抢救室的红灯一直亮着,刚才喧闹甚至可以说是嘈杂的医院楼道现在又恢复了安静。安静的让人难以相信门的另一边很多人正在为拯救一条鲜活的生命而尽最大的努力。
铁路站在靠近楼道拐角的地方,这种时候领导们还不会来,而下级都已经被他打发走了。医生和护士沉默的进进出出,硕大的口罩遮住了绝大部分的面孔,让人产生一种遥不可及的畏惧。
铁路从身上摸出烟盒,闻了闻又放回了口袋,不远处雪白的墙壁上禁烟的标志清晰醒目。这样焦躁的等待自从他来到A大队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估计如果他不离开A大队,那么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还会经历更多次。但是他永远也习惯不了,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是难以忍受的漫长!
PM 19:00
伴随着多年不曾改变的一段旋律,新闻联播准点开始。
一连串领导人会见、企业调研之后,在国际时讯部分插播了一小条来自A国国防部的新闻,短短20几秒,国防部发言人用毫无变化的英语宣布:A军一架MQ-9“收割者”无人机今日在阿富汗北部山区执行战斗任务时失控。在操作员试图恢复控制的努力失败后,A国空军派出F-15E“鹰”式战斗机紧急起飞展开追击,并发射一枚“响尾蛇”空对空导弹将其击中,随后撞毁在山上。
这起事故没有造成平民伤亡,也没有民用设施被损毁。对于这架无人机失控的原因现在还不清楚。
PM 20:00
身旁都是忙碌穿行的人群,电子设备的滴答声让人心烦意乱,袁朗觉得自己如此的清醒却又那么的混沌,他觉得自己很累也很冷,累的好像连着跑了好几个全负重十公里,冷的仿佛刚从冰库中出来怎么都暖不起来。
他听到很多人叫他,但他只想稍微睡一会儿,他太累了。
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袁朗翻了个身,床头的钟表显示刚刚六点不到。身旁高城呼吸均匀睡得正好,就算是在梦境中这也是一个太过完美的早晨。
袁朗半撑起身子环视所在的房间,不算大的开间,装修的简单整齐,正是他和高城讨论过很多次的风格。低下头,高城刚好迷糊着睁开眼睛,棕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显得特别的明亮。袁朗看的有些出神,情不自禁的就想去吻那双眼睛。
被高城一巴掌拍回来:“这干啥啊!干啥啊!大清早的,跟看油条似的!”
袁朗咧开嘴,笑的肉麻兮兮的:“哪是看油条,分明是看肉包子!”
PM 21:00
熄灯号刚刚响过,高城已经拿上手电开始查房,看看他的兵,这是他每天睡前必做的功课。今年营里分来不少第一年的新兵,恰逢新年又赶上紧急行动,战士们累的够呛思想动向更不能松懈。晚上的连排干部会上,高城也着重强调了这点,可还是有点放心不下,总要亲自四处走走看看。
轻声轻脚的穿过走廊,营房之外月亮又圆又亮,下午的风早将云层吹散,高城皱着眉毛看向窗外,琢磨着明天怕是又要降温。得让锅炉房把暖气烧热腾点,白天战士们受了冻,晚上不能再冻着。炊事班也得嘱咐,红糖姜水是少不了的,那个甲流的预防中药也得煮点。
PM 22:00
街道上似乎正好是五月的天气不冷不热的讨人喜欢,不知道是哪个郊野公园,绿草如茵的还人迹罕至。
跟高城并肩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细小的飞虫扑棱着翅膀,却丝毫不能影响袁朗的心情。他高兴,很高兴,他想就这么呆着,却有什么事儿在催促着他不得不走。
终于他翻了个身,压在高城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高城:“我得走了!”
高城半仰着头,笑呵呵的望着他:“别走了!”
伸出手描绘着高城的面容,右边脸颊上的疤痕已经淡的几不可见,额头顶着额头,以极近的距离看着眼前的人,目光中是眷恋也是渴望。
袁朗轻轻的嗅着高城身上的气息,温柔道:“我得走了,你在等着我!我得回去了!”
“高城……我回来了!”
PM 23:00
ICU病房里袁朗依然昏迷着,72小时的危险期还没过,全身上下插满了监控生命体征的仪器,每一项关键指标都清楚的被显示在彩色的屏幕上。
一个小护士拿着医疗记录本,进来抄写记录,几乎接近正常的数据,让她相当惊讶。就在不久前刚刚结束了4个多小时的抢救,失血性休克加脾脏破裂,人能抢回来连医生都表示不可思议,感叹真没见过命这么硬的,连阎王都不收!
浓重的夜色里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人零星的放着炮竹。没有春节时候的狂轰滥炸,显得寂寞有余而喜庆不足。
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写邮件的页面,光标在“新年快乐”四个字后面犹豫了一下,便很快的删除掉换成“我很好”三个字,同样被很快删除。
坐在电脑前的高城烦躁的起身走了两步,飞快的走回电脑前,敲进去“等着你”三个字,便飞也似的按了发送键。看着邮件已发送成功,一颗猛跳的心才平静下来。
新年的第一天就此结束,“等着你”和“回来了”还没有相遇,一切都还在继续,但故事便讲到这里了,因为已无需多说,这就是个快乐喜庆的HE。
END